◎马海霞

那年夏天，母亲赶集回来，从网兜里掏出一块海蓝色的的确良布，对我说：“我去县城赶集，路上留意了一下城里放学的孩子们，很多小女孩都穿这种海军背带裙，我也给你扯了一块海蓝色的布，家里还有一块白色的确良，我也给你缝一身，今年你上小学一年级了，等上学时穿上，肯定漂亮。”

母亲把布洗了晾干，摊开后用画粉在布上画来画去，上衣裁好后，裙子却让母亲犯了愁。“本来裙长到膝刚刚好，但明年再穿肯定小了，需过膝才行，你个子长得快，要不裙子到脚踝吧，这样穿个四五年都没有问题。”母亲忙了两天，裙子终于完工，白上衣蓝裙子，搭配起来果然好看，就是裙子太长，我穿上裙摆几乎拖地了。

开学那天，我穿着大几号的裙子去了学校，因怕同学耻笑，走路时只能将裙子提起来，让裙摆停在小腿中部，课间也不敢跑、不敢跳，生怕裙子拖地。那时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快点长高，但等到第二年夏天，我也没长高多少，裙子还是拖着地。

裙子的烦恼还未了，我又添了新的烦恼。小时候农村都是土路，一下雨，孩子们就得光着脚丫，提着鞋子，等到了教室门口，在屋檐下用雨水冲洗一下脚上的泥，再穿鞋进教室。班里有几个家庭条件好的学生，下雨天不用光脚丫上学，因为他们有雨鞋。

有一次下雨，我光着脚在路上走背带裙短了点怎么搭配，一个穿雨鞋的调皮男生对我喊：“雨天里的泥水都是从茅房里冲出来的，脏死了，你还光着脚走。”我哭着回家，母亲知道后，第二天就给我买了一双新雨鞋。那年我上小学二年级，可新雨鞋却是40码的，母亲说，雨鞋要买大两个码穿脱才方便，我的脚还在长，40码的雨鞋就是脚长足了也能穿。就这样，再下雨时背带裙短了点怎么搭配，我就穿着那双超大号的新雨鞋上下学，感觉特别尴尬。

我的整个小学时光都被大几码的衣服和超大号的鞋子困扰着。长大后我才知道，大几码的衣服和鞋子，虽然让小时候的我感到非常难堪，但却是母亲所能送我的最好礼物。父母很少添置新衣服，我的两个哥哥总是穿亲戚家孩子的旧衣服，雨天都是光着脚上学。唯独我有新衣服、新鞋子。因为母亲说，我是家里唯一的女孩。

大几码的衣服和鞋子里，寄托了母亲盼女儿早点长大的期望，当年那个穿着不合身衣鞋的小女孩，其实被她的母亲深深地宠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