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摄影大师的粗旷与温柔

147小编 107 2025-01-10

拿过戛纳、香港金像、台湾金马、亚太影展、金鸡等等世界和中国各种电影摄影大奖,是摄影界大师,殿堂级人物,但在61岁的李屏宾的身上,看到的却不是大师的距离感和优渥架势。这位外表粗狂内心细腻的黝黑高大的汉子,行止之间,总带着的风尘仆仆气味,镜头之中,也分明糅杂了温柔、倔强、诗意、激情、冒险、流动气韵……

台湾是李屏宾的故土,却不是风格与眼界的羁绊。满打满算,他和侯孝贤合作了30年,也未止步于此。王家卫、许鞍华、徐静蕾、陈英雄、吉尔·布都、田壮壮、行定勋、是枝裕和……都是李屏宾合作名单上的名字,这个名单上,也有许许多多新导演、跨界导演。

入行38年,“不问本心,因为它一直都在”。也不为自己设定限制,只是永远和摄影在一起,这就是李屏宾的光影世界。

克制

出生于台湾军人家庭,上过国军先烈子弟教养院,毕业于基隆海专,当过兵。“军人的训练,塑造了我的可牺牲性和责任感”,这是满脸风霜的李屏宾所说的话。60岁的他在陈述事实,没人不信,他看起来就是个自我要求严苛的人:虽然在外型上有些不管不顾地放浪,头发和胡子显然久久未经仔细打理,蓬勃而凌乱,像个唐朝虬髯客,皮肤有常年风吹日晒的痕迹,但说话不紧不慢有条有理,做事,更没人不相信他对摄影机的掌控力和创造力。

从业38年,如今,李屏宾早就是电影摄影界的大师级人物。王家卫曾说,按照性情划分,杜可风比较像水手,李屏宾更像军人。“确实,杜可风和我很不同,他自由到极致,而我是自我限制也到了极致。”

按照逻辑,李屏宾的生命轨迹会是发展成为一颗社会螺丝钉。但他没有,他在成年之后反而从事了一项自由的职业:做摄影师。1980年代,台湾新浪潮兴起,他和侯孝贤作为代表,搭档着成就了一代电影风格。“人总是要有信仰,有人投靠了宗教,我算是我自己的宗教。就比如说,我对人的分析比较看重,但我和人的相处又非常轻松。我自我要求严格,把所有压力自己承担了,很少施加于别人。这种自我牺牲,可能,也是一种优点。”

在军人环境中长大,李屏宾有了一层保护色,非常男性化、粗犷、有担当。但他的内心,“有什么,自己还是可以掌控的。”人们都说,李屏宾的摄影机,就像他本人一样,细腻而独特。也可能家庭中,女性的存在,激发了他性格的这一侧面。“我对母亲特别敬重,对女性也非常关心、关注或者比较温柔吧。”他缓缓地回忆往事。

只是第一次见面,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李屏宾的零压力。他随和到不可思议的程度。即使在拍摄和采访全部结束之后,他才开口问,你们是要吃饭了吗?没关系,我可以不吃——已经距离筹备6小时之后,是下午4点。吃饭时,他连夹菜也是不和人抢夺的。他娓娓道来一些剧组趣事,家常地说,平时,如果剧组拍摄时间紧张,自己可以不吃饭。

他记得住和自己合作过的摄影小助理的名字,没有电影人显见的阶层感;对陌生人称呼“您”,彬彬有礼;说到自己一双十几岁的儿女时说“绝对不干预他们的未来”;回忆和太太初到美国时只有一个皮箱和两个孩子,半年没工作,可是“那也过来了”;永远穿黑色短夹克只是因为好装东西,比如测光表、试温表、相机……

克制,在这些方面看来,已是他的天性,深入骨髓。

温柔

入行30多年,拍摄50多部作品,既可以和侯孝贤、王家卫合作,也可以和许鞍华、徐静蕾合作,既可和中国导演合作,也可以和日本、欧洲、越南的导演们合作,李屏宾打破了与男女和国籍合作的壁垒。他的摄影极具风格,却也可以和每个导演的风格并行不悖。这是微妙的平衡。

“我可能是最早与华人摄影师、女导演合作最多的,几乎是六七位左右的导演。要做一个导演,已经不能温柔,好多导演都不择手段达到目的,都很凶悍,所谓凶悍不是个性,是他们很执着,有办法达到自己的想要的表现。男女导演都如此。”他说。

他曾经被许鞍华批评“你没有风格”,也曾经对新导演说“不要有风格,风格是害人的”,他说这都因为自己有种天性,“遇弱则弱,遇强则强”,也很清楚,电影是导演们的,自己只是帮助他们实现为影像。“我的沟通并不强势。”确实,这样一个彪形大汉说话竟是温柔的,软糯的台湾口音,平心静气。遇到问题,如果一个女导演紧张了,不明白,想不通,李屏宾的方法是,提供可能性和想法,来让她直观地看到和选择。

即使已经是台湾第一摄影师,和台湾、香港、内地、日本、法国、越南等等跨洋跨洲的导演都合作过,他也会“偷偷地告诉你”,他经常错过最好的工作。吴宇森当年找他拍《赤壁》时,正逢周杰伦人生第一次当导演要他帮忙,所以好,李屏宾去拍了《不能说的秘密》。李安拍《色戒》时找到他,但也赶上侯孝贤要去欧洲拍《红气球》,李屏宾为难了一下:候导没什么去国外拍摄的经验,我有,那么好,还是把他的拍完吧。“加上李安导演刚刚得了奥斯卡最佳导演奖,我这个时候如果跟他跑了,是不是有点背信弃义?”当时所有人都说,你和候导再拍一部也不能再加什么分,但和李安说不定会有不一样的火花,“但我就是觉得,我不能做这样的事!”——有中古遗风,这就是李屏宾温柔表面下的侠义。

2015年的春天,当我们找到李屏宾,做台湾电影专辑时,他正在上海帮新导演落落拍《剩者为王》,滕华涛监制。片子拍完,他要立刻去欧洲帮预算不足的陈英雄导演拍摄新片。“本来我有一个好机会和很大的导演在台湾拍戏,但没办法,朋友更需要我。”

记得一位内地新导演曾不敢相信,李屏宾用超低片酬接了他的戏。“对,有时候我觉得牺牲是值得的,不能总在追求一个高度,有时要有信义,有的时候,也需要自己重新开始。”

冒险

“意外的是像我这个年龄的人都该退休了,我却还在这里,人家还想和我合作,这就是我的惊喜。我总想保持现代感,在这样日新月异的时代,一直有很多不同的人生状况,因为每个电影都像一个生命的诉说。”荣幸的是,38年来,李屏宾曾经参与过那么多生命体的影像陈述,享受他们的故事,也丰富了自己的人生。

1977年入行被称为“第八助理”时李屏宾就在摄影机上偷偷冒险,加料,此后也是这样。当侯孝贤对站在摄影师的角度看现场没兴趣,或者王家卫说“很丑啊”,他也得了解导演到底需要什么。比如,虽然侯孝贤以长镜头闻名,但《海上花》和《戏梦人生》的拍摄中,李屏宾也会稍微地来点移动的镜头,即使下场是被侯孝贤剪掉;当王家卫在《花样年华》最后,需要周慕云对着树洞说话“来点不一样的”,李屏宾就将摄影机挪动了一点,在平淡的景色和光纤中,梁朝伟站在了画面的边缘,孤独感而深长的意味便弥散开来……

“说冒险可能不是那么恰当,但是是一种态度,一种尝试和改变。年轻的时候,总感觉错了一次就会永远消失,但是,不管你位置多高、虚名多大,你内心的快乐在哪里?工作着,很快乐,比累积智力和成绩更美。”

自1985年《童年往事》开始,李屏宾一直与侯孝贤搭档,拍摄了《童年往事》、《恋恋风尘》、《南国再见,南国》《戏梦人生》、《海上花》、《千禧曼波》、《最好的时光》等片,最近《聂隐娘》也是如此。即使是这样看似平静妥当的合作,也不是没有变化。

“之前他就是喜欢沉静,在沉静中产生张力和生命力,我的办法就是怎么在平淡的环境中拍得经久耐看。不动是非常难的。”《海上花》时期,侯孝贤终于同意将镜头少许移动了。“但他也不让你大动,我们形成了共通,诉说很有内容的故事,慢慢慢慢摇过去,看到旁边有人在缝衣服什么的,从镜子里看过去,谁在和谁谈事情。”

比较明显的是2000年的《千禧曼波》,新世纪开篇,侯孝贤用了和自己以前完全不同的风格,晃动的手摇镜头,来展现两个世纪交错的年轻人的心境动荡。而那个时候的王家卫拍摄《花样年华》,却是从《同一个世界》时期的快动过渡到缓动,“很有意思,在同样的平台里,他们的表达方式都在略微地改变,我就要很明显地看到两个导演的不同。”

《小城之春》的田壮壮导演,拍摄时对李屏宾的要求是,镜头可不可以少一点,一个场景一个镜头?李屏宾回答,有点难啊,我试试看;但日本导演行定勋在拍《春之雪》之前,就恪尽职守地画出了许许多多分镜头,一本厚厚的镜头本最终没有拿给李屏宾看,是因为他靠专业能力最终征服了导演,“每天到现场他先问,李先生你怎么拍?”;同样是日本导演,是枝裕和会饶有兴致地看,哎,这个摄影师怎么我喊Cut了还在拍,在拍什么?“所以他常常不喊Cut了,看我还能干什么。”——每一次,都是打破,都是冒险,都是沟通,也都是重建。

《聂隐娘》的2015年,侯孝贤想要拍出“中国画一般的盛世之风”,又要有动作戏,“追寻不同的气质”,但在特效流行的年代,在古装片中去创新已经非常困难,“几乎不可能,但我们每一次都好像在拍摄不可能。”风吹云动,李屏宾和天地共呼吸,“掌握到天地间的流动,气流的变化和环境给我们的惊喜,又呈现气韵和情绪,拍完一看,真的好棒,但一想别人都以为是特效做的,也会有少少的失落感。”

我终于看到了他脸上的一丝寥落。

倔强

李屏宾大概是大师级摄影师中和新导演合作最多的一位。

2014年年底,他去了无人区拍摄《77天》,羌塘高原海拔四五千米,零下几十度气温,“太苦了,但是那个苦的环境里面大家团队的向心力很集中,贯彻执行都非常快速,起码影像是成功的。”在困顿的环境中,激发出最好的影像,李屏宾化苦为甘,“那很值得”。

60岁了,他还在孜孜不倦地拍摄。他没有大师的架子,也没有大师的脾气,起码,在未被触动他的机关之前。他笑笑地在吃饭间隙告诉我们他和侯孝贤也闹翻过,后来又和好,打趣道,和新导演合作是因为闲不住,“有些大导演合作我也是喜欢的,但比如像候导演他好多年才拍一部戏,我也需要成长和磨练。

看久了,会发现其实这个人是很有风骨和性格的。大片盛行的年代,李屏宾反其道而行之。一个大片,投资人说,预算有多么多么高,要拍半年,有什么大明星,李屏宾却也许会礼貌地回答,谢谢,我没时间。“太像一个上班族,每天去工作,领工资,很长时间很安全。倒不如我跟三个不同的年轻导演合作,一起面对他们的生涩和激情,可以学习,可以成长。这很重要。”

我问他,难道不怕新人导演拉低了自己的水准?他缓缓地回答,“既然找到我,他们都有情怀,我可以帮他们,不要绕圈子,不要在这个世界上到处碰壁,这是我能做到的。我的心里,性格里,都没有划分过,你是大导演、小导演、新导演还是老导演。”

“我知道我的位子里,其实我不能每部都拍经典,我也不能每部都要命地去坚持。我必须从这些不好的环境,不可能的状态,看自己的能力在哪。事实上我自己也追求着,好比我两三年、三四年有一个片子,记得有我就好。”只要有人意外地说,咦,这个片子,怎么也是李屏宾拍的?那他就会认定,所有的付出,都得到了回响。

曾经,因为家人的缘故,李屏宾从台湾去往香港,再去美国,辗转世界各地。1994年,为了陪怀孕的太太,李屏宾推掉了陈凯歌的《风月》。侯孝贤要拍《好男好女》,因为太太生小孩,他也没接。“我当时就想,等我太太生完,谁找我我就拍谁的。”机缘巧合,第一个找上门来的是许鞍华和《女人四十》,“那年金像奖《女人四十》就得奖了。”

同样,没有拍李安的《色戒》,去拍了《心中有鬼》,2007年《色戒》获得了金马奖除了摄影的11项大奖,而《心中有鬼》得到了摄影奖。人们都说,六十而耳顺,其实李屏宾一早便参透,“我知道,硬去追求什么,不一定有获得,顺其自然,也许会获得很多。生活得快乐,工作得也比较有意思,才是我人生最大的收获。”

摄影/李奇

采访、文/孙洁

发布/Veggie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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