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眼列车怪谈

147小编 128 2024-12-22

作者:黑桃李 | 原题:列车怪谈 | 禁止推荐

高铁列车在夜间全速前进,离开市区后,除了偶尔闪过的点点星火,从车窗内往外看,只有倒映出我略带苍白憔悴的脸。想来也是,这辆列车晚间十点五十五分从本市出发,行驶八小时零七分后,将于次日早晨七点零三分到达以海景著名的X城。

红眼列车的确令人分外疲惫。

由于我因为一些琐事导致没有赶上上一班列车,因此只能独自乘坐夜间高铁,到达X城之后自会有亲属在火车站等候。考虑到行程长达八个小时,我专门购买了空间宽敞的商务座。

商务座只有十来个座位,均是柔软舒适的沙发座。透明玻璃移门将这里隔绝成不同于其他车厢的小天地,身穿紫色铁道制服的女列车员就好像空姐一般苗条漂亮。她奉上热咖啡后便离开车厢,只留下我和坐在第一排靠左边窗户座位的一个长发女子。

耳畔回荡着列车行驶时的低沉轰鸣声,我塞上耳机随便翻阅着候车时购买的杂志,正想着若是看得疲倦了索性放下椅背睡一会,前面的女子忽然起身坐到了我的对面。

如果说一个人的美丽可以用“惊艳”来形容,那么我想我是被“惊厥”到了。

她有一张颧骨高耸的大脸,线条高低不平完全称不上是什么脸型。眉毛稀稀拉拉,眼角明显下垂,显得凄苦哀怨,老态十足。她鼻子很大却没有鼻梁,好似一滩烂泥糊在墙上。嘴形阔大,嘴唇厚厚向外翻,唇色有些发紫像是身体状况不佳。

她当然没有毁容,因此我也不至于感到恐惧,但是容貌如此丑陋的女人的确是我平生罕见。

我和她四目相对,立刻转移开目光,生怕我无意中流露的种种情绪让对方难堪。

余光可见女子的嘴唇一张一合似乎在对我说话,我赶紧拿下耳机,听到那女子问道:“小姐你是一个人坐车?你是高中生?还是大学生?”不出意外,她的声音也如同她的外貌一般呕哑嘲哳,实在是很难听。

我虽然没有被害妄想症,但也不喜欢随便将自己的情况讲给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听,何况这女子容貌实在不讨人喜欢,就算我自己也是个女子,对她也略生厌烦之情。

虽没有得到我的回答,她倒也不以为意,反而继续说道:“高速铁路果然是世界先进技术,不仅速率达到每小时250公里,就连这车厢也是如此高级,简直就好像飞机头等舱呢。”

这时,车速就像是故意和她唱反调似的突然减慢下来,从实况播报的行驶情况来看,现在的速率减为每小时170公里。

我觉得有点好笑,忍不住微微一笑。

那女子继续说道:“这间商务座车厢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我想至少要到四个小时之后的下一站,才可能有其他人上来。但是绝大多数人不太会花将近一倍的车费来这里,所以很有可能直到终点站,这里也只有我们两人。”

我不是很明白她想表达什么意思,索性坐直了身体好整以暇地听。

那女子咧开嘴大概是笑了笑,我这里说是大概,实在是因为她嘴角这么一扬,却让我根本分辨不出是哭还是笑,只能凭感觉大致以为她是在笑。

真是悲惨,不知为何,看着女子丑陋的面貌,我从厌烦转而产生了一股怜悯同情之意。但即便如此,我仍然不愿意正面看着她。

“人生就像是在夜间行驶的列车一样,有时你根本不知道你的目的地在哪里,也看不清站台,上车下车全凭随意。如果下错了站再想要回头,却是再也找不到那班送自己来的列车,只能永远在站台徘徊。”

她指着玻璃门外,“就算那些及时上车的人,也只有极少数才能坐上高档舒适的商务座,绝大多数人都停留在最底层,忍受着拥挤、寒冷与肮脏。”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出言讥讽道:“这个你就说错了,高铁列车最差也有二等座,不过周转空间比这里小点而已,绝对谈不上拥挤,更不可能忍受寒冷与肮脏。”

女子愣了下,随后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来。

她笑得真难看。

“小妹妹,你觉得我长相如何?”

一言既出,我吓了一大跳。灯光晦暗的车厢里只有我们两人,如果她再戴个口罩,简直让我几疑东瀛裂口女再来。

“我是不是很难看?”她自嘲式地笑笑,伸手掠了掠长长的头发,我注意到她的手腕处有一道环形胎记,就像是一条扭曲的蜈蚣,颜色深沉,稍不留神还当那是割腕留下的伤疤。

“漫漫长夜很难熬吧,可惜高铁没有卧铺。何况就算这里的沙发可以放平用以休息,对着我这般尊容,我看你也无法安然入眠吧?”她单手托腮,似乎陷入了沉思。

车厢里一阵沉默,列车前行时井然有序的轰鸣声在我的脑海里又重新占据上风。我的眼皮开始打架,眼睛也有些发花,摊开在桌子上的八卦杂志字里行间有些跳跃,那些明星们的脸看起来也是眼歪鼻斜。

在我即将失去意识的时候,她那略为有些刺耳的声音重新响起:“如果你不介意,我想借着这浓稠如墨的夜色和你聊聊天。现在这种孤独的氛围,真是顶顶适合讲讲关于我的故事哩!”

老实讲我兴趣不大,可是拒人千里之外并不是我叶子蓝的脾性。况且她的丑陋多少让我对她心生怜悯,不过我也不得不承认,如果不是借着夜色掩饰,恐怕我和她面对面坐不了那么久。

她招呼列车服务员重新为我们端来两杯热咖啡,坐直了身子,用郑重其事的语气说道:“小妹妹,你遇到过挫折吗?遇到挫折的时候你想逃避吗?又或者有没有想过死去重新再开始人生呢?”

“这个……”我当然并非一帆风顺,但那种死去重新再来的念头倒是从来不曾有过,我想那或许是因为我所遇到的困难并非难以克服的缘故吧。

“这个倒是没有。”

女子像是松了口气,“那就好。不要以为重新开始很容易,你知不知道,我就是抱着这样的念头才造成无法挽回的严重后果。而这一切,也是导致我如今如此丑陋的关键原因。”

“那时我出生在北方省会城市的一个中产之家,家境殷实、生活富足。父亲算是一个绸缎商人,娶了两房太太,我是名正言顺的长房嫡女。父母一向对我宠爱有加,想来也是,我不仅长相秀丽还聪明伶俐,读书写字都是一目十行、过目不忘。许多人都说我要是生在古代,又若是男子,必定是个状元之才哩。

“我们家庭比起那些普通的人家来更为和睦。二娘与我母亲纵然谈不上亲如姐妹,却也是斯抬斯敬,平日里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二娘有个儿子比我小两岁,他就如同那些出身优渥的少年,吃喝玩乐但是不惹是非。他与我感情一般,但是父亲一碗水端平,甚至相比较而言,他对身为男子的弟弟更为严厉,因此看起来反而是更加疼爱我。”

我越听越是莫名其妙,总觉得其中有许多不尽不实的奇怪之处。比如什么叫“那时出生”?

难道还有“此时出生”不成?又如那所谓的两房太太,她虽然丑陋,但是看得出不过三十出头年纪,她的父亲又怎么可能有两个妻室?还有她说她出生在北方城市,但是从口音判断却像是东南人士。就算以后长居南方,但也不可能改变得如此彻底。

见我凝视着她,她苦笑道:“我知道你心中有很多疑团,请让我把第一个故事说完,这样你就能理解造成我如今局面的原因了。拜托,请耐心地听我讲下去。”

故事吗?我顿时有些不耐烦了,谁高兴在着昏暗孤寂的暗夜列车上面对着一个丑八怪听她讲故事,何况她的声音一点都不动听悦耳。

她发出一声低沉却幽怨的叹息,自顾自说道:“可是我却很不快乐。我不知道我不快乐的根源是什么,可能是身材不够高挑、也可能是一直没有找到心仪的少年、更可能是我的生活太过安逸因此反而心生纠结。总之,我没有一天是开心的,整天不是沉浸在悲秋伤春的多愁善感中,就是在张爱玲编织的男欢女爱中不能自拔。

“那个时代大多数家境富裕的未婚女子绝少会抛头露面出去谋生,而我却仗着读过几年书找了份报社文员的工作。父母不需要我养家,一个月25块大洋的薪水让我打扮得山青水绿光鲜亮丽。而这份职业在世人的眼里自然也比那种工厂女工、柜台售货员更为高尚体面。”

我张了张口,却见她本就细小的眼睛目光迷茫,好像陷入迷离幻境似的,吐出的话语更是有如梦呓。

“但是我依旧不快乐,甚至痛苦无比。我觉得我需要的远远不止如此,我更觉得我的能力也远远不止如此。有一天,我作为一名记者的助理一起采访了当时最负盛名的女作家。她的作品我读过不少,老实讲我有点不以为然。可是当时一见,她那种可以掌控自我命运的风采却令我就此折服。回家后,我想了很久,我也想成为如她这般春风得意的女子。于是,我也开始写作。”

“你写过哪些作品啊?”我讥讽道。

她充耳不闻,继续说道:“我写了很多文章,散文、杂文、小说、剧本,可是没有一样得到众人的认可。间或偶尔有人对我称赞几句,这就算是我成就的顶峰。大家都鼓励我继续努力,可是忙活了一年有余,我已经毫无耐心。那时我想,或许女作家之路并不适合我。

“又过了一段时间,我陪同记者采访了一位女播音员,在电视机还是个稀罕物的年代,著名播音员就好像电影明星一般的耀眼夺目。她容貌并不怎么美,至少在我的眼里看来不过是中人之姿。但是她所到之处,人人对她众星捧月恭维有加。不时报纸杂志上还会刊登有关她的专访,什么对新女性说的十句话啦、什么保养嗓子的十种食物啦。她的生活让我迷恋,我想当不成作家当一个播音员也不错。

“于是我一有时间就在家里高声朗读剧本,练习各种抑扬顿挫。由于我每天一大早就起床练习,从来温和的父亲竟斥责我扰人清梦,顽皮的弟弟更是对我冷嘲热讽。可是我统统不在意,我只想着成为著名播音员后的美妙生活。偏偏事与愿违,我在电台播音员录用考试中名落孙山,别说直接担任播音员,连作为学员的资格都没有。

“那段日子我很灰心,每天都是无精打采。虽然我依旧丰衣足食,父母从不对我有过高的要求,可我就是不甘心。直到几个月后我们再次采访了一位女经理,让我对生活又重新燃起希望之火。

“她是一家银行的会计部经理,聪明、果敢、自信。她穿着不同于传统旗袍的女式洋装,一头大波浪摩登时髦,走路风风火火大步流星。她对那些男性员工呼来喝去毫不留情,偌大的会计部在她的掌管下井然有序。我好羡慕她!我想到父亲也有个小小的绸缎庄,女商人正是为我量身定做的锦绣前程。于是我索性向报社辞职,主动要求在父亲的绸缎庄帮忙。

“父亲的绸缎庄其实规模很小,父亲亲自担任掌柜,手下不过五六个伙计。我帮着父亲管理生意,想象着将来我也是雷厉风行的女当家,说不定那些报社的同事会争着和我攀交情要求采访我呢!谁知一年后,事态又有意料不到的变化。”

女子深深叹了口气,声音越发显得低沉,透着一股浓浓的哀怨,“一年后,父亲身体不适,决定退居幕后。我以为这是我大展拳脚的好机会,甚至在心底默默做了一番计划,哪里料到父亲竟然决定由弟弟全权掌管绸缎庄。我有如五雷轰顶,半天缓不过气来。”

“这也很正常吧。大多数男人生儿子的目的不就是为了继承家业吗?”我是独女,我父亲也不是什么有钱人,所以说起这个话题来分外轻松。

“不!”女子情绪有点失控,她双拳重重砸在桌子上,险些弄翻纸杯里的咖啡,“我的心血呢?我的未来呢?还有我的梦想呢?统统都被那个二世祖给抢走了!公平吗?他为家里出过力吗?我不能就这么算了!”

“你的梦想还真多。”

她完全不理会我的嘲讽,胸口一起一伏像是在抑制愤怒,“我要惩罚他们,让他们知道这样对待我有多么过分。那天,我在房梁上挂了条麻绳,准备等女佣人端来饭菜的时候上吊自杀。几天来我一直在发脾气不肯吃饭,一日三餐都由女佣人送到我的房里。我当然不是真的想死,不过是吓吓父亲而已。”

她越说越急促,车厢里的气氛变得微妙,我竟然有点紧张。不过我想她当然是没死,否则怎么会坐在我对面呢?

“我听见女佣人的脚步声,于是我将脖子套进麻绳,双脚踏在凳子上,准备等女佣人推门而入的一瞬间踢掉板凳。但是女佣人竟站在门外与另外一个佣人说个不停,两人似乎在讨论哪里的雪花膏特别便宜。我心急如焚,脚下一滑就把板凳踢翻在地。”

说着,她突然脱掉外套,解开围巾,将针织衫的衣领向下拉露出脖子。

只见她惨白惨白的脖子上赫然有一道深深的勒痕,痕迹向上,乌黑发紫,她直直地看着我,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第二次我出生在一个南方小镇上,这次不如之前那么幸运,父母都是国营工厂的普通工人,上有兄弟姐妹四人,我是老五,也是幺女。不过由于我是个女儿,父母对我感情相当平淡,从小我就跟在哥哥姐姐身后捡拾他们的旧衣服穿。”

她的神情终于从苦思冥想中恢复了平静,她重新拉上衣领,露出自以为淡然,但是我看起来却有点扭曲的笑容。

“第二次?”

她摆摆手,示意我切勿插嘴,像是掩饰般在脖子上绕上几圈厚厚的围巾,刚才的惊鸿一瞥让我分不清究竟是胎记还是疤痕,那种乌黑发紫的颜色使我有如看了恐怖片似的心有余悸。

“我除了依旧生着一副好皮囊之外,家庭生活和经济条件与之前相比真是天差地别。当时整个社会环境都很艰苦,除了干部家庭之外,其余人的生活都是紧巴巴。我家当然也是如此,父母早出晚归辛苦劳作,平时很少和我们子女说话。父亲沉默时可以一言不发,发怒时却又拳脚相加。不必说大哥大姐,就连我这个小女儿都吃过好几次耳光。

“我读书成绩不错,但是十五岁初中毕业后还是如同绝大多数女子那样进厂上班。车间里日夜轰鸣的机器声严重伤害了我的听觉,我必须大吼大叫才能和别人交流。几个月后,我如约从内而外成为一个众人口中素质不佳的纺织女工。

“清贫的生活、日夜不休的劳作、恶劣的工作环境,这一切让我永远处于难以言喻的焦虑当中。由于我自视清高,其他女工很少和我来往,我总是形单影只,没有知心朋友、看不到未来和希望,我在夜里扪心自问,就是这样过一生吗?我活着还有别的意义吗?

“你知道吗?一个人的生活过于平淡无奇也是一种苦,就好像蝼蚁,一辈子按照既定的轨迹行动,移不开步子也挣扎不脱,按部就班地上班下班,两点一线不是在毫无温暖的家里就是在喧闹嘈杂的车间中。我一生只需要两件外套,其中一件就是工作服。等到二十多岁,我就会在父母的安排下嫁给一个陌生男人,那个年代流行军人和工人老大哥,可是这些人统统是我所不喜欢的。”

“你以为那些所谓的成功人士就不是命运的傀儡了吗?”我反唇相讥,“你我在这趟列车相遇不也是命运的安排吗?之前你可曾认得我?我又可曾认得你?”

“没错。”女子微微颔首,“命运的安排。我明白,我直到最近才明白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挣脱命运的安排,困兽犹斗得到的是更为恶劣的回报。”

她继续说道:“在我二十三岁的时候,镇上的一个干部托人来提亲。他年满五十,上个月刚死了结发妻子。我依稀记得与此人有过几面之缘,他是个典型的粗鲁男人,腹大如斗,说话时常常吭哧吭哧喘着粗气。满脸横肉的脸笑起来很是猥琐,他曾经作为领导视察过镇上工厂,还‘亲切’地握着我的手,问我几岁。”

“我的父母一口答应他的求婚,在他们看来这是全家攀龙附凤的绝好机会。二姐还用妒忌的口气说,没想到小妹看起来呆呆的,闷声发大财嘛!什么时候搭上领导的?真是人不可貌相!”

“我恨父母鼠目寸光只看得到眼前利益、我恨兄姐前倨后恭一朝得志语无伦次、我恨那个男人薄情寡义,旧人尸骨未寒就在贪恋新人的美貌。我更恨我自己软弱无力,一点都没办法掌控自己的命运。”

她说着说着,语气又开始激动,她突然捋起衣袖露出与脸色同样惨白的手腕。

我之前就看到的——她那骨骼略嫌粗壮的手腕之上环绕着一条蜈蚣似弯弯曲曲的胎记,颜色暗红好像陈年累积的血。

“所以我在冲动情绪的驱使下,在新婚前夜割腕自杀了。如果说第一次的自杀是个我本不愿意的意外,第二次则是我狠下心肠忍住痛苦给了自己狠狠的一刀。我本来和姐姐睡一个房间,由于第二天我是新娘子,因此他们刻意让我独处,也算是命运给了我求死的机会。

“我以为一次次的死而复生重新投胎会有更多更好的选择,可是今生的我未免更加悲惨。我出生在城市最底层,床畔就是臭气熏天的马桶。我虽然是独女,但是父母没有文化专吃救济金为生。我不仅家境贫苦,就连曾经拥有的美好容颜也一并失去了。从小到大,我读书不行,处处受到排挤,人人都说我是个‘第二眼丑女’——意思是第一眼很丑,第二眼更丑。”

“够了!”我忍不住出声喝止她,这女子到底说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故事?什么第一次第二次,又是什么死而复生,简直就像是三流小说一样荒诞可笑。我想一定是这个丑女“得天独厚”,连胎记都是如此与众不同,这才编造出这样一出悬疑闹剧。

我记得很多鬼故事会这样叙述,前世被砍头的犯人,投胎做人时往往脖子上带着这一道抹脖子的痕迹作为印证。这丑女一定是看多了故事会。

她叹了口气,“好吧,我知道你是不会相信我的经历。我只是想说,人的好运与坏运是一种累积,就好比银行存款越积越多。我在第一次做人的时候总是怨天尤人,不仅消耗尽了福报,还等不到恶报完结就匆忙结束生命。这让坏运累积到了下一世,因此我虽然能保持容貌,却生于贫穷之家。然而我没有受到教训,又一次主动终结因果链,以至于恶报再次积聚,于是今生如此凄惨,真是无奈。”

“你究竟想说什么?”

她还等不及开口,列车速度开始放缓,列车员的声音从广播中传来,原来前方即将到站,转眼过了四个小时。

窗外依旧暮夜沉沉,远远可以看见火车站的夜灯。

高铁服务员小姐探进车厢,有礼貌地提醒那女子本站只停五分钟,切勿耽搁下车。

女子起身整理行装,我这才发现她只带了一个小挎包。

“我想说,今生的苦难已经让我难以忍受。一张丑陋的皮囊、一只榆木脑袋、一段曲折的命运外加一颗不甘于人下的心,我实在有点无法忍耐下去了。就算之后的运气会更坏,我也想再赌一把。”

喇叭里传来催促乘客下车的广播,她转头看了我一眼,在最后时刻离开了车厢。

高铁重新缓缓启动,不一会就加速到200公里,开始驶向下一个站头。

我当然不相信她的故事,可是我只要闭上眼睛就能回想起那条盘踞在她脖子上的黑紫胎记还有缠绕在她手腕处的那道深红。我不自觉地凝视左腕,并用另一只手摩挲着自己的脖子。

耳畔回荡着列车前进的轰隆声,凌晨三点,安静的车厢催生出我精神的疲累。我缓缓闭上眼睛,几乎是一瞬间进入迷迷糊糊的状态。耳边好像有人一直在和我说话,喁喁细语,像是不断在抱怨命运的不公。

基本上很模糊,却有几句话特别清晰。

活得不痛快,那就死吧!死了之后再投胎,再世为人!再世为人!

再次睁开双眼时,列车已到终点站。正如那女子所说,商务车厢再也没有别的乘客,独我一人。

我和父母在X城待了大约一周的时间,回程时高铁在那女子下车的F站停留,有个乘客上车后坐在我侧面。此人用一张报纸包着一袋油腻腻的鸭翅膀,发车后即开吃,吃得酣畅淋漓,不过半小时就解决所有食物。

他吃完去厕所洗手,那张报纸有一半竖起,上面写着《F城晚报》。

报纸正对着我,那股油腻的鸭臊气让我有点掩鼻,正想要将报纸推开几寸却突然被上面的新闻吸引住了。

那条新闻的标题是:“一女子因貌丑厌世跳楼自杀。”

其中内容大致是说十二月九日下午三点,一个曹姓女子在F城金融大厦跳楼身亡。记者联络到她家人后得知,此女出生在F城,长期在S市工作,长久以来一直因貌丑备受排挤,念书工作也很不称心。本次回到F城原本打算相亲,谁知最后竟跳楼自杀云云。

十二月九日,正是我与那女子分别的日子。

是她吗?可能是,也可能不是。如果是她,那段前世今生的故事又是从何而来,是因为自己处处不顺而编造的谎言吗?倘若是这样,那又有何意义?算是鼓励自己继续活下去?还是给自己一个自杀的理由?

鸭翅膀乘客洗完手回来,将报纸揉成一团扔进椅背后的清洁袋。他戴起眼罩倒头就睡,不一会就发出鼾声,半截车厢都散发着他臭烘烘的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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