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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 2024-11-20
编者按:城市是陌生人相遇、相知或又离别的地方。在别致的咖啡馆、平凡的水果店、人头攒动的潮店背后,有哪些不为人知的故事?2021年到2022年夏天,媒体人、作家伊险峰和杨樱从上海长乐路和襄阳北路路口出发,在周边的6条马路做了400天的街头田野,探访了580家门店和62个人的生活,最后集结成《九路口》一书。
以下摘自该书第38节“叫我阿力”,讲述了一个在上海郊区长大的80后,因户籍不得不回安徽老家高考,最后仍回到上海创业的故事。
柑橘园。阳光轻柔漫入。节奏和色彩明快。
“那时一到暑假就去江边捉螃蟹,再拿去当蟹苗卖掉,每年能赚七八百块钱,请同学喝可乐,这样同学就觉得自己家里蛮有钱。”
“跟我一起捉的都是外地小孩,本地人的父母可能觉得不安全吧,不让他们去江边。”
青春片滤镜。二分之一倍速播放。
“我好像从小学习就没让我爸妈操过心……小学时候是图书管理员……写作文还得过上海市中小学生作文竞赛二等奖,余秋雨还给我颁过奖。还有经常会在少儿文学报上发一些文章,老师会把我的文章寄出去,我能收到稿费。我爸经常帮我去领。那时候岛上有个广播,经常读我的文章,所以我小时候知名度还可以。小学升初中平均分是99.7分,作文满分。”
那个有广播的岛是长兴岛。崇明三岛里,它距离上海最近。阿力上学的时候,长兴岛还在宝山,这一点很重要,因为这意味着阿力初中起就可以去城里上学。
阿力说,他希望自己有闪光点。
“作文很好,一直到高中我还得过宝山区作文比赛第三名。”
“800米宝山区第二名,个人速跳,跳绳,上海市第一。经常会参加一些比赛。”
阿力的记忆有时不着边际。
“高一我们班有个女同学,家庭条件很好,单亲家庭,跟我很好。她坐在我前面,那个时候选班干部,我选票最高,应该是我做班长,但是她妈妈跟班主任关系好,她就做了班长,我是生活委员。她其实管不了这个班,基本上都是我在管,对,我那时候发育得比较早,现在看着矮,那时候还算高的。所以基本上一些不听话的男生都是我在帮她管,两个人一来二去就熟了。”
“她不是很好看的女生,中规中矩吧,蛮文静的。小时候也不是在上海长大的,爸爸好像是知青,她出生在山东,后来才回的。她有个后爸,是派出所的副所长,前面的爸爸是开出租车的。她妈妈蛮厉害的,那时候一部大哥大几万块钱……她是我见到的人里面第一个用手机的。那种翻盖的。她妈妈给她买了一个,学校里第一个有手机的人。”
“应该是初恋吧,高一高二我们俩就在一起,形影不离的。我算是比较早熟的,高一之前我在小地方,跟社会没有接触,高一住校之后就被她妈妈带去各种场合,各种应酬我们都去,大酒店,夜总会,去北京出差也带着我们,见过各种事,去过各种高档地方。”
“她妈妈很开明,就是很现实的一个商人。她那时候做生意,可能会得罪一些人,我和她女儿在一起,一方面防止一些人来骚扰,可以照顾她女儿,另一方面我学习成绩又比较好,她觉得可以帮到她女儿。”
“其实当时觉得跟她是不可能的。她的家庭跟我的家庭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我很清楚这一点,她也很清楚这一点。但是两个人又各取所需。”
“她应该没有别的男生追,我们俩一直在一起,住校在一起,平时周末我都去她家里。她喜欢我什么……大概能一直陪伴她吧,可能从小缺爱,有一个人一直陪伴她、照顾她就很好。那时候她还是比较依赖我的。其实她是比较好强的人。”
这是一个……哪里有点不太对劲的故事……像一个就要展开的发生在印度宝莱坞巨大阴谋的豪门恩怨戏。
“后来高三的时候,她女儿要出国了,想把我一起带走,我爸妈不同意……他们是很现实的一家人,到了另外一个地方,那就找能够在那边给她照顾的另外一个人。大学的时候QQ聊过一次,后来也再也没有接触了。”
阿力出生的长兴岛以产柑橘著名。阿力的父母都是橘农,从生产队到公司,后来公司破产换了另外一家。1983年,阿力出生。
“去什么新西兰还是澳大利亚,我都忘了。”
女朋友出国那一年,阿力必须回寿县去高考。寿县在安徽,现在从六安划到了淮南。
在那些应该回到原籍高考的人里面,阿力走得最晚。他身边的外地同学数量随着年龄一路退潮,越来越少,初中之前在岛上读书,这一点还不是很明显,后来去了宝山区,有些外地户口的同学慢慢回了老家。
如果必须回原籍高考,晚走不如早走,大家都是这么做的。早回去早适应,课本和教学方式都有差异,有些老师看孩子成绩好,会劝家长早点办手续。
阿力没说晚走是否因为女朋友。但他说了很多遍“见了世面”。
谜一样的女朋友和背后的家族,身世落差,爱情,哥特风格的故事。以父母“供不起”阿力出国念书而结束。
阿力坐在Peet’s咖啡,飞快地带过了之后自己的心路历程——父母做出决定之后他和女友各自是怎样的心情,而后女友如何离开,他又如何离开了上海……然后,几乎没有过渡,他说起最初的店,开新的店,生意起落……
最初的店开业时间是2019年10月8日。之所以记得那么清楚,是因为开店就赶上“冲冲日”,“你买到以后就能赚钱,比如说我买到手100元,过几分钟就变成500元,那我500元再把它卖掉。别人再买回去。不停地涨不停地涨,只要是鞋子,出来就涨,那些房地产的人,还有炒币的,还有炒茶叶的人,全都进来玩。”
换一个乐观的角度,就是阿力开店开在了一个潮流破圈的时间点上。在之前没几年,原本只是小圈子里固定那些人玩的鞋和玩具,突然变成了大众潮流,还衍生出了可观的二级市场。变成金融产品的鞋和玩具被更多人津津乐道,更没有人关心这些都是什么鞋和什么玩具,那些数字游戏本身就让人迷醉。
阿力的店是新乐路那半条街上的第四家,他开店那会儿,附近还有几家女装和二手奢侈品,后来在这半条街节节败退,潮店大大小小越开越多。阿力的房东是位女士,老公据说在高校做教授。阿力说,我跟他老婆保证,一定会让这个地方成为新乐路上的网红打卡地。
“你是怎么想到做潮牌的?在2019年。”
我把话题拉了回来。
阿力回到寿县。所有在上海——不论是崇明的长兴岛还是宝山的长兴岛——所有过去带有上海印记的东西都归零了。没有什么比赛里的第一名,没有余秋雨,也没有广播里的获奖通知,没有富家女女朋友。
寿县考生阿力。他甚至发现自己的学习和当地的考生都有差距。如果他可以早一点回安徽,就能更适应这里的教材,不需要考前恶补。如果他爸爸愿意走走门路,把他塞进更厉害的县中学,那可能还有一个提高班的氛围。当然,如果他不用回到寿县高考……感觉是哪里都差了那么一点点,累积在一起,就差了好多。
归零。就像归零。
“高三跟她分开了,一下子失联了,又换了个地方读书,又要应付高考,那一年是很崩溃的,也调整了很长时间。没有联系李晨的潮牌,那时候没有微信。我住的地方是个很偏的地方,没有网,如果要上网要去镇上,就是唯一还是唯二的两个网吧。而且学校蛮严的。”
“你没有去过中国那种农村里的镇吗?其实县城还好一点,我当时是在镇上,县城下面的一个镇。两排房子,两排门面,除了镇上的主干道之后,其他都是农田。镇上到县里要两百多公里,就有这么远。相邻会有一些村,村与村之间都是农田。”
“不烧饭,边上会有很多小饭店,就是那种镇上的小饭店,每天都会为学生炒个菜弄个盖浇饭。就吃那种。”
“没有人来看我,爸妈也没有来过。老家有亲戚,但是也没来看。那一届,我好像是排第一的……我们学校上本科的好像是个位数。我们那个镇原来属于六安,现在属于淮南了,我的成绩在县里应该不算很好,我们那边有个县一中很厉害……”
“我当时回老家那一年,心态已经很不好了,因为在上海待了这么久,回去以后人生地不熟,生活设施各种条件都差得太远了,有点不习惯,就心态有点急,想随便考个大学就走了,离开那个地方。”
阿力本科读了安徽大学,商务英语。
合肥。这个地方从来没出现在他的人生里。四年。
他在大学里寻找赚钱的机会。发传单,办英语补习班。搞社团,拉赞助。努力用VOA和BBC掌握一些国际大趋势。
最后一句是他特意强调的,和提起“作文比赛得奖还是余秋雨给我颁的奖”的语气差不多。在对过往的打捞里,属于合肥时期的荣耀没有多少可以说的。那四年,寒暑假他会去上海,与父母在一起。没有更多互动。合肥,“这两年还可以,那时候不行”,他多年后加了这么一句。
他希望以一种简洁的姿态回上海,考上海大学的研究生。这次尝试以失败告终。
有很多很具体的原因。他应该更上心一些,别人都去找那位老师的本科学生要笔记复习,他没做。不过,也不止于此。“突然觉得那两年半没有什么意义了,因为家里的表哥表弟已经出人头地了,我觉得有点迷惘,读个研究生出来以后,我是我们家族第一个,但是跟他们比,那么早就开始工作、创业,然后我还在读大学,他们有钱,有一切,我还在读书,跟他们差距更远了。迷惘。”
阿力的父母觉得儿子是可以读到博士的,很可能阿力一度也这么觉得。但是阿力觉得这样的人生规划,可能是在哪里不对劲。
还是归零。
“现在觉得,过早接触社会不一定是个好事……我见过的世面不仅如此,我想要更好的。”
富家女的初恋成了一道过不去的坎。它不再是少年情愫,现在变成了世面。就仿佛阿力经历的不是初恋,而是去了一场博览会。
阿力说,如果让他回去再读一次大学,他也不会认为专业对自己的人生会有什么帮助。真正起作用的反倒是商务英语的学习工具们——再提一次VOA和BBC——他把财富和讯息很紧密地维系在一起,这也是他时至今日的经验之谈。
考研失败。校招时找了一份在海宁外贸工厂做跟单的工作,做了半年,后悔不迭,虽然不用下流水线,但是一周七天都被关在大工厂里,生活单调枯燥,绝不是他想象中的职场的样子。
第二份工作是他人生最满意的。在一家上海商业设备公司做项目执行。公司老板也是长兴岛人。阿力在这份工作里找到了某种成就感,以及某种自由。
所谓商业设备,就是商场超市里的货架或者装置。例如北京通州家乐福或者上海南京西路丝芙兰,这些都曾是阿力服务过的客户。他带着数十个工程人员,一手包办从设计、设备采购、安装、调试到交付的整个流程,经常一做就是几个月,整个过程中他负责沟通和协调,每天吃住都在外面,职业感觉最完整。
这份对当时的阿力来说很完美的工作因为公司被收购而结束。
阿力重新开始寻找自己人生的方向。汶川地震之后去四川卖药,在宁波做商务小礼品批发。诸多事业开始没多久就停下来。
“创业失败。”
2010年了,毕业已经五六年了,阿力的人生还是归零。
再度出现在上海的时候,阿力和任何一个皖籍创业者没什么两样。事实上是什么籍并不重要,那一阵子上海本地论坛宽带山上流行的说法是,这些人都是“硬盘”。这个从技术名词转化而来的说法杂糅了阶层和地域歧视。被叫做“硬盘”的人当然无须澄清自己是或者不是。但阿力内心的“是或者不是”,是需要证明给自己看的。
阿力在寻找机会。
他报名参加了一次综艺节目,做观众。“当时是网上看到招聘贴,综艺节目需要现场观众,可以看明星,包饭,还有工资拿,开始以为是骗子,很好奇,去了以后发现真的有这么一回事。然后就跟着他们去现场。当时跟着一个叫小伟的领队——现在很多年都没联系了——跟他去,然后我才发现电视里看到的观众都是请的,都是招的。包括那些比赛的选手,都是经纪人找好的。”
参加了几次类似活动之后,他觉得招人这个活他拿得住。
“就问领队如果我带人过来是不是可以给我人头费,当时他们说找一个人可以给我50块钱。那时候我住得离上海大学挺近的,我就到上海大学去发传单。那时候很少有什么微信群,就在宿舍楼门下面塞传单。那时候要了10个名额,第二天我真的给他找了10个人过去,就我自己工资除外,一个人给了20块钱。”
阿力自此成为“经纪人”。并不是某个明星的经纪人,而是负责攒人的经纪人。几十到几千不等,有的时候指定是某种人,有的时候什么人都可以——更合适的说法,可能是叫中介。
最厉害的时候,阿力有14个微信群,一个电话还没有挂掉,十几个电话同时打进来。他招徕观众,给房地产商攒看房团李晨的潮牌,散发通告传单,甚至某个吉尼斯挑战赛也是他帮忙完成的。那场在上海青浦举办的比赛一共需要1500名参与者,阿力包办了其中1200名。回顾自己五年的经纪人生涯,这是最厉害的一次。吉尼斯证书照片如今他在手机相册里还能马上找到,这荣耀驻留了好多年。
中介规模很快扩大,阿力招募了领队,领队负责具体管理和对接需求,一个人头费里每个环节的人都抽取一定的比例。后来阿力决定为活动本身提纯。他去考了一个经纪人资格证。他记得考证的地方在徐家汇的交通大学。
有了这个证,他可以接触到微商网红和礼仪模特。他是个真正的“经纪人”了。
阿力给一部叫做《盗梦1949》的电影招群演。主演是李小璐。
李小璐想要一双鞋,俗称“AJ熊猫”,是耐克在2013年发售的一款Air 黑白配色的球鞋。她的生活助理问人脉广泛的阿力,你知不知道哪里可以买到这双鞋?
阿力到处找,打电话去耐克问,然后到地方一看,发现现场全都是“黄牛”——各地来的鞋贩子在大街上、火车站雇来排队的闲散人员,“就是火车站那种卷了铺盖到处走的”。这些人通宵排队,拿70元一次劳务费。
阿力在鞋贩子手上加了三五百块钱,买到了那双鞋。鞋子本身是1099元还是1299元他已经不记得了。
鞋贩子,在这一行叫“鞋头”——从此进入他的视野。他开始关注微信公众号,也开始向人打听限定鞋款的发布信息。不过他在跟别人聊的时候,说的不是鞋子的数量价格之类,他会问别人雇一个人排队需要花多少钱,而自己手头有多少人,可以用多少钱提供给他们。
阿力就是这样知道了上海最早的潮流据点都在哪里。如今你跟他聊新乐路的潮店扎堆,他会说比不上早年的长乐路,那时候陈冠希、李晨的店有多火爆,除此之外,现在的世贸001耐克旗舰店,以前的百联商厦,还有淮海路717,以及现在他的邻居Nike Lab,都是热门排队地点。
最早阿力还是一门心思做着经纪人的生意,只不过出现了一条分支业务,替鞋头找黄牛排队。到了2017年,阿力有了分鞋的话语权——按照鞋码和款式拿四分之一。以当时潮鞋市场的转手热度,也基本上是把收入分走了四分之一。
李小璐改变了他的人生。阿力就这样进入了潮鞋界。
那部《盗梦1949》,直到阿力成为潮店主理人之后也没有上映。
开店。新乐路,襄阳北路,长兴岛。阿力人生重大转折:一、阿力和潮流站在一起了。二、他第一次拥有了自己的资产。
店选在新乐路。长乐路那头的潮店已经连遗址都不可考,而这条路上虽然还有二手奢侈品的包围,几家潮牌在Nike Lab的带领之下已经扎下根来。阿力给开业选的时间是2019年10月8日。
阿力是开在这半条街的第四家潮店,算得上元老级别,所谓元老,就是新潮店开过来之后店主都会过来打打招呼取取经,总之不可能不认识。
这就是你现在可能认识的阿力。他会指点市场,他会看产品的门道,他参加潮流展的时候大家都想看看他身上穿了什么,他能借到价值2000万的收藏级球鞋。
阿力在曾经种满橘子的长兴岛上租了仓库,放他的鞋子,后来觉得浪费,改成了店,因为极少有这样的店开到岛上,阿力为此还接受了《崇明报》的采访。在阿力高三因为户籍不得不回寿县高考的时候,他好像就一直想要以某种方式回到上海。那是2001年。如今把店开到了新乐路,又开回了长兴岛,2021年还在岛上买了房,衣锦还乡。
所有这些经验的积累不过是两三年的时间。阿力已经变成了力哥。
力哥站在新乐路上来回指点我看一些店,一家叫做Nice Rice的,“这是我以前的客人开的,富二代,有钱,开店开300平米。”
说球鞋鉴定,“得物的鉴定师四百多人,头部就十几个,剩下的都是一个礼拜上岗。”
说BB熊,“熊之前量很少的,发售一款就300只这样,现在都是在割韭菜了,不断地加发,所以现在熊难做。”
说国潮,“现在有些国潮,上架就被秒,又便宜东西又好,材质好,抄大牌的版型,所有的材质都是日本那边的。”他拉了拉自己黑色的圆领卫衣。国潮品牌,359元。
在襄阳路那家店的大众点评里,力哥和前来打卡的时髦小姐姐顾客合影,他站在穿着长靴短裙,不知道是相机美颜还是整容美颜的小姐姐身后,打出V的手势。还是那件黑色卫衣,看着朴实。
后来移动互联网了。潮流圈子的历史被一分为二:前半截是阿力和黄牛还能占到便宜的世界——潮流掌握在一小撮人手中,充满了彼此之间才能懂的黑话和暗号;后半截运动品牌把限量款发售移到线上,线下队伍瓦解,平台占有了新机会。做大的除了不断转手赚差价的炒卖玩家,还有真假球鞋鉴定市场。
阿力这个时候进入了移动互联网,或者更准确地说,进入了短视频界:在抖音卖鞋。
力哥觉得2021年的生意不太好做,大家手头似乎都有点紧,至少跟之前没法比。就连中流砥柱中年顾客群也在转型——此前的顾客以中年男性为主,年轻人虽然来得多,但价格敏感,下手纠结。而中年男人不一样,不在意网络差价,还有顾客会包办全家人的鞋,包括保姆。
“中年人,鞋子服装都喜欢年轻化的潮牌。但现在也慢慢转奢侈品,就之前在我们店里买鞋的人去买LV了,一万多的球鞋为什么不买LV呢,LV也就一万多嘛,消费观念总是在变。”
“中年男人你说的是七〇后吗?”
“八〇后。”
“你不就是1983年生的吗?”
“难道我不是中年吗?”
阿力很奇怪地看着我。好像我提问1983年不够中年是一个很奇怪的说法。
“这猫也挑车啊,是吧力哥?”
黑色卡宴S里坐着阿力的两个小兄弟。他们抱着给媒体的小礼物,还有给潮流展压阵的几双鞋,从新乐路开去大概不到两公里之外的TX淮海商场。车歇在路边的时候,小兄弟和阿力指着挡风玻璃上新添的猫脚印和阿力搭讪。
阿力之前说,老婆怀孕了。怀的不是时候。刚买了房,刚开了新店,原本打算再开几家店,现在孩子出来分散注意力。还有丈人丈母娘也是刚刚放心,之前没来上海看店之前还是有点不了解自己。很多事都赶到了一块,不从容。
还有一个大问题:户口。
儿子可不能再回寿县了。
《九路口》,伊险峰 / 杨樱,云南人民出版社,理想国,2024-2,ISB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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