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安女服饰的历史渊源

佚名 142 2022-11-22

惠安女服饰的历史渊源

过去崇武年轻女子结婚时要穿黑凤凰装,出嫁时要打伞。 蒋向群 摄

惠安女民俗是中国学术界尤其是人类学界长期关注的一大热点和难点,由厦门大学领衔在全国掀起了研究惠安女长达近一个世纪的热潮,最终形成了“汉族说”和“少数民族说”两大观点古代公主服饰,相持不下。

“封建头,民主肚,节约衫,浪费裤”是过去介绍惠安女服饰的顺口溜。其特征从头到脚,概括起来有8项:花头巾、黄斗笠、椎头髻、短上衣、露肚脐、银裤链、宽裤子、凤冠鞋。笔者认为,惠安女服饰就是畲族的凤凰装,惠安女服饰的文化实质就是畲族的凤凰图腾和凤凰崇拜。

上头衫的隐秘

2006年,笔者到崇武、大岞查证,并从当地中国摄影家协会会员、老银匠出身的陈赞和那里了解到:银裤链起先是男人的饰物,清末民初才被渔民传入崇武,20世纪40年代始为女性所用,50年代成为妇女的专用品,80年代大流行,成为东部惠安女的专利。

惠安女服饰的历史渊源

这个发现有个重要启发:惠安女服饰的各个部分形成的时间是有不同历史时期和历史原因的,不是同时出现的,应用分解法和排除法来探索。由于花头巾和黄斗笠都是现代的产物,所以可以排除。

1984年3月,厦门大学蒋炳钊、吴绵吉和唐杏煌三位人类学专家到小岞、崇武进行田野调查,形成《福建惠安东部婚俗调查》这一成果,对“上头”的过程有详细的描述:当地小岞妇女举行婚礼时,“上头”是一件大事。所谓“上头”,就是把少女的单长辫绾成“大头”,这是已婚妇女成人的标志。

这段描述却完全遗漏了一个特别重要的部分,即新娘要穿上一件白色的“上头衫”去参加婚礼,婚后不再穿,直到去世时才重新穿上。整份调查报告中既没有提到“上头衫”,也没有了解到东部惠安女服饰有“黑凤凰装”的别称。

几年前,笔者带着疑问到小岞请教当地文化站原站长康美英,“上头”这个习俗有什么原因和含义?她告诉笔者,据说是为了死后好去见自己的亲人。

后来,又读到蒋炳钊教授《闽粤赣交界地是畲族历史上的聚居地》才豁然开朗。文章介绍:据说当时陈元光率唐军入漳州,皇帝曾下令军队要长期驻扎,可同当地土人结婚。最后双方达成协议,即结婚时允许新娘穿白衣服,以表示对死去祖先的怀念。

所谓“红白事”一起办,即结婚时新娘穿的衣服是“内白外红”,意即先戴孝后结婚。闽南地区新娘内穿白衣或随嫁一套白衣孝服的习俗可能渊源于此。这种习俗在东部惠安女的婚俗中完全可以找到佐证,甚至惠安人如今还保留着“红白喜事”的称呼。也就是说,惠安至今还保留着唐朝以来延续千年的地方习俗。民间这种顽强的生命力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惠安女服饰的历史渊源

对畲民“上头”风俗相应的记载,有乾隆版《嘉应州志》一证:“女嫁前一日髻,谓之上头,男不亲迎,女有送嫁。”嘉应州即今广东梅州。如果不是畲族的迁移分居,梅州和惠安怎么都有相同的“上头”仪式呢?

2015年秋,漳浦文史委副主任陈叶纯告诉笔者,她结婚时也是要经过“上头”这一关。只不过漳浦人又称之为“象头”,闽南语读音一样,那件白衬衣也叫“孝衣”。

可以说,“上头衫”是最能揭示惠安东部婚俗与畲族内在联系的一种典型习俗,它不仅是成年礼仪,还体现了“嫁生不嫁死”的原始记忆。这恰恰证明畲族婚俗和服饰对惠安女的深刻影响。

凤髻与凤凰装

椎髻是畲、瑶、苗曾广为流布的一种传统发式,系指将发盘结于头顶或脑后成“椎”形发式。椎髻之俗,有别于汉族的“冠冕”之制。

福建对“椎髻”的最早记载,早在陈元光《请建州县表》中就提到当年“蛮僚”的发式就是“椎髻”:“况兹镇地极七闽,境连百粤,左衽居椎髻之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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厦门大学郭志超教授在《畲族和汉族的关系及其社会文化变迁》中介绍:畲族妇女服饰是其民族风俗的集中象征,而发饰又是服饰的重中之重。椎髻垂缨是古代畲妇发饰的基本特点。

《畲族史稿》中的《古老的槃瓠崇拜》一节记载:畲民的盘瓠信仰还表现在服饰上。据说畲族妇女头戴的发髻(自称为凤冠)是最显著的图腾服饰。此种头像的样式,乃古代相传的形式,系模仿始祖盘瓠的头像而制成。

1984年,厦门大学潘宏立《福建畲族服饰类型初探》一文介绍“罗源式”:青年妇女的头髻,俗称“凤凰髻”,据说头顶上的红髻象征凤凰头上的丹冠……据说以前这种“凤冠”是经常戴的,现在只许结婚时戴,过后收藏起来,待去世时再戴上随葬。

韩山师院吴榕青在《妇女服饰习俗的真相——粤东闽南“文公帕(兜)”之历史考察》中说:其时潮州妇女“敞衣青盖”的装饰,竟然与今天泉州惠安女的形象存在惊人的相似!宋元方志“敞衣青盖”之记载简略,以惠安女的装束为参照,遂觉豁然开朗,再也明白不过的……而泉州惠安女保留至今的糅合的特殊服饰,可视为“敞衣青盖”的“活化石”。

2015年4月,笔者到漳浦赤岭参观畲族史迹展览馆,发现有图片对髻牌是这样解说的:结婚时,头戴凤冠,凤冠系一根细小精制的竹管,外包红布,下悬一条一尺长、一寸宽的红绫,冠上饰有一圆银牌,牌上悬着三块小银牌,悬垂在额前,畲民称为龙髻,认为就是三公主戴的凤冠。

原来髻牌又叫龙髻。闽北畲族称呼银片,浙江丽水畲族称为髻牌,而小岞叫面镜,名异实一。推而广之,潮州的“敞衣青盖”、台湾的“椎髻盘花”等,与调侃惠安女的“封建头”名异实同。

惠安女服饰的历史渊源

经笔者调查,惠安东部的小岞、净峰、崇武诸乡镇都承认她们的服装叫“凤凰装”,头髻至今也有叫“凤髻”。崇武陈赞和老先生介绍:在清末民初的“惠东女”出嫁时,要梳大髻,围上百鸟朝凤髻围,头上插八对(16支)簪、钗、杖,前额包龙凤戏珠乌巾,两鬓插上佛手杖上香囊和绣花菱形块的“香贴闸”,还插上花朵,据老年人讲是“三斤半”。

另据大岞人介绍,过去新娘的嫁衣一般都是黑色的,身着黑衣黑裤——当地人称为黑凤凰衣,打着黑伞,外着黑绸暗花的衣裤。而婚礼穿黑衣服在崇武一带似乎至今尚未绝迹。黄向春论文《畲族的凤凰崇拜及其渊源》有过探讨:畲族服饰以黑、青、蓝色为主色调,这是畲族文化的另一显著特征,尤其是黑色,凡凤凰装等重要礼服必以黑布制成,这与汉族尚红的传统截然不同。

据《福建惠安东部婚俗调查》记载,新中国成立前妇女结婚,出房门要穿“凤头鞋”。也有的称“凤冠鞋”。据康美英介绍,当地妇女死后要穿凤冠鞋入殓,与穿上头衫入殓是互相配套的。

再来辨析一下惠安女服饰之头髻是否系蝴蝶图腾或蝴蝶崇拜。凤凰的头簪在净峰文史爱好者陈炎兴老先生家至今还有收藏的实物,是一对龙凤钗古代公主服饰,原系净峰湖街熊厝清末民初一个叫王亮的嫁到西坑时的陪嫁物,小岞李丽英展馆中也收藏有这样的龙凤头簪。这样的头簪,和笔者在漳浦赤岭畲族史迹展览馆中所看到的一模一样。

按照传统观点,惠安女头饰上面因为有蝴蝶形和蝴蝶饰件,民间和学术界因此认同惠安女有蝴蝶崇拜情结。其实,蝴蝶饰件仅仅是百十种饰件中的一种。总体而言,惠安女的头饰可以分为两大类,一是额头和头顶后部的主体硬物质凤髻,一是两边的软布质饰物。凤髻才是惠安女头饰的真正名称,其整体就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凤形。

惠安女的凤髻和畲族凤冠、两地凤凰装之间的内在联系,实在不应被忽略。

惠安女服饰的历史渊源

“民主”的露肚脐

王必昌(泉州德化人)于清乾隆十六年(1751年)重修的《台湾县志》卷十二《风土志·气候风俗土产·(附)番俗》中有一则史料:衣黑白不等,暑衣短至脐,名笼仔;用布二幅,缝其半于背左右,及腋而止……番妇衣短至腰……头上珠饰名沙其落。玛瑙名卑那苓。颈挂银牌、螺贝及红毛钱,璎珞累累,盘绕数匝……又每当风和景明,招邀同伴,椎髻盘花,靓妆丽服……习尚华侈,衣服概用绫罗,不特富厚之家为然也,下而舆隶庸贩,衣裤率多纱帛。自内地初至者,恒以为奢,久之习为固然。非俗之能移人,人自移于俗耳。

这段记录与早年的惠安女服饰有诸多相似之处:一是“暑衣短至脐”和“衣短至腰”;二是“用布二幅,缝其半于背左右,及腋而止”,这在老一辈的惠安女性中还可以找到;三是文身刺青类似,这一特征在今天四五十岁以上的净峰、小岞中年妇女身上还能找到;四是所述桶裙与惠安女的宽筒裤何其相似;五是“头上珠饰”“璎珞累累”“椎髻盘花”等,包括手臂和手圈的穿戴,也是如出一辙。椎髻与惠安女爱打扮的“封建头”又有多少区别?

如此,惠安便成了各地畲族不同习俗之集大成者。对今天惠安女服饰进行“解剖”之后,可以来个全面的概括:头巾延续于宋代朱熹的倡导,又接受了宋元时期阿拉伯文化的影响,故早期也叫“番巾”;斗笠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接受闽北包括畲族的辐射的产物;头髻是宋元明清时期汉族与畲族互动的结果;凤冠的形、名与畲族相符;上衣是畲族“黑凤凰装”在惠安东部的异化,称呼及右衽款式和畲族基本一致;束胸是对逼嫁的消极反抗;银裤链是源于台湾和浙江一带的传播;露肚脐是古代闽越族的习俗,在乾隆《台湾县志》中就有记载;腰巾即“縖巾”,和畲族的“拦腰”部位、功能、花纹基本一样,只是名称不同;“凤冠鞋”和畲族名称基本相同,畲族称为“凤凰鞋”。

这就形成了全国独一无二的惠安女服饰,而其实质和主题体现的是一种畲族文化,是畲族历史和民俗的综合反映。惠安女服饰尤其是小岞妇女服饰从头到脚,从内到外,从生到死,全身都散发出浓郁的畲族气息。可以说,惠安女服饰是第八种的畲族服饰。

(作者为中国人类学家民族学研究会民族文化遗产专业委员会会员、中国百越民族史研究会会员、惠安县政协文化文史和学习委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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