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第七章

八、疯狂的妈妈4:47 P.M有一次，妈妈带我去了一次赌场那时，我们是去火山口湖度假我们在景区的一家印第安人自助餐馆用午餐当爸爸正陪着婴儿车里的云小星睡午觉时，妈妈决定带我去小赌一把在21点扑克游戏桌旁，妈妈坐了下来。

发牌人先是用一种有点怀疑的目光看了看我和妈妈，然后又十分热情地微笑起来，但没有说一句话，看起来十分神经质妈妈刚入座就像着了魔似的玩了起来大约一刻钟后，爸爸和云小星过来找我们他很着急地提醒道，我们在这儿已经赌了一个多小时了。

在重症监护室就跟在赌场一样，你永远不会知道现在几点了或者过了多长时间这里面没有自然光，还总是有一些好像从不会间断的轻微的杂声：机器的嗡嗡声，点滴的哔哔声，护士的耳语声，等等我不知道我在这儿呆了多久几分钟前，我比较喜欢的那名护士用甜美的语音告诉我她要回家了。

“我明天再来，但是我很想见到你，小甜心”我起初认为这很奇怪难道她就不想让我回家或者移到医院的别的房间？但是过了一会儿，我才意识到，她的意思是说她想在这病房里见到我，而不是在天堂里医生还是来回不停地忙他们用手电筒照我的眼睑。

他们看起来很着急，好像从不知道什么是绅士之风这让我意识到我们平时是多么不注重观察人的眼睛你的父母或许会在你被风沙迷住眼睛时挤一下眼睑，或许你的男朋友会在你快要入睡时轻吻一下你的眼睑，就像亲吻蝴蝶一样但是，眼睑和身体会活动的四肢的任何部分都不一样，比如肘部、膝盖或者肩膀。

社会工作者现在坐在我的旁边她正看着我的图表，并和通常坐在屋子中间大桌子边工作的那名护士在说话他们看我时的目光总是让人感觉很吃惊他们不是用手电筒照我的眼睛，就是读那些打印机打印出来的资料，然后在电脑里察看我的生命体征。

稍微一有事，满屋子就忙起来了这儿还时不时地响起警报一开始，我觉得很害怕但现在我意识到当警报响起时，有一半都是因为机器出了故障，而不是人

社会工作者平时很累，如果有一个空床在她面前，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躺上去我不是她唯一的病人她整个下午都在病人和其家属之间来回穿梭，同时，她又是这些人和医生之间的桥梁，整天忙的不可开交读过我的数据之后，她又找护士谈了谈，然后便下楼找我家人。

此时，他们都正在做着自己的事情奶奶在织毛衣，爷爷假装在打盹儿，舅妈在玩数独，表兄弟们在玩游戏不过，他们的声音都很小去过教堂之后，明槐便回到等候室此时，她发现她妈妈又在搞恶作剧她感到很尴尬，便把她妈妈推了出去。

事实上，如果让她妈妈留在这儿或许会有点好处安慰安慰她还能让大家有点儿事做，感觉待在这里还有点意义，而不只是干巴巴地等下去当社会工作者来到等候室，他们立刻站了起来，好像在欢迎一位尊贵的客人社会工作者微微一笑，她经常这样对着我笑。

我认为，她的意思就是一切OK，她来这儿只是通报一下最新的进展情况，而不是来报噩耗的

“云新露仍然处在昏迷当中，但是她的生命体征正在好转”她告诉我的亲戚们说听到社会工作者的话后，他们都稍微放松了一下“呼吸科临床专家正在检测她的肺，看它恢复的怎么样，能不能摆脱呼吸器自然呼吸”“好消息然后呢？”舅妈问道，“我是说如果她能自己呼吸，是不是就意味着她很快就会醒过来？”。

社会工作者很专业地有点同情的点点头“如果她能够自己呼吸，这当然是个好迹象这说明她的肺在康复，她的内伤是可控的问题还在于脑挫伤”“为什么？”表兄插话道“我们不知道她什么时候醒来，也不知道她大脑的受伤程度第一个24小时是最重要的，云新露也得到了最好的治疗。

”“我们能进去看看她吗？”爷爷问道。

社会工作者点点头“这就是我来这儿的原因我认为这样对云新露会有帮助但是，只能进去一两个人”“我们去”奶奶冲到前面说道爷爷就在她旁边“好的这正是我希望看到的”社会工作者回答道，“时间不会太长”她对其余人说道。

他们三个沉默地走出等候室在电梯里，社会工作者向爷爷奶奶解释道，我的外伤看起来很惨，但都是能够治愈的她最担心的还是我的内伤此刻，在她看来，爷爷奶奶就像孩子似的，什么都听不懂，但事实却不是这样爷爷以前在韩国当过医生，奶奶也总爱救助一些小动物，比如翅膀受伤的鸟儿，生病的海狸，被车撞伤的小鹿，等等。

那条鹿进入了野生动物避难所说起来很好笑，因为奶奶平时是不喜欢鹿的，因为它们曾经吃光了她花园里的草她常叫它们“可爱的鼠”，而爷爷却叫它们“美味的鼠”，因为他喜欢烤肉排但是那条鹿，奶奶却不忍心看它受伤，所以她就救了它。

我也曾经怀疑过，她是不是认为那条鹿也是她的天使之一呢？

当他们穿过自动门来到ICU时，爷爷奶奶突然都停住了，好像遇到了一堵不可逾越的障碍奶奶牵着爷爷的手这一幕我好像在哪儿见过奶奶四处张望，寻找我的床位爷爷却顺着社会工作者手指的方向看到了我，然后便大步向我走来。

“Hello，宝贝儿！”爷爷喊道他已经好多年没有这样叫我了奶奶也一边喘气，一边向我这边走社会工作者拿来两把椅子，放到我床边“云新露，你爷爷奶奶来看你了”她一边说，一边示意他们坐下，“我先出去一下，你们好好团聚团聚。

”“她能听到我们吗？”奶奶问道，“如果我们跟她说话，她能听得懂吗？”“说实话，我也不确定”社会工作者回答道，“不过，你们的出现本身对她来说就是一种安慰，只要你们说些安慰的话”然后，她表情严肃起来，好像在告诫爷爷奶奶千万不要说影响我情绪的话题。

我知道，这是她的工作，她有很多事要忙，不可能什么时候都这么敏感但过了一会儿，我便开始恨她了

社会工作者离开后，爷爷奶奶沉默地坐了一会儿然后，奶奶便开始闲聊起她在花房里种的兰花我注意到，她已经换掉了她的园丁工作服，穿着一条灯芯绒裤子和毛绒衣这肯定是有人给她送到家门口的最时尚的衣服爷爷很安静地坐着，不过手在发抖。

他不是一个健谈的人，就这样坐着和我聊天真是太难为他了另一名护士过来了她黑头发，黑眼睛，脸上化了一点淡妆，美过甲，上面还贴有花纸我很羡慕她她一定花了不少功夫来给她的指甲做保养她不是我的护士不过，她像我的护士一样走到爷爷奶奶面前对他们说：“你们不知道她能听到你们在说话吗？她现在意识很清醒。

”她站在那儿，手放在臀部爷爷奶奶惊讶地看着她，心里还在回味着她刚才说过的话“你们以为所有的医护人员都是在走秀吗？”她一边说，一边指着那堆积如山的医疗器械，“是她，是她在走秀或许，她只是在等待她的时间所以，你们要跟她说话，告诉她抓紧时间醒过来。

你们都在等她”

爸爸妈妈对于云小星或我的出生从来都没有说过这是一个错误，一个偶然，或者一个惊喜，或者其它类似比较愚蠢的委婉语，但我们也都不是他们计划当中的事儿对于这，他们也从不隐瞒妈妈怀上我时还很年轻我是说相对年轻，跟她的同龄人相比，那时她才23岁，和爸爸刚结婚满一年。

说起来比较好笑，爸爸喜欢打领结，看起来比想象的要传统得多尽管他有黑色的头发，还有纹身，并且喜欢穿皮夹克，在一个唱片厂工作，但他就是想把妈妈娶回来“女朋友是一个很愚蠢的词儿”他说，“我从来不这样叫她所以，我们不得不结婚啊。

所以，我就可以喊她叫妻子了”

而妈妈则来自一个很糟糕的家庭她从不和我谈论这些，但是我知道她爸爸很早就去世了，不久之后，她又和她妈妈失去了联系尽管现在我们每年都去看望一两次姥姥和姥爷，但现在的姥爷只是妈妈的继父爸爸的大家庭相对完整、正常。

他们才认识一年，妈妈就同意嫁给了他婚礼上，新娘穿着白色的婚纱和黑色的细高跟儿鞋，新郎穿着皮衣，他们的朋友用吉他弹奏着“婚礼进行曲”他们之所以怀上我，是因为一场婚礼爸爸的一位好朋友搬到了云中郡，并把他女朋友搞怀孕了，因此他不得不与他女朋友结婚。

爸爸妈妈也去参加了他们的婚礼在婚宴上，他们喝得多了点，回到酒店后就没有像以前那么谨慎三个月后，在孕检纸上出现了一条很细的蓝线

用他们的话说，他们都还没有做好为人父母的准备，没有一个人像个成人的样子但是，他们还是选择了要我妈妈是个坚定的支持堕胎权的人，但对于我，她没有放弃爸爸显得比较犹豫，也比较烦躁直到医生把我接生出来时，他才激动地哭了。

当妈妈回忆这件事的时候，爸爸总是会说：“都是废话我什么都没做啊”“当时，你没哭吗？”妈妈挖苦道“我掉眼泪了，但是我没有哭”爸爸一边向我使眼色，一边像个孩子似的装作掉眼泪的样子因为我是爸爸妈妈朋友圈里唯一的小孩儿，所以我对他们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新奇儿。

我在音乐圈里长大，很多叔叔阿姨把我看做他们自己的婴儿，尤其是在我表现出对古典音乐的偏爱后说实话，我也不喜欢要一个真正的大家庭爷爷奶奶就住在我家附近，他们很乐意在周末带我玩这样，爸爸妈妈又能像以前一样野了，甚至为了爸爸的一次演唱会，整晚都不回家。

大约在我四岁时，爸爸妈妈好像突然意识到，他们有孩子了，即使他们手里没有一分钱，或者一份像样的工作我们租了一个漂亮的房子，租金很便宜我的衣服很多都是我表兄妹之前穿过的但我却过得很开心，也很健康“你就像一个试验品。

”爸爸说道，“但是非常成功我们认为这次只是侥幸所以，我们需要再要一个孩子，这个要可控的”他们努力了四年这期间，妈妈怀孕了两次，流产了两次对此，他们很伤心，但是又没有钱像别人那样做产后恢复到我九岁时，他们决定不再要第二个孩子了，感觉目前就是最好的。

于是，我变成了独生女好像为了证明没有婴儿缠身是多么轻松，爸爸妈妈买了去京都的票，带着我玩了一整周应该说，这是一次音乐朝圣之旅我们将会去摇滚俱乐部和首都音乐大厅但是，妈妈吃惊地发现，她怀孕了更使她吃惊的是，现在已经过了妊娠第一期。

因此，我们不得不取消这次旅行妈妈感觉很累，胃口也不好这时，爸爸便开玩笑说：“你一定是害怕京都佬儿了吧况且，现在养个孩子太贵了，我们还不得不节省开支”

我不介意。相反，我很高兴我将有弟弟或者妹妹陪我了。我知道，首都音乐大厅很好，以后有一天我肯定会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