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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兔 187 2025-0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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霁月,本名张毓书,哈尔滨人,复旦大学21级创意写作专业在读生01      这周日轮到她值夜班给最后一位肺栓塞的病人上完补液,连绵发现天已经大亮了她甩掉工作服和洞洞鞋,一股脑儿塞进自己的铁柜里,然后打车回家,一觉昏睡到下午三点。

  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叫醒了她   “要结婚了?”   “嗯婚礼定在六一到时候你可要回来吃喜糖哦”电话那头的女声像吃了蜜一样,听得出一种属于新娘的娇羞  挂掉电话,连绵泡在浴缸里发起呆来来电话的人是学霸她掰着手指头算了算,跟学霸大概有十年没见了吧。

初中毕业后自己就去了北方,跟班里的人没什么来往了学霸这人发朋友圈很勤快,她刷到了就随手点个赞但最多也就点个赞而已,哪怕多评论一句都带些入侵的味道  泡完澡,连绵扎好干发帽,敷上了面膜她看见小蜗用黏液把自己倒挂在包菜的背面,小小的身体蜷缩在琥珀色的螺壳里。

她数了数它右旋的螺层,有足足五圈半了  小蜗已经长得这么大啦春天疫情的时候,她一个人隔离在家,把冰箱囤满了蔬菜她在微信上跟医生抱怨没有零食吃,医生打视频过来一步步地教她做麻辣烫她取出红薯叶,放在水龙头下粗暴地冲洗,湍急的水流里冲出一颗微微透明的小海螺。

再凑近一看,那海螺里探出一个深灰色的小脑袋,顶着一长一短两对触角原来蜗牛怕水淹在此之前,这把菜叶已经在冰箱里冷藏了一个星期,它估计是冬眠了  她根据蜗牛图鉴鉴定它是灰尖巴按照贴吧里的饲养指南,她找来一个小纸盒,把里面存放的过期的指甲油扔掉,用剪刀在盖子上扎几个小洞,底部垫上两层手帕纸,再把保湿喷雾的瓶子灌满水,喷在油麦菜、胡萝卜和黄瓜片上面,连同带着泥土的蔬菜根茎,组成一个可爱的微观世界。

食欲好的时候,小蜗用绵密的小牙把蔬菜咬出一个圆形的洞  但小蜗没有固定的生物钟初夏气温骤升,它藏在壳里闭门不出,封口处还结了一层白色的膜她把它放到手心里,轻轻地戳了戳那层膜,硬的她心里一凉——这让她想起死去的仓鼠那僵硬的身体。

当她把那层硬膜揭下来时,却发现小蜗慢吞吞地探出了头再后来小蜗睡觉的时候,她不再打扰心想,世界上居然有这么让人省心的宠物  连绵把小蜗拿在手心里玩了一会儿,然后揭掉了面膜她满意地捏捏脸蛋,对着化妆镜涂匀粉底液,然后穿上一套温柔的紫色系格子裙。

这条格子裙有一个浪漫的名字,叫“捕梦网”医生将在不久后下班,带她去约会她知道,见面第一件事,他照例会夸她可爱可他已经见过那么多女性的身体,肥胖的、纤细的、丰盈的、干瘪的、衰老的、年轻的他夸赞自己性感,是否只是出于对女友的尊重?。

  连绵从衣柜里掏出一双压箱底的长筒袜那是去年双十一为了凑满减买的她记得卖家秀上的模特是一位双马尾少女,穿着基础款水手服,长筒袜的蕾丝边上的蝴蝶结衬得腿部轻薄而纤细女孩把脚调皮地勾起来,足底印着可爱的粉色猫爪。

  她低头看自己的脚因为原来总穿小鞋的缘故,脚趾外缘已经磨出厚厚的茧以前父亲经常给她讲笑话,讲她出生那天,他怀疑护士抱错了可当他把那对小脚丫托在手心里一看,简直就是他那双大脚的袖珍版,连大拇脚趾的形状都生得跟他的一模一样,像个小蘑菇头,这才放心了。

她听了这故事却笑不出来脚形一样也就罢了,想不到长大后,鞋码竟也随了父亲  连绵把脚小心地探进长腿袜,从足底开始,一寸寸地往上提,提到膝盖稍稍偏下的位置时,她不得不停住了又是这样,到这里就提不动了她站起来,在门口的穿衣镜前观看自己的身体。

丝袜卡在膝盖下方,长筒袜直接变成半筒袜过长的双脚显得小腿短而粗但和医生在一起,她并没有容貌焦虑记得刚恋爱的时候,她枕在医生的腿上问他,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啊?医生摸摸她的头,你什么样,我就喜欢什么样的  他是妇科医生,在他们科室轮转的时候,连绵发现他跟其他医生很不一样,他会用最温和的语气安抚恐惧的病人,也从不把自己工作的失误怪罪到护士头上。

空闲的时候,他还会问她累不累,需不需要帮忙写病历那时她突然明白了,原来温柔也是一种能力  第一次去医生家里的时候,阁楼上的那只波斯猫就黏上了她,或许是闻到了她手上残留的香草布丁的味道吧为了照顾她的颈椎病,医生把投影仪打在天花板上,陪她躺在沙发上看完了一部奥黛丽·赫本的电影,音响里放着那首慵懒的《月亮河》。

夜深了,她起身回家,可那只猫却不放她走这样才有了后来的事在小阁楼的榻榻米上,医生夸她的身体修长,像一座流动的雕像,然后从她的鼻尖一路吻下去  出门前,连绵踩上那双亮晶晶的黑色皮鞋,圆圆的鞋头显得脚小一些,而且很搭格子裙。

这双鞋是她在淘宝跟店主定制的,比普通的尺码多五十块钱  上了医生的车,她点开学霸发来的电子请柬,耳熟的歌从手机里流出,她想起来了,那是她俩曾经喜欢过的乐队学霸的婚礼,全班都会参加的吧?多年不见的老同学,终于要在婚礼上重聚了吗?这么想着,那个小程序终于刷出来了。

她睁大眼一看,发现写在学霸名字前面的,是让她瞳孔扩大的两个字她感到颅内传来一阵巨大的海浪般的耳鸣,把她卷入一团混沌的漩涡里02  初三那年的夏天,因为岛上临时施工,学校里断电了班主任不知道从哪里弄来几根红蜡烛,青绿色的墙壁上摇摆着几十个人的影子,教室里弥漫着异常的兴奋气息。

大家叽叽喳喳地议论着  她有点心不在焉地往窗外看去湿漉漉的海风里,忧郁的热带植物甩着它们的长头发快下课吧!在班里的每一分钟都像是在受刑只要下课铃一响,她就可以挽起裤脚带弟弟去赶海,顺路吃一大碗爆辣的螺蛳粉。

  讲台上,班主任用戒尺一下下地拍打着桌子,脸上的肉也随着动作一下下地抖动着“再不闭嘴都别放学了!”果然,她这一吼,乱哄哄的一锅苍蝇立刻消停了下来  “来,自我介绍吧”班主任把脸转向讲台上的男生,语气缓和了许多。

  “我叫韩星”一个轻飘飘的少年音男孩的皮肤很白,是她也会羡慕的那种牛奶皮肤,笑眯眯的小眼睛看起来痞痞的韩星,韩星,倒是很像某位韩国男明星呢,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说完啦?”班主任拍了拍男生的肩膀看老班两眼放光,就知道新来的这位成绩应该还不错。

上个月,同桌两年的小胖墩去省城练射击了,她身边的位子就空了出来韩星理所当然被分配到了她旁边   “大脚!跟帅哥当同桌有什么感想?”右前边的二麻正像平时那样,用一个脏兮兮的玻璃碎片宰割蚂蚁,享受着上帝的乐趣。

玩厌了,他咂了咂嘴,贱兮兮地凑到她耳边   “你喜欢咱俩可以换”嘴上这样敷衍着,但她还是忍不住偷瞄这位乖巧的新同桌因为还没领到校服,他穿着一件白衬衫,脚上也不是男生爱穿的那种五颜六色的篮球鞋,而是匡威的最新款。

说实话,连绵也不喜欢那些篮球鞋,她觉得它们各有各的丑  韩星跟二麻那些幼稚的小子相比,根本就是两个物种嘛!她假装低头玩手机,把脚上那双男款运动鞋往右边挪了挪,心里祈祷韩星没听见刚才的对话  好不容易熬到放学,弟弟已经在校门口等她了。

她把弟弟抱到小电驴后座上,径直往海边开去夏天的海风是能唤醒所有器官的神奇药水,吸上一口,整个身子都轻飘飘的  退潮后,海浪在沙滩上留下规整的浪痕,像风拂过沙漠这座热带小岛上的海滩由一种细软的石英砂组成,在阳光下会反射出耀眼的银白色。

光着脚丫踩上去,像掉进面缸里一样,软绵绵的拔出不来她提着弟弟挖沙子用的小红桶,桶里装着一个明黄色的小铁铲、一副塑胶手套和钳子,迫不及待地开始了她的“猎杀时刻”  生在火山岛,她对海洋生物如数家珍小时候,她最喜欢骑着父亲黑黝黝的脖子来赶海。

潮涨潮落间,父亲教会她通过沙滩上气孔的形状,分辨藏在下面的是蛏子、寄居蟹、海星还是猫眼螺,然后用小铁铲一层层地快速挖下去,片刻工夫,塑料桶里就盛满了当天的夜宵可惜弟弟出生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过这样的待遇了。

一是因为父母为了挣钱更忙了,二是“姐姐”这两个字总在催她长大,她也变成了半个家长  弟弟还同往常一样认真地堆着沙雕,玩累了就沿着海边捡海螺、贝壳和乳白色的珊瑚碎片夏天,外地游客喜欢来岛上潜水,看漂亮的珊瑚群,很多摄影师也带着专业设备慕名前来。

他们叫它珊瑚岛  连绵喜欢收集那些咖啡色的猫眼螺,它们因为体力不支,成为大海的弃子她用手用力一挤,猫眼螺扭一扭肥白的身体,汁水四溅  而这次,她感到心里隐隐地阵痛   “姐,你怎么啦?”弟弟回头看她   “没怎么,”她赶紧摇摇头,“沙子迷眼睛啦。

”  事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糟糕的?是那天之后吧,每当她走到班级门口,就感到一阵烦躁的心悸  那时才刚过清明,岛上的空气变得黏滞起来已经该换上夏季校服了她又长高了一大截,去年订的夏服长裤,对她来说实在是太短了,两只裤管空荡荡地耷拉在脚踝上方,样子十分滑稽。

她把鞋柜翻了个底朝天,震惊地发现自己已经要跟女鞋说再见了  从小学开始,她的脚每年都会规律地长大一号,所以为了避免浪费,她的鞋子都是母亲在折扣店随手买的她平时最讨厌去鞋店,每次跟店员报上鞋码,她们脸上就立刻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随后还要安慰她说,没事,没事,你个子高嘛。

   “你说你这脚,到底长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都怪你太娇气,鞋子小一点都不肯穿,才放任脚长这么大哩”每年给她买鞋,母亲必定跟她抱怨一番每当这时,她就怼回去:“这也不是我能决定的啊!还不是遗传了我爸”   “女孩脚太大要嫁不出去的。

”对于外婆的封建思想,她不以为意亲戚们来她家里的时候,有时候会把她的鞋子错当成她爸爸的每次妈妈解释完,他们又要夸张地嘲弄她一番就这样,她的大脚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她也知道长辈们是在开玩笑,虽然感觉有点羞耻,但也从不放在心上。

  可是,今年夏天终于来到了一个临界点她那双40码的帆布鞋也有点挤脚了,走两步脚趾就隐隐作痛可是,再往上就已经超过了市面上女鞋的标准这下母亲也不抱怨了,直接发起了愁等她穿着那双挤脚的帆布鞋回到家,发现两只脚上各磨出了一个大泡,对称得不可思议。

  母亲用针头给她挑完血泡,塞给她一双男款运动鞋牌子她不认识深灰色的鞋头被鞋盒挤压得扁扁的,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透气孔她觉得这鞋很丑,配色也很奇怪她穿上在客厅走了两圈好吧,必须承认这双鞋很合脚但她羞于承认这个可怕的事实——作为一名花季少女,她已经穿不上女鞋了。

  站在穿衣镜前,她觉得自己像是“脚踏两条船”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女孩子的脚都那么娇小?这让她没有任何选择权,好像脚大就是自己有罪,活该没好看的鞋子穿似的可是懊恼也没用,她没有零花钱,不会逛淘宝,更不知道耐克女鞋最大能买到42码。

耐克那么贵,母亲从来没带她去逛过所以,第二天她还是默默地穿上那双深灰色的男鞋,沿着海边步行去学校了  英语课上,班主任正在慷慨激昂地讲着定语从句的分类学霸在末排频频点头,她则听得云里雾里她把脑门抵在书桌边上,在膝盖上摊开一本书,那是伊恩·麦克尤恩的短篇小说集。

书名翻译得有点拉垮,叫《最初的爱情,最后的仪式》,有点书店一楼卖的三流言情小说的味道她很快被里面一篇叫《立体几何》的故事吸引了这篇小说由一名数学家发现的“无表面的平面”展开,讲的是丈夫利用这个平面折叠了妻子的故事。

她知道这是违背物理常识的虚构故事,但还是忍不住掉进作者近乎拓扑学的魔术陷阱里,双腿不由得伸展开来这时,她感觉头上被什么东西砸了  她抬起头,一个纸团顺着脖子掉进了校服里她以为班主任发现她走神了,怯生生地看向讲台。

结果老师并没有理她倒是右前边的二麻跷着二郎腿,扬起眉毛看着她二麻俯下身一惊一乍地说:“连绵,你这鞋怎么跟我爸那双一样啊!你脚丫子这么大啊!”  她脸一红,小声而有力地回了句“滚”  二麻是学校里有名的刺头儿,平时经常跟校外的混混们在一起,干一些打砸抢的行径,女生们见了他都绕着走。

但她觉得二麻也很可怜他爸是岛上的黑社会,平时对他也很粗暴,她有一次亲眼看见二麻在班级门口被他爸连扇了六个耳光  班主任估计有千里耳吧,哪怕是最后一排的骚动,她也能在第一时间锁定目标“有些女生成绩这么差还不用功,心思都用到哪儿去了!”还没等班主任发话,她就熟练地向教室后墙走去。

倒也没有走很远的距离,毕竟她一直都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   “还挺自觉”班主任阴阳怪气地说   趁着班主任的注意力重新回到定语从句上面,她把屁股向墙壁靠拢,腰微微下弯,但腿部尽量保持不往外伸展这样,班主任从前面就看不出来她在偷懒。

平时,她不管是迟到、晚交作业还是考不及格,都要被罚上一节课的站时间久了,她也被罚出技巧了她心里清楚班主任是势利眼班上的学霸,哪怕是天天迟到也不会挨罚,不高兴就可以不交作业,甚至不来上课也无所谓,只要每次月考照例拿个年级第一就可以了。

  她几乎没怎么跟学霸说过话只是暗自觉得,这个女孩子和刻板印象里的学霸不太一样学霸本名当然不叫学霸但要问她尊姓大名呢,她还真得想上好一会儿大家一直都这么叫她,久而久之,学霸的本名反而变成一个陌生的符号了。

  学霸的传奇事迹还挺多的她们班是非重点班,可学霸在入学考就斩获年级第一,吓了班主任一跳,赶紧把军训时没收的手机还给了人家学霸不会记那种图文并茂的学霸笔记,相反,她的笔记都胡乱穿插在教材的空白处,她声称这样更方便记忆。

老师们不仅不骂她,反而觉得这是个性化的学习方法,夸她有创意此外,学霸还有晚睡晚起的习惯,常常午休后才来上学她失恋第二天去剪了一头利落的短发,校服外套系在腰间,坐在最后一排跷着二郎腿,活生生一个非主流精神小妹。

哦,当时她暗恋的对象,是那个会弹吉他的体育老师  连绵本来以为二麻那天只是一时兴起开个玩笑罢了班里每天发生这么多事,他转眼就会忘掉的可一直到韩星转学过来后,她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这一周以来,她处在一种奇妙的状态中,好像自己的喜怒哀乐都只由一个人决定。

那个人就是身旁的韩星  她反常地想去学校,起床都比平时早了些,因为每天早上都想洗个头想见他,想见他上课时坐在他身边,她感觉自己身处一方甜蜜的空间见不到他,心里边就酥酥痒痒的,但又不好意思主动联系他到了晚上,她翻来覆去睡不着,回味着韩星给自己讲数学题的时候,指尖不小心触碰的悸动。

她把头埋在被子里痴痴地笑,像中了邪一样她感觉她不再属于自己了,她身体里的一部分被悄无声息地占据了韩星成了她单薄年月里最大的秘密这个秘密很甜,起初只是一粒微小的种子,却在几个夜间奋力长大  那天午休,大家一哄而上到班级门口领午饭。

轮到她的时候,二麻正跟他那帮傻兄弟在走廊打打闹闹,玩一种叫“阿鲁巴”的游戏,走廊里吵得要死一群男生抬起二麻,作势要把他的下体往门上撞  看到她走过来,二麻嘻嘻哈哈地跳下来,把她那份盒饭抢走了:“大脚你别吃了,再吃脚还长可怎么办啊!”

  怦怦怦……她瞬间气得发抖这臭小子怎么还没完没了了?!  身后的学霸看到这一幕,对二麻吼道:“别吵了!有没有素质啊!”学霸把喝了一半的椰汁抛出去,精准地砸在二麻的胸口上,乳白色的液体四溅,打在他已经穿了一周的黑色短袖衫上。

  二麻对学霸贱兮兮地赔笑,随后来了个川剧变脸,恶狠狠地瞪了连绵一眼   “别理他!”学霸走过来,邀请她一起吃午饭“男生就那样,自己太无聊了,想博取点关注而已,幼稚得很”  她狠狠地点头表示认可,然后搬了一张凳子让学霸坐过来。

学霸穿着一双匡威经典款帆布鞋,校服裤腿是改瘦了的,勾勒出匀称的腿部线条落在锁骨间的短发散发出松木洗发水的香味  真好闻呀,她想  学霸生来就是一个闪闪发光的女孩子吧,像个小太阳,晃得她发晕她好像是夏天的礼物,夏之灿烂、夏之炽热、夏之肆意生长,在她身上都一览无余。

  吃盒饭的时候,韩星总是往她这边瞟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今天英语课,韩星偶尔也会朝她这边看她继续埋头看麦克尤恩的小说集,脸却开始发烫终于还是被他盯得有点手足无措了,她装成看窗外的样子侧过脸去  她发现韩星根本没有在看自己。

只是她挡住了那束目光的射程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是最右边靠门学霸的座位好吧,是她自作多情了她心里涌起一阵酸涩的感觉她说服自己,没关系,那些校园小说里,年少的喜欢往往都不会长久这都是青春期的荷尔蒙作祟啦韩星不会和学霸在一起,你也很快就会忘掉他这个混蛋。

虽然这样安慰自己,但看着自己暗恋的少年向别人投去炙热的目光,心里还是会难过啊!  她也不傻,她知道学霸主动找她吃饭是为了接近韩星另外就是,学霸不想显得太孤独除了独来独往的自己,班上的女生都有自己的小团体,常见的组合是从2人到4人不等。

有时候团体之间有人员流动,但总体上保持稳定学霸原来的那个闺蜜最近新交了外班的男朋友,一下课就跑去小操场约会,而学霸此时融入到任何一个团体里都显得太过突兀  可即便心里清楚这些,她还是把这份友谊视如珍宝从小父母生意忙,她自己照顾弟弟,常常被长辈夸赞独立。

她没想过刻意去交朋友,课间就戴上耳机听歌,并不觉得孤独是一件可耻的事对于班上亲密无间的女孩子们来说,说不羡慕是假的,但也常常觉得无趣  现在学霸闯入了她的生活,她也学会了中午多拿一份盒饭,课间被挽着胳膊上厕所,晚自习前结伴去操场走圈。

女孩子的友谊就是这样简单连绵觉得这样的生活似乎也不错对于不会的题目,她也有了可以请教一万次也不怕被嫌弃的对象最重要的是,二麻那几个臭男生,看到学霸跟她成了朋友,都不再敢挑衅她了就连班主任看到她俩在一起吃饭,露出的表情也是怪怪的。

  很快,她发现高冷的学霸也是个普通人,也会因为做不出数学题偷偷趴在桌子上哭换作之前,她还以为学霸又在睡觉呢有点可爱哦,她想连绵发现了学霸的秘密,偷偷从桌底下塞给她一张小熊图案的手帕纸,闻起来带着香味的那种。

  在那些美好到近乎透明的初夏时光里,她们翘掉晚自习去海边听夏日入侵企划,那是她俩最喜欢的乐队那仿佛是一段只存在于宫崎骏动画里的时光她们吃着蓬松绵软的金黄的玉子烧,看细碎的天线繁复地交杂在斑斓的天空到了夜晚,星星都被揉碎在海里了。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幽蓝色的海藻汇聚成一排排荧光应援棒,随着海浪的起伏波动着,像是一场盛大的海洋演唱会  连绵,等毕业了我们一起去草莓音乐节吧学霸跟她碰了碰酒瓶,发出清脆的声响学霸的眼睛亮亮的,像是融化了的星光。

  一言为定连绵笑着把手里的百威一饮而尽03另一边,二麻的恶行并没有停止他把例行的霸凌游戏转移到了那个小麦色皮肤的女孩身上,还给她起了难听的绰号那天课间,学霸和连绵在后排闲聊着,赌这届《中国好声音》的冠军是谁。

这时,连绵看见二麻把用过的草稿纸揉成小团,向那个女孩身后抛去,嘴上不屑地嘟哝着“狒狒!狒狒!”  怦怦,怦怦怦那烦躁的情绪再一次涌出她的身体身边的韩星抱着胳膊不发一言,跟好兄弟嬉皮笑脸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还对二麻眨眨眼。

她不敢相信,自己喜欢的人竟也默不作声地参与着这场欺凌的游戏  她听见心里有什么东西“砰”的一声打碎在地上,发出尖锐而绝望的声响  学霸把头发一圈圈地缠绕在手指上摆弄,她的目光在女孩身后停留了片刻,嘴唇微张着,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始终什么都没有说。

  半晌,连绵主动打破了沉默:“那我猜张碧晨吧,我最喜欢《她说》”  消停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闺蜜失恋之后,立即回归了学霸的怀抱,大骂外班那个男生是渣男有些事不需要明说,挽着学霸胳膊去厕所的那个人,很快就不是她了。

醋意还是会有的,但她也不会很难过,毕竟早就习惯了一个人学霸也没有感到愧疚两个人很有默契地疏远了  当二麻发现学霸“抛弃”了她,就又开始对她进行人身攻击欺凌对于他来说,似乎是无聊的校园生活里不可缺少的娱乐项目,又或许是体现他威慑力的手段。

午餐时间,二麻又像跳梁小丑一样出洋相,在班级里窜来跳去,到那个被叫作“狒狒”的女孩子旁边坐下,想要嘲讽她女孩不理,自顾自地嗦着粉  二麻自讨没趣了,看到她一个人在吃饭,就又走过来骚扰她:“大脚,最近学霸怎么不跟你玩了?”

  怦怦怦……那是熟悉的、因为愤怒而加快的心跳她往里边躲了躲这一躲,正巧跟韩星撞了个满怀韩星的校服上飘来一阵洗衣液的味道,那好像是夏天的海水混杂着枯草的气息她脸一红,坐直了身子   “韩星,大脚是不是喜欢你啊!”二麻带头在班里开始起哄。

“大脚喜欢你!大脚喜欢你!”他的几个狐朋狗友也跟着哄笑起来,韩星笑嘻嘻地做出要扇他的动作  连绵深吸了一口气,她感觉自己就要原地爆炸了她猛地站起来,对着二麻的腿狠狠地踹了一脚二麻吓了一跳,求饶似的往后撤退。

  那天之后,她以为二麻会服气,结果他反而更来劲了每逢课间都想着来跟她过过招论实力,初中时期的男孩还没到发育高峰期,比她矮一大截要是真打起架来,似乎势均力敌但打架只是表面现象,她知道自己害怕的不是二麻,而是他带来的烦躁情绪。

  每当她被叫那个不堪的外号,甚至一看见那群讨厌的男孩,身体里就有一股激动的情绪涌上来,她感觉自己就要燃烧起来了那是恐惧、愤怒和羞耻,还有更多的什么交织在一起所引起的剧烈心慌二麻就像一只吸血的蚊子在她耳边挥之不去。

每当她走到教室门口,心里就剩下一团乱麻  真的太难熬了  教学楼顶层有一道常年封闭的铁门,通往天台铁门前的那几级台阶很少有人经过,于是那里就成了她一个人的秘密基地没有了二麻他们的骚扰,她可以享受片刻的清静。

她躲在这里吃午餐,耳机里放着夏日入侵企画乐队的歌她每天都告诉自己,再忍一忍吧,再坚持一下就好了毕业了就再也见不到二麻他们了,到时候,她要远离这座湿漉漉的热带小岛,远离这座人间炼狱  飞机从教学楼的上空轰鸣而过,它像是在低吼、在挣扎。

她不再像小时候那样,用两个食指搭成一张照片的形状,把飞机框起来许一个愿现在,她的心里萌发了一种疯狂的想要立即逃到远方去的心情那一刻,所有鲜活的期望都变成了闷声的微弱祈求:飞机,飞机,你能把我也带走吗?请带走我吧……。

  多年以后,她跟医生去电影院看《少年的你》当陈念对小北谈及她保护世界的梦想时,小北说:“你保护世界,我保护你”她看到这里泣不成声医生吻了吻她的眼角,笑她泪点低在她的少年时代,校园霸凌的概念还没有流行起来,好像所有人都认定,青春就该是浪漫的纯真年代。

  可她再明白不过了,那些没长大的孩子啊,在还没有学会同情的时候,都是距离动物性最近的坏蛋母亲曾经告诉过她,上个世纪60年代,她的曾祖母被关在牛棚里,被自己的学生打聋了一只耳朵可孩子也最善于遗忘他们当然早就不记得了,他们的胆小怕事,他们说过的那些比石头还冷漠的话语,就像金蝉脱壳一样洒脱地扔掉了,却成了老人一生的脆弱。

  她学会了把自己武装得很坚强遇到鞋码有关的话题,她有时会自嘲,假装毫不在意班上有些女孩子,不知道是否有意,偶尔也会这样称呼她很快,全班都默认了她叫大脚这件事   “大脚,模拟卷什么时候交?”英语课代表问她。

   “大脚,我今天家里有点事,黑板帮我擦一下呗”同一个小组的值日生说  大脚……大脚……  她脸上毫无波澜地应着,心里却还是难受得要死无奈外号就是这样一个口香糖似的东西,粘在身上就再也别想甩掉现在好像全班只有几个比较沉默的同学没叫过她的外号了。

哦,学霸也没有学霸好久没有跟她说过话了如果站在她这边的话,会被大家觉得无趣吧她苦笑着,心想学霸也不过如此,哪有看起来那么酷呢  好不容易熬到中考前一周,全年级停课复习,可以不用去学校了  但她却发现自己被人跟踪了。

  熟悉的白衬衫、帆布鞋她发现那是韩星,他一直尾随自己到小区连绵假装没看见,转身拐进另一栋楼甩开了他可他很快又追了上来她这次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韩星为什么要跟着自己?连绵不太理解,但暗自里却有点兴奋  第二天起床后,她看见家楼下停着一辆改装过的白色面包车。

对于小区院子里的车,她都大致上有个印象,这辆车却是头一回见  一开始她没有当回事,但晚上出去扔垃圾时,路过那辆车的时候她往里瞄了两眼车里一伙人叽叽喳喳地围在一起,看她靠近,车里的人安静了下来,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

她有点害怕,加快了脚步  回家后,她透过窗帘的缝隙观察,车里的人出来过一次,大概五六个人的样子,男男女女,一律戴着墨镜和鸭舌帽他们好像发现了她,就躲在一棵大榕树后面爸妈出海还没回来,家里只有她和弟弟她向弟弟打听那辆面包车,弟弟说怎么啦,那不是楼上那家新改装的房车吗?。

  她摇摇头说,不是的,你不懂她把家门反锁,嘱咐弟弟千万不要出门她蹲在窗户下边,这样方便听到楼下的动静那伙人断断续续地交谈着什么,听不太清楚   “先不要告诉她”女孩说  她听出来了,说这话的人是学霸紧接着,其他人的声音也陆陆续续分辨出来了。

好像有班长吧,似乎还有几个韩星的朋友她觉得这一切太奇怪了,她迷迷糊糊地听着后半夜她实在是太困了,就在一片窸窸窣窣的细语中睡着了  第三天,那辆白色面包车依旧岿然不动地停在那里那伙人估计还在小区里,甚至搬到了她家隔壁或是楼上。

因为她听到了他们几个人嘈杂的交谈声,很近很近地萦绕在耳边  根据她的分析,他们似乎是韩星派来监视她的,同时又在想办法劝说韩星远离二麻,让他改邪归正她觉得不对劲,这眼看着都快中考了,大家怎么有工夫天天出门,还特意搬来跟她做邻居呢?她想报警,可又觉得事情可以和平解决。

这样对韩星来说也是最好的选择  中午她鼓起勇气去见他们可每当她一下楼,他们就躲到车库或者楼道里去了,机灵得像一群猫,耍得她团团转她忍不住给学霸发了短信   “我把你当朋友的咱们有话直说吧与其在我家楼下没完没了地守着,不如想办法解决问题。

韩星他本性是好的,只是走了歪路而已,还有挽救的余地”  半晌,手机屏幕亮了是学霸,她回了一个空空的问号  好吧大家都太聪明了,都不跟她讲真话她被连续的失眠折腾得头昏脑胀,胸口也闷闷的她做不进去数学题,神游一般撕下一张草稿纸,像麦克尤恩的主人公那样,用圆规确定了纸张的中点,从中点画一条与一边平行的直线,向右延伸至纸边。

然后画出一个矩形,在矩形上方画一条交叉的弧线,在矩形下方作同样的弧线,再把两条弧线的交点连接得到一条切割线  斑驳浮动的光影下,海风裹挟走了房间里的所有事物她眼看着手里的草稿纸渐渐变薄,变薄,直至透明恍惚间,它好像真的要消失在那被夏阳晒得发白的天空里。

04     暑假里,台风“娜拉”登陆珊瑚岛海潮漫过堤坝,养殖鱼虾蟹的岛民争分夺秒地加固塘堤、降低水位,总要尽全力减少损失海边堤坝巡逻的人来了一批又一批声势浩大的“娜拉”击垮了海岛上的老榕树、渔船和供电设施。

  她躲在幽暗的房间里摆弄着弟弟的塑料玩具,在狂风暴雨里反而获得了一种奇异的安定整个暑假,她都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妈妈敲门她不应弟弟叫她去游戏厅,她也找理由搪塞掉她用指甲划伤自己,看着鲜红的血渗出皮肤,然后不停地流泪。

有时控制不住地吃甜食,有时又吃什么都觉得恶心  大家都对二麻的死避而不谈,这正是她所奇怪的地方  中考完的那天,父母忙着捕鱼和卸货,她照例带着弟弟在海鲜批发市场帮父母看摊弟弟根据顾客的要求称斤数,她则负责计算价格。

海洋生物是最原始的低等动物,没有任何反抗的手腕热闹的海鲜市场里,蛏子们像金针菇一样被捆绑在一起,螺肉则封闭在贝壳内,任人宰割  忙活到天黑的时候,从鱼类摊铺那边走来一个矮个儿男生的身影她一看便知那是二麻。

她低着头,不想被发现,同时感到脸上开始发烧,那种熟悉的焦灼感又从她的身体里窜出来了  二麻在嘈杂的吆喝声里嬉皮笑脸地喊她:“原来你家是卖海鲜的,那身上得多臭啊!”二麻走近她,吸了吸肥大的鼻孔,把她的卫衣带子拽出来,往下一拉,那绳子在空气中摇摇欲坠,最后垂落到装满贝类的脏水里。

她看见韩星在不远处沉默不语,示意二麻往出口处走去  韩星怎么又跟那个混蛋在一起了!她恨恨地握着拳头   “姐,你咋了?”弟弟困惑地看着她,好像眼前的一切都是空气  她没空解释,只觉得怒火中烧,从马扎上站起来,一把拽住了二麻的胳膊。

那胳膊像是软乎乎的一团棉花她另一只手用力把他的头和腿部伸入臂环中二麻没有挣扎,他用空洞的眼神凝视着她,像一潭死水把她吸进深渊他黑黝黝的四肢在市场的一片喧嚣里开始变淡,接下来消失的是胸腔和头颈,最后,是他那双恶魔一样的眸子,消失在冷冷的白炽灯下了……。

  她大脑一片空白,她用仅存的意识拉着不明所以的弟弟逃跑了他们沿着商店街,鬼魂一样逃回了家  两个月的暑假里,警察没有来找她但是那定格的画面,二麻消失那一刻空洞的眼神,成了她的梦魇她总是梦到二麻拖住她的腿,企图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她跟着他一起坠落、消失,但总在跌入海中的那一刻醒来。

  母亲害怕她因为保送失败的事过意不去,安慰她说:“闺女,考不上咱就不念了靠海吃海,过过小日子不也挺好的嘛……”  她呆滞地抱着弟弟给她抓的兔子玩偶,点点头母亲见女儿情绪低迷,神经兮兮的,心里比谁都着急,就请了学霸的妈妈过来。

阿姨是个温柔的女医生,她打扮得跟岛上的其他女人都不一样高高瘦瘦的身材,会画一对细长的柳叶眉,高跟鞋的声音清脆优雅  她被阿姨诊断为癔症和重度抑郁症但每当她快要触及她真正的伤口时,她都巧妙地回避过去,然后陷入长久的沉默。

张阿姨对她母亲摇摇头,说心理干预作用不大了母亲无奈之下只好同意给她服用药物没有规律的进食,加上激素导致的内分泌紊乱,让她短短一个暑假里长胖了二十斤    夏末秋初的时候,学霸跟着阿姨来看望她她听学霸说起大家的去向,一半的同学都升了高中部,包括她和韩星,还有那个被叫作“狒狒”的女孩子……。

   “二麻呢?”她假装不在意地随口问道   “二麻?”学霸的眉毛拧成一团,担忧地看着她,“他停课前就被家里带出岛了呀,肯定转学了可能怕对他影响不好吧——他爸进局子了学校里传得沸沸扬扬的,这些你真的都忘了吗?”。

   “对不起,对不起……”学霸攥着她的手说,“我太软弱了,没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站出来”   “连绵,你会原谅我吗?”学霸抱住不停抽泣的她,颤抖地问道  连绵,是她的名字  她是连绵她不是大脚  她险些就要忘记自己的名字了。

  夏蝉有气无力地发出绵长的呻吟,海岛湿漉漉的夏天就要结束了她终于抽丝剥茧一般,把脑子里黏成一团浆糊的记忆淘洗干净了05    儿童节这天,连绵跟医院请了假,坐下午的那班飞机回岛她回到家里,发现弟弟又长高了一大截,已经出落成一个干净的小帅哥了。

青春期的男生发育真快,才半年没见就不敢认了   “可不要欺负班上的小女生哦”连绵摸摸他的头  学校附近海边的草坪上,新修了一个白色教堂,建在一个五星级酒店的旁边那是婚礼请柬上写的地址连绵带着弟弟,沿着海岸线一路走过来。

  晚归的商贩头顶戴着发光的兔耳朵玩具渐渐走远了海滩上人烟稀少弟弟告诉她,这几年岛上游客少得可怜,近海看到的多是质地灰白的珊瑚石它们是由珊瑚虫的尸体堆积而成的连绵捡到一颗咖啡色的猫眼螺,它肥白的身体缩在宝石般瑰丽的螺壳里,这让她想起家里的小蜗。

这些古老的软体生物是地球上五亿年的居民了,可依然还是最脆弱的动物,需要一个甜蜜而沉重的家,终其一生藏匿其中  她把它重新扔回大海的怀抱  这时夜晚已经到来了,幽蓝色的夜光藻一排排地亮起来,好像比十年前更加闪耀了。

她现在才知道,它们既不是会发光的水母,也不是海里的萤火虫,而是海水富营养化的产物夜光藻繁殖过多还会形成赤潮,让海洋生物窒息而死  婚礼在晚餐时间举行  连绵在教堂门口登记完宾客信息,带着弟弟走了进去空气里流淌着甜蜜的英文歌,舞台上方的屏幕滚动播放着新郎和新娘亲密无间的照片。

司仪在台上念着开场白:“时间为媒,青春为聘……”  记忆里一头清爽短发的学霸,穿了一件月光白缎面鱼尾婚纱,直直的黑发垂至腰间,珍珠头纱下的白皙面庞倒还是记忆中的样子韩星的变化不是很大,只是个子稍稍高了一些,肩膀宽厚了一些。

学霸被韩星拉着挨桌敬酒,似乎不胜酒力,脸上渗出微微的红晕  意料之外的是,出席婚礼的同学并没有很多,基本都是留在岛上生活的连绵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和那些多年未见、平日里连新年祝福都不敢发的初中同学们坐在一桌。

他们这会儿估计正愁找不到话题呢,见连绵来了,像是终于等来了救星,热情地招呼着  很快,新郎新娘端着酒杯从一片喧嚣处走来学霸看到连绵,激动地跑过来抱住她:“你可算回来啦!”韩星则在一边有些茫然地看着她   “愣什么,你同桌啊。

女大十八变,都快认不出来了吧!”学霸抱怨似的拍了下他的肩膀韩星慌了神,似乎在大脑里搜索着她的名字,最后仓促地挤出一个笑容,跟她碰了酒杯:“好久不见”男孩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隔着十年的时光打在她的心上,却再也掀不起半点波澜。

   “新婚快乐”她淡淡地看着他的眼睛说  学霸又跟同学们寒暄了一阵,然后挽着韩星走向下一桌席间,十年没见的同学们先是互相询问着近况,很快又谈论起那些少年时代的故事无非是A暗恋B、B又为C打了架之类的传闻。

但这些往事都与她无关说来可笑,原来韩星都不记得自己了呀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她曾经喜欢过的韩星、羡慕过的学霸,连同她在那座热带岛屿上痛苦而忧郁的青春期,早就像蝉一样死在十五岁的夏末了  连绵请了个小长假,帮父母看了一周的摊。

一个礼拜之后回到了北方干爽的出租屋她把胡萝卜洗好,切成片喂给小蜗,又在包菜上撒上新磨好的蛋壳粉  这时,她听见钥匙转动锁眼的声音房门打开了,医生和猫一起出现在她面前  医生进来第一件事照例是吻她,夸她性感,夸她可爱。

他用哄小孩的口吻对她说,一周没见实在是太想她了,以后想要跟她一起住,每天变着花样给她做好吃的他好像有一种让连绵缴械投降的能力,安心地把自己的软肋暴露给他看而他,会用很长很长的岁月舔舐她的伤口       医生说给她补偿了儿童节礼物。

可她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她看见小蜗睡醒了属于它的夏天到了它从壳里一点点伸出头来,用深灰色的触角试探着,爬到另一只灰尖巴蜗牛的身上小蜗透明的身体绵长地舒展着,像是要同自己的爱人一起,融化在北方微凉的夏夜里。

献给小蜗的一篇小说(创作谈)      小蜗,你昨天中午走了我能跟你说声对不起吗?昨夜哭到眼睛肿成馒头,用过的纸团堆了一地就当作我还你的泪水吧你刚成年,我还没来得及给你找一个伴侣呢如今这个愿望永远也无法实现了,那就在这篇小说里完成吧。

  提醒一下读者朋友们,炎炎夏日,千万不能把爱宠单独留在闷热的车里生命比我们想象中的更脆弱“主人”这个词,意味着一份沉重的责任从它踏入家门的那一刻,它就只有你了它本可以生活在广阔自由的天地之间,享受生灵的乐趣,却化身天使来陪伴自私的我们。

很多时候,是人类需要宠物,而不是宠物需要我们啊!  在寂静的春天里,整个上海陷入了那段难挨的时光蜗也是那时出现在我的生活里的它藏在邻居送的一袋菜叶里面,像我在小说里写的那样,在冰箱里冬眠了一个星期,男友洗菜的时候发现了它。

在那些连蛋糕都不敢多吃一口的日子里,它的出现是那么鲜活的希望,赋予我们喜悦的精神寄托,是和我们同甘共苦的宝贝亲爱的小蜗,希望你在平行宇宙里也有足够的油麦菜和胡萝卜,有值得相守一生的爱人,然后生一窝可爱的蜗牛崽崽。

到时候,如果你不嫌弃的话,还可以来我家,我一定一定照顾好你我们拉勾勾,好吗?   《藏》这篇小说,是主人公由一场婚礼回忆起的少年往事珊瑚岛上的女孩连绵在初中时期遭受校园霸凌和友谊的背叛,第一次暗恋的情愫也被残忍地扼杀,从而引发精神疾病。

毕业后她去了北方,遇见医生,逐渐被温柔的爱人所治愈   “校园暴力”是近年来才频繁出现的词语,然而霸凌和被霸凌的现象却从未缺席,可能每个小孩都或多或少地经历过在中国,《少年的你》《悲伤逆流成河》等影片上映后,校园暴力终于走进了公众的视野,相关的法律和监管也越来越严格。

这是好事爱哭的孩子才有糖吃我希望受害的小孩能明白,错的不是你,而是那些伤害你的人遇到霸凌,不要沉默自己应付不来,要告诉信任的老师,告诉你的家长校园暴力绝不是玩笑,它时时刻刻都在发生,造成的伤害也是不可估量的。

  霸凌者长大后可能会说:咦,有这回事吗?我当时就是开玩笑的呀,你怎么还当真了?他们很聪明地金蝉脱壳,很少感到愧疚可受害者们呢?他们后来都怎么样了?有的小孩在往后的人生中渐渐走出来,变得坚强,像小说里那个被叫做“狒狒”的女孩子,对霸凌者不加理会,升上了高中部。

但她怎么可能忘记呢?她的伤口是埋在心底的,哪怕不跟人提起,但任何时候想起来都还会隐隐作痛那些更脆弱的受害者,比如《藏》的主人公连绵,可能一生都活在阴影之中,需要漫长的岁月去疗伤  校园暴力一直是相当普遍的现象,在我读过的中学也是如此。

被霸凌的对象会因为各种原因成为众矢之的,可能是外貌、成绩、家境和性格,甚至仅仅是霸凌者在某个瞬间的“看不顺眼”受害者被起外号、被孤立,甚至承受身体被暴力攻击初中时代最常见到的,就是某些男生对女生的胸部开低俗的“玩笑”。

受害的女孩子应该都听过这样的言论:男生就那样男生幼稚不理他们就好了,你越理他越来劲……可为什么男生就该“那样”?真的只是因为“幼稚”那么简单吗?有些伤害明明是可以避免的我们为何要受害者忍耐,而不处理和教育施暴者呢?如果想要改变社会的未来,我们的教育应该教会男性温柔,教会女性坚强。

  霸凌者的心理很复杂他们大多数是在学校和家庭中缺少关注,想在无聊的生活里寻个乐子有些霸凌者本身也是家庭教育的受害者像小说里的施暴者二麻,他父亲是黑社会,对待自己的孩子也是使用暴力,曾经在班级门口扇了二麻六个耳光。

这样活在父权阴影下的孩子,要如何寻找发泄口呢?他们很可能会把刀挥向更弱者很多小孩都喜欢用玻璃折磨蚂蚁和昆虫,二麻也是如此小孩有时候很坏,但好的教育能让他们学会同情迫于唯分数论的升学压力,很多学校的人文关怀是丧失的,《藏》这篇小说里的班主任,对学霸给予特权,对于成绩不好的“拖油瓶”们则欠缺关注,甚至极尽嘲讽。

青春期是性格形成的关键时期,守护孩子的心理健康,是家长和教育工作者共同的职责  庞大的旁观者群体也是校园暴力能够发酵的原因韩星是连绵的新同桌,一个转学来的小帅哥,也是连绵的暗恋对象可是后来她发现,韩星和大多数同学一样,面对欺凌是冷漠和麻木的。

连绵不敢相信,自己喜欢的人也默不作声地旁观着这场欺凌的游戏小孩作为群居动物容易被同化,那些提出异议、帮助被霸凌者的人,很可能被当作异类,成为下一个受害者小说里的学霸是连绵的朋友,她长相清秀,也受过良好的家庭教育,是个很受欢迎的孩子。

她善良,也有个性,她想帮助连绵,但最终囿于勇气的缺失没能做出更多努力,毕业后的道歉也无济于事如果这些沉默的大多数能伸出援手,就不会有连绵的精神失常,更不会有《悲伤逆流成河》的女主的死去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珊瑚岛上的少年往事是残酷的学校对于连绵来说,成了地狱一样的存在“每当她被叫那个不堪的外号,甚至一看见那群讨厌的男孩,身体里就有一股激动的情绪涌上来,她感觉自己就要燃烧起来了那是恐惧、愤怒和羞耻,还有更多的什么交织在一起所引起的剧烈心慌。

二麻就像一只吸血的蚊子在她耳边挥之不去每当她走到教室门口,心里就剩下一团乱麻”连绵又回归了没有朋友的日子为了得到片刻的安宁,她躲在教学楼顶层吃午餐她想跟着飞机逃离这座湿漉漉的热带岛屿在这里,她就是任人宰割的海洋生物,是被挤压的猫眼螺。

她藏在螺壳里,每天被叫难听的绰号,她差点就忘了自己的名字了……  中考前一周,连绵终于压抑得精神错乱了她出现了幻觉,她发现自己被韩星跟踪了,这其实是因为她潜意识里太渴望得到他的喜欢了,产生了妄想症第二天,她看见一辆面包车,五六个人躲在里面商量着什么,可当她一下楼,他们又躲起来,机灵得像一群猫。

学霸也在其中连绵认为他们是来解决韩星的问题的在本该明媚的少女时代,喜欢的男孩那完美的形象在她心里崩塌了,韩星成了校园暴力的帮凶这实在让她难以接受她不明白为何韩星会变成这样这说明她潜意识里希望韩星是正直和善良的,觉得他还可以“改邪归正”。

二麻的霸凌也让她痛不欲生中考后,在海鲜市场,连绵的癔症更加严重了她看见自己把可恶的二麻“折叠”掉了,她坚信自己杀了他  毕业后,连绵去了北方读书和工作她越长大越觉得,温柔也是一种能力医生是连绵长大后的男友,作为一名妇科医生,他已经见过太多女性的身体。

连绵一开始会有点自卑但她渐渐发现,医生是一个超级温柔的人,他经常会夸赞连绵并不完美的身材,消除她的外貌焦虑,还给她变着花样做好吃的医生待她温柔耐心如小孩,他会用往后余生慢慢治愈她的伤口在学霸和韩星的婚礼上,连绵发现韩星早就把她忘记了。

珊瑚岛的海水富营养化严重,美丽的珊瑚也都死去了,如同她那不堪回首的少年时代从此以后,那里除了她的家人,她没有任何留恋的东西了连绵就像一只笨拙的小蜗牛,跌跌撞撞,终于找到了适合自己生长的土壤,找到了温柔的爱人,从壳里探出头,在微凉如水的夏夜里舒展开来……。

  希望看到这篇小说的读者,都能拥有浪漫的纯真年代青春那么美,请不要互相伤害有些事情是没办法挽回的,就像宠物的离去一样也希望所有曾经受过伤害的“小蜗牛”们,都能走出自己少年时代的阴影,遇见那个能治愈你的“医生”,找到自己爱的那只蜗牛。

美好的你们都值得被温柔以待人生海海,你曾经经受的悲伤,会带你去往梦中的光亮  最后,感谢我的导师张怡微老师对这篇小说的悉心指导有声椰城,让作品更有魅力!请关注“海口市文联”公众号:有声椰城,让作品更有魅力!。

请关注海口广播电视台公众号“听见FM1018”往期推荐愿带有清新海风的《椰城》陪伴你,迎接每一天的日出|《椰城》杂志2022年征订启事《椰城》2022年栏目策划和投稿指南栏 目 设 置三重奏/大学生小说联展/海岛

/实力榜/精彩小说/当代诗歌//世间万象/记录《椰城》文学杂志社主编:韩芍夷办公室主任兼公微总监:周丽虹策划部主任:杨黎编辑:罗井助美编:杨宏超编务:林滨法律顾问:海南正凯律师事务所李武平(律师)全国邮发代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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