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渊明的《桃花源记》里竟隐藏着天大的秘密丨怪谈文学奖·花絮(009)

网络小编 191 2025-0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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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谈文学奖」书系新成员首届「怪谈文学奖」大奖得主「何殇」的长篇力作中国版克苏鲁神话——「长安未知局」前传故事让人五页入坑的现象级冒险小说《桃花源密码2:武陵神树》上市啦马龙、张进步、尚锦乡 探险武陵“青木族”

进入“山海经”中的神兽世界烧脑不断升级,未知的世界一波接一波来袭

从琉球回西安后,马龙越来越觉得,在自己那位身为植物学家的父亲突然不告而别的背后,一定隐藏着巨大的秘密这时,一个很久联系不上的人物邓元宝的出现,又把他和张进步、尚锦乡、黄小意等人带入到了一个崇拜树木的神秘教派祭祀仪式的现场。

危急时刻,他突然想起父亲一本考察笔记中的线索,一切都指向了湘西、武陵山、桃花源、青木族……今天为大家带来的是《桃花源密码2:武陵神树》的开篇试读。

第一章  黄小意的癌症我叫马龙我曾问过父亲,我为什么叫马龙?父亲含混地告诉我,这个名字不是他取的那是谁取的?他没说有一回,我跟一位道长闲聊,说起了自己的名字他问了我的生辰八字后,对我说:“你这名字看起来随意,其实有讲究。

你属马,是午年生人,五行属火,火为烽堠”“烽堠?”“就是烽火台,戎马兵火之处所上午八点多出生,是辰时,辰为真龙,所谓真龙出而凡马空矣不是我捡好听的说,你这是千里挑一的‘马化龙驹’命格”“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

”道长呵呵一笑,未置可否“别笑啊,有话直说你这笑让人心里发毛”“算命卜卦,生辰八字;年月日时,缺一不可你刚才说你的生日不准,那就没办法算准”“那你帮我推算一下生日呗”道士摆摆手说:“马总啊,我就是个野道士,哪有这个本事?再说你自己的生日,你自己怎么会不知道?” 。

是啊,我怎么会不知道呢?我问过父亲他的原话是:“你出生时,我在秦岭深山里搞研究,不记得了” 为这句话,我一个星期没理他不过,他似乎并没有注意到直到一个星期后, 我自己憋不住,想主动找他说话,他却又出差了。

打小我就习惯了父亲长时间不在家,所以他这次失踪,从道理上来说,我应该忧心忡忡,但事实上,我并没有太强烈的感觉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常年不在身边的亲人,就算去世了,一时间也不会有太强烈的悲伤,直到某年某月的某一刻, 才会突然意识到,人已经消失很久了。

经过琉球的一番遭遇,我越来越觉得,父亲不告而别的背后必定藏了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这些秘密或许跟奶奶有关,或许并没有,它们只属于父亲自己家里那次遭贼,究竟是偶然,还是有特别的缘由?父亲不告而别,与此事有无联系?谜团像一条条大鱼,在我的脑海里洄游。

虽然我学的是鱼雷专业,对鱼却毫无办法我只能仰起头,任凭热水冲击着脸颊,把这些冷水鱼赶回身体的幽深之处我从浴室出来,见书房亮着灯,尚锦乡正坐在书桌前看书我问她怎么还不睡, 她说刚才喝了茶,有些失眠她过来的这几天一直待在屋子里。

我问她明天是否想出去逛街她低着头没有回答隔了一会儿,她抬头看着我说,她刚才翻看了我父亲的著作和手稿,凭直觉判断他是一个非常理性的人因为,在父亲的笔记里,她没有看出任何情感需求和个人喜好她说:“他的字,简直就是打字机打出来的标准印刷体。

” 我说:“科学家不都是这样吗?严谨实证,力求准确” “没错,科学家应该有这样的态度”尚锦乡说,“但科学家也是人,在科学工作以外也会有人的生活,有正常的情感和喜好” 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跟父亲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二十多年,已经习惯了他的心无旁骛,对此觉得理所当然。

可是经尚锦乡这么一说,我顿时觉得,自己过去认为完全没问题的事,现在竟然真成了一个严重的问题似乎,我从来没有把父亲当人,他就是父亲,一个应该让我引以为豪的科学家父亲但除此以外,他的世界对我来说,就像是游戏里从未去探索过的黑暗区域。

于是导致了目前这种不可思议的尴尬局面——父亲无故失踪,儿子想找,却不知从何入手既不知道他喜欢去哪儿,也不知道他认识哪些人我想,看来还得和师父多聊聊不管有用没用,哪怕只是对父亲多一些了解,也是没错的尚锦乡看我默不作声,大约以为自己语气开刃,割伤了我。

她站起来,轻轻拍了拍我的胳膊说:“马龙,不想那么多了你刚才说明天出去,那我们去大雁塔吧”我本想答应,但忽然想起明天约了人见面,就说:“这几天正是秋老虎过街,你这细皮嫩肉的,出去会被咬伤的”“我才不怕秋老虎,我是母老虎。

”尚锦乡龇牙咧嘴,做了个鬼脸我明白她的想法,与其说她想玩,不如说是想让我出去散心可是明天的确约了人,但我也不想拒绝她,只好暂时答应下来尚锦乡睡在我的房间我躺在父亲的大床上,给张进步打电话,想找他帮忙,可是他已经关机了。

真是奇怪,他这种一向自恃的江湖人,怎么会关机呢?父亲的床上没有床垫,躺着感觉特别硌我辗转反侧,很长时间都没睡着,心里翻来覆去念叨着父亲临走前写下的那两句诗: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按字面意思,父亲难道去了秦岭吗?可秦岭不是一座山,而是一条山脉,被誉为中国的龙脉,西起昆仑,东至大别山,绵延千里,何其漫漫。

真要在秦岭里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等我醒来时,已近中午我睡眼惺忪走出卧室,张进步正坐在客厅抽烟看见我,他猥琐一笑:“怎么这还从此君王不早朝了?”“滚——带吃的没?”“必须的啊昨晚一桌没吃的鱼翅捞饭,全都给你打包回来了,厨房锅里热着呢。

”我走进厨房,炉子上蒸锅一直在冒气揭开锅盖,竟然是一份肉丸胡辣汤和一个腊牛肉夹馍我端出去问:“你带的啊?”张进步说:“我一个江湖人,哪能吃这个?这是小姨买的”他把尚锦乡叫小姨这个习惯,一直没有改回来“她人呢?”

“刚跑步回来,洗澡去了”我吃到一半时,尚锦乡擦着头发走出来,对我说:“出去跑步,看好多人排队, 我很好奇去吃了,很好吃,就带给你一份好吃吗?” “嗯嗯!”狼吞虎咽的我根本顾不得回话吃完胡辣汤,我给邓元宝打电话。

我在日本时,接到过他的电话他说邓春秋在出车祸前,有东西要给我我猜应该是跟那个吊坠相关电话接通,邓元宝支支吾吾,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家里遭逢变故,心情不好,可以理解我问起邓春秋找我的事,邓元宝的反应十分过激,矢口否认。

做古董的人家里,难免有些不为外人道的东西,虽然觉得有些怪异,但他既然不想说,我也就没再追问,只是安慰了几句,就挂了电话张进步在旁边听见了我和邓元宝的对话,骂道:“邓元宝这小子不地道” “怎么讲?” “他老子找你,肯定是找到了什么东西,没准就是他说的战国墓里的宝贝。

老邓一死,儿子肯定是觉得宝贝值钱,舍不得给你了” “别把人想得这么坏”我说,“就算你说得对,但东西本来就是人家的,给我, 我还不一定要呢” 张进步白了我一眼:“你倒是大方,那赶紧把债还了” 年轻人不讲武德,竟然拿债务压我,我只好转换话题。

经琉球一行,我已经在心里把张进步当成了朋友,也不客气,提出请他带尚锦乡去爬大雁塔,我要去办点儿私人的事张进步面露难色,瞅了一眼房间里换衣服的尚锦乡,压低声音对我说:“老马啊, 你死猪不怕开水烫,我在江湖上还要脸呢。

跟了你这么久都没把债要回来,传出去还怎么混啊?” “那你说怎么办?” “我得赶紧找人把那玩意儿卖了,先给你把债还上你看小姨那一副文管所女干部的脸,我哪敢让她跟着啊?” 他说的“那玩意儿”,就是他从海底仙游宫里抠回来的珠子。

他说的有道理,不论是皇家血脉,还是五德后人,债不能拖欠我问他找好买家没他让我不要多问我只好叮嘱他注意安全,别被人谋财害命“你就不盼着我点儿好”张进步嘟囔着钻进书房,打了个电话,又跟尚锦乡闲聊了几句,就走了。

尚锦乡出来,穿着极其凉快她抱怨说西安天气太热,早上出去跑步,一会儿就大汗淋漓,跟蒸饭团似的我说这么热的天,晚上可能会下暴雨,一下雨就凉快了她看了看窗外,嘟囔说:“这么大太阳……”我趁机对她说:“你怕热就别出去了,在家待着吹空调。

我出去办点事儿,晚饭给你点外卖,或者你等我回来,我带你去吃夜市”尚锦乡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我,她能不能跟我一起出去我赶紧说:“当然可以,只是要去见长辈,担心你不自在”“我不会不自在的”尚锦乡摇摇头,“如果你愿意把我引荐给你的亲人朋友,我很乐意认识他们。

”既然她都这么说,再推辞就不合适了,我只好答应带她出去我原本计划下午去见邓元宝,晚饭到师父家里吃既然邓元宝不愿见面,那就直奔师父家师父出去好几天了,只有师母和黄小意在家,我提前给他家打电话,电话是黄小意接的。

她说师母上午就买了肉,拌了馅,现在正包饺子我说我要带个朋友过来黄小意用郭德纲的腔调说:“没问题,饺子有的是”刚出电梯,我就听到黄小意肆意的笑声她性格随了师父,开朗活泼,能说爱笑,自幼就被师父当儿子养,高中以前几乎就是个假小子,经常在学校惹祸,还被人投诉“霸凌”。

不过,自从上了舞蹈学校,几年下来,她竟然养出许多女人味儿,尤其是在舞台上婀娜多姿,简直像换了个人,连我看了都会心动但只要一下台,就又恢复了那个扯着我的耳朵,逼着我叫姐的小妹妹黄小意打开门,看见我身边的尚锦乡,她表情明显一愣,笑容先像落日般褪去,旋即又像月亮一样爬上来。

“妈哎,快来快来,儿媳妇上门了”黄小意夸张地喊着师母匆匆从厨房出来,两手还粘着面,看见我俩,笑着说:“好事儿啊,快进来,快进来……”进门后,还没等我介绍,尚锦乡就朝师母九十度鞠躬:“阿姨好,我是锦乡,冒昧拜访,请多关照。

”这大礼可是把师母吓了一跳,她手忙脚乱,赶紧伸手搀扶:“这丫头,可真是太乖了” “妈——”黄小意大叫一声,“你的手!” 师母这才看见自己满手面粉,马上把手又缩了回去尚锦乡弯着腰迟迟不起来, 场面顿时非常喜剧。

等我和尚锦乡在沙发上坐下,师母泡了好茶,又洗了几盘水果,全都堆在我们面前我向师母和小意介绍了尚锦乡,挑能说的,把日本的经历简单讲了一遍黄小意对尚锦乡的“公主”身份很感兴趣,拉着她问东问西尚锦乡也是知无不言。

看两人聊得火热,我也就放心了师母说师父在家闲得慌,听说重庆有个老朋友病了,就打着探病的名义出去逛了她问起我父亲我说电话还能打通,只是没有人接,暂时联系不上,实在不行就只好报警了聊了一会儿,师母去下饺子,尚锦乡说要学做中国菜,跟着进了厨房。

她俩刚走开,黄小意凑过来,神秘兮兮地问:“说吧,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公主啊” “刚才不是都说了吗?” “说个屁!你俩是什么关系?” “现在还没什么关系” “那就是说,以后会有了?” “随缘呗。

” 黄小意把手里的一颗橘子扔回筐里,没头没脑地嘟囔:“那我怎么办?” 我心里咯噔一下:“你?你咋了?” 黄小意没说话,眼泪像屋檐上消融的雪水,扑簌簌地掉“唉,”我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你这是干什么?” 。

对我来说,小意是一个纯粹的妹妹虽说师父师母有过撮合的心思,但被我俩断然否决了我一直认为,她不谈恋爱,是因为心高气傲,普通男人入不了她的法眼黄小意抓起我的手,抹掉眼泪,直瞪瞪盯着我说:“我得了乳腺癌”

第二章  绑架邓元宝“胡说啥呢!”我猛然从沙发上跳起来“怎么了?”师母端着一大盘热腾腾的饺子,从厨房出来,讶异地问,“你俩聊什么呢?一惊一乍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小意瞬间换了张脸,嬉笑地说:“妈,我说我以后不跳舞了,把马龙吓着了。

”“不跳就不跳呗满世界飞,不着家,爹妈见你一面还得买票”师母说着,把饺子放在餐桌上,转身看见尚锦乡也端来一盘,赶紧迎上去“哎哟,小心烫着,大老远来一趟,还非要自己动手小意,快去剥蒜,饺子都上桌了,还没蘸料呢。

”“妈,你这可过分了啊”黄小意佯怒,“别人是娶了媳妇忘了娘,你倒好,有了儿媳妇,就把女儿当用人啊”晚饭气氛极其融洽,在我声明自己开车不喝酒的情况下,师母还是开了一瓶红酒,三个女人推杯换盏,把我撇在了一边。

其间,我反复观察黄小意,她却跟没事儿人一样,谈笑风生于是我怀疑她说的乳腺癌,是她耍小性子临时编造的我进厨房舀饺子汤,黄小意也跟进来她的脸上已有了绯红的酒意,怎么看都不像个生病的人“你别老盯着我啊,让公主看见,还以为驸马对我有意呢。

” “你刚才说的是假的吧?” “我骗你干吗?博取同情?还是换取爱情?”黄小意看我焦急,嘻嘻一笑,端着汤出去了饭后开车回家,经过环城路,尚锦乡对灯火通明的城墙很感兴趣,问东问西而我心事重重,心不在焉地应答着。

“马龙,你是不是不开心啊?”她突然问我“我吗?”我赶紧说,“没有啊,能活着从琉球回来,怎么会不开心?” 尚锦乡把手搭在我肩膀上,问:“是不是小意姐遇到什么事了?” “她吃你醋了吧”我半开玩笑回答尚锦乡摇摇头:“不是,我可以看出来她很喜欢你,但我也能感觉到,现在她对爱情的渴望并没有那么强烈。

” 我不得不佩服女性的直觉,惊诧地看着她,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尚锦乡被我看得不好意思,提醒我:“认真开车” 车开进动物研究所的院子,刚停到楼下,我就接到黄小意的电话“你把电话给公主”黄小意在电话那头直截了当地说。

尚锦乡拿过电话,疑惑地放在耳边我听见黄小意在那边笑着说:“公主妹妹, 我向你借用马龙一个小时行吗?” 尚锦乡也笑了:“小意姐,他本来就是你的,拿去用吧,不用客气” 黄小意在电话里说她要出去见人,但喝了酒不能开车,想让我给她当司机。

我想她应该是找我有话说,就把家门钥匙给了尚锦乡,让她回家休息,我自己开车沿着原路返回车刚到朝阳门,电话响了,是邓元宝打来的接通后,电话里邓元宝气喘吁吁,声音有些沙哑:“马老师,你马上来我家一趟, 曲江六号,我在北门等你。

我知道撞死我爸的人是谁了……啊……你是谁……放开我……” 电话那头传来嘈杂的声音,似乎是发生了争执“喂——喂——”我大喊两声,没人应答随着“啪”一声,电话断了,好像是手机摔在了地上我赶紧拨回去,电话已经关机了。

如果说之前对于邓春秋的死,我还想跟自己撇清关系,那么此刻我再自欺欺人,无论从道义还是良心来看,都说过不去了我加大油门,朝着曲江六号的方向开去此时正值晚高峰,堵车严重我一路狂按喇叭,但没什么用,只能跟着前面的车缓缓蠕动。

这时,黄小意的电话又打来了我只好告诉她有点儿急事,稍晚点儿再去找她挂了电话,我心急如焚,从窗口探出头去,想看看前面究竟堵了多远,却无意中看到一张熟悉的脸——邓元宝马路对面,一辆银灰色大众越野车挤在车流里。

后座车窗上,邓元宝的脸紧紧贴着玻璃,五官被挤压到变形,他似乎在拼命挣扎没等我看清楚,他的脸就消失了,车窗遮光帘被“唰”地拉上了我迅速判断邓元宝被绑架了,也不管此时是在大马路上,下意识拉了手刹,开门跳下车,穿过车流,朝越野车跑过去。

马路中间隔着白色栏杆,我刚想翻过去,对面的车流动了我恍惚感觉有人透过车窗看了我一眼,但转瞬之间,越野车向前右转,上了南二环由于事发突然,我连车牌号都没看清,不过隐约记得不是本地车牌嘈杂的喇叭声此起彼伏,原来我这边的路也通了,我的车堵住了后面的车流。

我转身回来,一个开奥迪车的胖子冲着我大喊大叫我顾不上理他,跳上车,趁着绿灯在前面路口掉了个头,转上二环,加速往前追了好几公里,却始终没见那辆越野车的影子我只好把车停在立交桥下,拿起手机刚想报警,又迟疑了。

万一因为我报警,邓元宝被害了怎么办?想来想去,我拨通了张进步的电话电话那边吆五喝六的,一听就是在酒桌上我让张进步到人少的地方,把刚才发生的事给他讲了一遍,又问他要不要报警“马爷,您可千万别冲动啊”张进步大声说,“人命关天,不可轻举妄动。

”“那怎么办?难道就坐视不管?”“这种事儿只能见招拆招,究竟发生啥事儿,我们都不知道万一是他约了别人老婆,老公找他谈判,你就报个绑架,报假案可是要负法律责任的……”张进步说话絮絮叨叨,听着已经有了五六分酒意。

“别扯这些,你就告诉我现在该怎么办?” “回家待着等消息啊这事儿要跟你有关,迟早会找上门来;要跟你没关系, 你就不要多事儿了,自己一屁股屎还擦不净……” 挂断电话,我冷静地想了想,觉得他说的有些道理,就掉头朝黄小意家开去。

黄小意已在大门口等我,等她上了车,我问她去哪儿她略一思索说:“我们去私奔吧” “啥——”我脚下猛踩刹车,车正好停在了十字路口黄小意哈哈大笑起来,看上去晚饭的酒意还没有彻底消退因为我的一脚刹车,前后左右的车都乱成一团,叫骂声和喇叭声四起。

我赶紧踩油门从车缝中溜出去“姐,不带这么吓人的” 黄小意停住了笑声,她说:“马龙,如果我只能活一年,你愿意当我这一年的男朋友吗?” 这样的问题,我无法回答虽然我的理智告诉我,小意的话很可能是真的,但我还是抱着万般的侥幸。

“小意,你先告诉我,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可以把诊断报告给你看” “师父和师母知道吗?” “我还没告诉他们” 我感觉心脏一阵绞痛,就像是被一只魔鬼的爪子紧紧攥住,嗓子一阵发干以小意的性格和对生活的热爱,当她知道自己患了癌症时,肯定经历了,不,应该是还在经历着痛苦,只是她不肯袒露,不想让别人看到她的恐惧和不安。

但我知道, 行走在生命边缘的她,现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渴望爱我深吸了一口气,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字斟句酌地对她说:“小意,是这样, 你知道乳腺癌并不是绝症,完全可以通过药物来治好实在不行,及早动手术……” 。

“我知道啊,医生也说了,动手术就是把我的乳房切除嘛”黄小意的声音十分平静,听不出任何悲喜,似乎在说别人的事她表现越平静,我心里越难过车在二环路上向西行驶,走到太白立交桥时,突然一辆车以极快的速度,轰鸣着从右边超过我们,变道插在前面,又马上左转,看上去特别着急。

我心情正郁闷,就骂了一句,打眼一看,竟然是一辆银色大众越野,跟劫走邓元宝的那辆一模一样我猛踩油门,追了上去晚上八点多钟,太白南路一路畅通,车速都飞快我打起精神,咬住那辆车,紧紧跟着它一路向南,穿过三环,朝着大学城的方向开去。

黄小意发现了异样,问我要干什么我把之前发生的事向她讲了一遍,没想到她不仅不害怕,反而表现得异常兴奋“我去,兜个风而已,要这么刺激吗?”我知道她胆子大,从不怕事,但她毕竟是女孩子,我也不想把她牵扯进去,就赶紧叮嘱:“万一遇到啥危险,你先跑,别管我。

”“你这也太瞧不起人了,我是那种人吗?”黄小意愤愤地说“这事没商量,你必须听我的要是不同意,咱现在就回去”“行行行,全听你的好吧!”黄小意嘀咕着,“还别说,你这样还真有点儿男朋友的样子”“神经病!”这时我们已经穿过大学城,朝着更南边的终南山方向开去。

开了十几公里,马上就要到山脚下时,前面的越野车突然转弯,进了一条小路这一片以前是国营老厂区,厂子搬迁后,厂房租给一些小物流公司当仓库不过据说早就要被拆迁改造了,只是涉及国有资产评估,才一直没有拆我前几年跟煤矿做生意,供应一些机械设备,为咨询物流价格来过这里好几次,跟其中两家公司有过交流,最终因安全因素没有谈成。

这种野生的物流园,可以说是城市最灰暗的部分因为这里位置特殊,攻可进城,守可进山,人员构成极其复杂,不仅有来自全国各地的卡车司机、三轮车夫、搬运工人,还有那些混迹在社会底层捞偏门的流氓地痞、混混无赖,甚至通缉犯和其他不明身份者也会藏匿在这里。

每次公安部门治安排查,这里都是重点区域我记得几年前一个冬天,电视里报道过,因为有人在库房里生明火取暖,引发了一场大火灾,烧死了人,因此这里曾整顿了一段时间后来在消防部门的强制下,绝大部分物流公司都搬走了。

原本热闹的老厂区,一下子变得异常冷清后来听说这里要改建成生态园林,周围村子闻风而动,开农家乐,挖鱼塘,打温泉开酒店,总之是带动了西安南郊的休闲产业可是原本说好的生态园却迟迟没动静如今打眼望去,除了隐约的暗淡灯光,这里几乎是一片黑暗。

在这样浓重的黑暗里开车,车灯显得尤为刺眼绕过一片茂密的竹林,前面的越野车也许是注意到了我们,突然减速,靠边停下, 可是既不熄火,也不见有人下来“怎么办?”黄小意紧张地搂住我的胳膊此时,我脑子特别清楚如果前面的车没问题,那我们完全不需要担心。

倘若它真是绑走邓元宝的车,那么车里的人此时一定在观察我们,想判断我们是在跟踪还是过路车辆虽然这里偏僻,但并非人迹罕至,毕竟周围就是热闹的村子,而不远处还是一处人来人往的名刹——古观音禅寺我把车窗玻璃打开一条缝,把音乐声放到最大,保持稳定车速,向那辆车靠近。

几十米的距离,转瞬即至就在两车交会的刹那,我以最快的速度瞟了一眼那辆车车里黑黢黢的,勉强可以看见驾驶位上有人影黄小意紧紧攥着我的胳膊,一动不动,应该是非常紧张直到我们的车开过几十米,她才长吁一口气,全身放松,靠在椅背上。

“真是太刺激了!”她兴奋地大叫。“看清车牌没?”我问。“啥?车牌?你没说让我看啊。” 那是一辆鲁Q牌照的大众越野车,车牌号已经深深刻在我的脑子里。只是我无法确定,它究竟是不是带走邓元宝的那辆。

第三章  私奔和追踪虽然我表现得似乎很轻松,但不得不承认,我还是紧张了车在小路上绕个几个弯,绕进一个拆迁工地,那里破砖烂瓦堆砌成山“没路了,要不绕回去吧”黄小意说越野车没有跟来,如果此时绕回去,难保会迎面遇上。

刚才的一时冲动,现在想来有些后悔对方若是亡命徒,我一个人还好说,有黄小意在,万一起了冲突,出了什么事,怎么向师父师母交代?我说:“要不还是等等吧,反正车牌我也记下了”我把车停在一个隐蔽处,熄火,关灯世界一片宁静,只能听见我和黄小意的呼吸声。

“我刚才说的你同意吗?”“什么?”“私奔啊”“小意你听我说,首先我们要排除误诊的可能,你记不记得……”“别扯这些没用的,西京医院和肿瘤医院都查了,活检穿刺,确诊无疑我的命我自己会不上心吗?你就说愿不愿意吧。

”黄小意说着,把脸凑到我面前,看样子是要我立即给出答案“小意……” 没等我把话说出口,黄小意的脸一下子贴上来,两条胳膊像蛇一样缠住我的脖子她这猝不及防的突袭,吓了我一大跳我刚想推开她,只听她在我耳边说:“别动,有人。

” 话音未落,一道强烈的光线透过玻璃,从车外照进来与此同时,一个骨子里透着凶狠的声音喊道:“弄啥呢?狗男女,大半夜不干好事,快滚!” 听这语气,不像是“绑匪”,我赶紧推开黄小意,顺势打亮车灯车头前,站着一个只穿背心短裤的精瘦老头,像是刚从土里钻出来的,正挥舞着手电筒,冲我们龇牙咧嘴。

看他的样子,应该是旁边工地看门的我还没想好该怎么应付,黄小意已经行动了她怒气冲冲地拉开车门,跳了下去, 冲着老头骂道:“老东西,胡叫唤啥呢!我们干啥,关你啥事?快死一边去” 她的口音是标准的西安话这种口音与生俱来有一种秦王扫六合的气质,好好说话都像是要打架,骂起人来,简直就是结了死仇。

老头大概没想到黄小意这么泼辣,气得吹胡子瞪眼,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棍,就要扑过来不料一袭仙女长裙,本该在舞台上翩翩起舞的黄小意,竟然毫无惧色,弯腰就捡起半块砖头,冲老头喊道:“老东西,你过来,看我不弄死你试一试你命大还是我命大……” 。

歪老头遇上了硬茬子,手提棍子,一时尬在原地,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他的嘴唇哆嗦着,几句脏话在嘴里嚼碎喷出来:“你个卖× 的,挨毬的货……” 他们俩这种性格,就是典型的关中人近代关中国学大师吴宓先生,用“生、冷、倔、蹭”四个字概括关中人性格:外表冷峻,言语木讷,态度强硬,宁折不弯。

如果今天没人劝解,黄小意和这老头没准还真会打一架,虽然场面看起来极不协调我刚想下去劝架,忽然从黑暗里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老袁,看好你的门, 不要多管闲事” 声音听起来极不舒服,除了有种居高临下的强迫感,音色里还有一种走在深秋的树林里双脚踩着枯枝败叶的刺耳声。

“这对狗男女在这儿……” “回去!”姓袁的老头还要说话,却被那个声音打断老袁的身体明显抖了一下,看上去对那个声音颇为忌惮,甚至有些惧怕他把棍子狠狠甩在地上,嘴里“呸”了一声,转身绕到砖瓦堆后面去了黑暗中,那个声音也没了动静,就像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黄小意也扔掉砖头,拍了拍手,回到车上,嘴里仍然骂骂咧咧:“晦气,一个老头子,把老娘的好心情都给搅了”我没有说话,眼睛盯着窗外车灯照不到的黑暗处我的直觉断定,那里还有人在,甚至能感觉到,那人也在看着我这种感觉非常熟悉,跟当初在琉球被人盯上时一模一样。

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呢?就像走进一个废弃的建筑物里,时不时有看不见的蛛网绕在脸上,不疼不痒,但非常不舒服“把安全带系好”我对黄小意说她似乎对这种命令式的语气还挺适应,或许是因为觉察到了异常,乖乖地系上了安全带。

我缓缓地启动了车,开到足够宽敞的地方,猛然转向,车灯照向刚才有人说话的地方那里杳无人迹,只有两扇锈迹斑斑的铁皮门,门口立着一块破旧的三合板,上面用红油漆刷着“叁肆物流”四个歪歪扭扭的丑书“这名儿真是顺嘴,三四五六啊。

”被车摇得东倒西歪的黄小意,竟然还能看出这是个谐音梗虽然没看见人,但我也不愿意多待,迅速把车驶回正路,顺着小道往北三环方向开快到路口时,我看见那辆越野车还在原地车已熄火,但车灯还亮着,前后两扇车门大开,车里空无一人。

黄小意问:“要不要下去看看?”我说:“你可真是不怕死”她说:“都是要死的人,有哪一种死比其他的死更高级吗?”“为人民利益而死吧”我心里下意识就这么想,这是多年接受教育的结果,但在这种情况下没敢说出口,自然也不会同意让她下车犯险。

我只管轰大油门,以最快的速度冲上了大路黄小意忽然问我:“你把我送回家,是不是还要过来?”“过来干什么?”“别装了,你想什么我还看不出来吗?”被她猜中心思,我只好笑了笑,没说话“我不回去,我要跟你一起去” 。

“这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就是好奇我知道你要说好奇害死猫,可是我不怕死,就是想去看,不行吗?” “不行,太危险了” “你去不危险吗?” “我跟你不一样……” “有我现在跳下车危险不?”黄小意说着,就伸手去开车门。

“你这是干什么?”我赶紧拉住她黄小意怎么说服我的,讲起来非常复杂总之五分钟后,我们掉转车头,重新回到那个小路口,却发现路被一个简陋的钢管架子拦住,上面挂了块硬纸板,写着“施工重地,车辆请绕行”我前后看了看,确定自己没有走错,就把车停在路边一个大幅广告牌下,对黄小意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听我的话,紧紧跟着我,不要冲动……也不知道她心里怎么想,反正是表现得百依百顺。

我在心里长叹了一口气,下了车,拉着她的手,小心翼翼朝深处走越野车仍然停在原地,我们悄悄接近,确定车里没有人我试着拉了拉车门,发现被锁上了我忽然有些犹豫,究竟要不要再往前走呢?假如这辆车跟“绑架”邓元宝没有任何关系,我如此疑神疑鬼,自导自演一出惊悚剧,会不会太滑稽了? 。

周围树木繁盛,地面潮湿,感觉很闷热我们走了好一会儿,到处黑黢黢的, 深一脚浅一脚,尤其是蚊子成群结队呼啸而来,简直要吃人我跟黄小意说:“要不回去吧” 黄小意不同意,但也不知道该干什么正在迟疑时,小路深处传来“嘎吱”一声, 夹杂着振动的嗡嗡声。

声音拖得很长,听起来是那种旧式铁皮大门的响动紧接着是嘈杂的脚步声和人声,我判断不少于三个人我把黄小意拉在车后,竖着耳朵听动静那些人并没有走过来,而是停在原地, 嘀嘀咕咕说着话因为距离较远,听不清他们说什么。

“怎么办?”黄小意趴在我的耳边问我算不上一个胆大的人,但邓春秋死得莫名其妙,邓元宝又在我眼前被带走, 因果牵扯得太大,我肯定是要搞清楚来龙去脉的但黄小意跟这件事没关系,她不该牵扯进来我刚想劝她先出去在车里等我,没想到她拽着我的手就往里面走,我只好跟上去,把她挡在身后。

走了二三十米,转过一个弯,我看见四个黑影站在路中间说话光线实在太暗,完全看不清他们的相貌,只能根据轮廓判断他们的个子都不高我把黄小意拉到一棵大树后,屏息凝神,偷听他们说话,想找到一些蛛丝马迹从口音判断,他们应该是川渝一带的人。

我小时候在重庆待过一段时间,讲川话可能不太标准,但听起来毫无障碍可是听了好一会儿,我却毫无头绪,他们似乎是用川人的腔调,讲一种我从未听过的方言我正纳闷,耳朵里突然钻进一个词——化生子如果我没听错,这不是四川话,而是湖南话,还是湘西一带骂人的话,意思是“夭折的孩子”。

听语气,讲话的人应该是在抱怨着什么另一个人安慰他,从兜里掏出香烟递给他,又打着火,把火机递到他面前,为他点烟当微弱的火光照亮那人的脸时,我一眼就认出了他那是一张熟悉的年轻面孔,就在不久前,我才见过他黄小意觉察到了我的异样,因为没办法说话,就在我的手上写字问:“怎么了?”

我也在她的手上写:“认识”半个多月前,在日本鹿儿岛,我和张进步认识了一对长沙来的小夫妻在他们的帮助下,我们才顺利买到去冲绳的船票在航程中,我和他们有过颇为愉快的交谈只是到了冲绳后,因为着急下船,没来得及跟他们打招呼,但他们的相貌和名字我没有忘——华涛和戚薇。

没错,离我十几米远的地方,那个一边说话一边抽烟的年轻人,就是华涛——那个自称在世界各地旅游,给杂志拍照片、写游记的男人随着香烟在他嘴边明灭闪烁,我不觉心潮澎湃,仿佛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泥沼,被黏稠的黑暗包围,脑袋里汩汩作响,身体不住地下沉。

他是谁?他们是谁?他们在这里干什么?疑惑像雪山坍塌,劈头盖脸朝我倾轧过来正在这时,一阵清脆的手机铃声从我的口袋里传出来,像一颗长钉子猛然楔进了凝结的冰层,寂静的黑暗瞬间崩裂我被这突如其来的铃声击晕,任凭它一遍又一遍响着,却没想到去挂断。

黄小意紧紧抓着我的手,她应该也是吓着了对面的四个人,似乎跟我们一样被铃声击晕了,静静地怔在原地华涛掐灭烟头,嘴里咕噜了两句,几个人缓缓朝我们走过来跑吗?这是我的第一个念头我对自己的逃跑能力很有信心,毕竟是在兔子嘴下逃生的人。

但因为有黄小意, 所以跑这个选项直接失效我有些后悔刚才听了她的话,但危险已经逼近,后悔也来不及了虽然华涛的身份我不清楚,但凭他在这里出现,我就能断定,鹿儿岛的相遇绝非偶然我脑子里迅速闪过一些画面:家里遭贼,大阪酒店被枪杀的那两个人,以及在琉球遇到的那个神秘怪人孔孟荀……会不会都跟他们有关?我强烈地感觉到, 华涛就是为我而来的。

就算我们侥幸跑了,他也会很快找上门来师父说过,如果打架不可避免,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出击,把进攻权掌握在自己手里,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我之所以这么想,绝非二杆子给阎王拜年——找死,而是出于对自己拳脚的信心。

要说一个打三四个,我不一定打得过,但我真想跑,他们也拦不住目前这种情况,只有兵行险着,调虎离山,把危险引开,以保黄小意的安全那四个人越走越近,距离大树已不足五米我注意到,他们的脚步声非常轻, 看来受过专业训练,也是练家子。

但事已至此,想改变主意也来不及了,只好硬着头皮上我猛然甩掉黄小意,从树后面跳出来,以最快的速度朝来人冲过去那四个人似乎被我吓了一跳,却并未显得慌乱,而是两两分开,为我让出了一条通道我本打算撞倒其中一两个,却失算了,只好借着惯性从他们中间穿过去。

这时, 我听见有人“咦”了一声,我倒不觉得华涛会认出我,天实在太黑,就算面对面也不一定能认出来如果这要是赛跑,我保证用不了多久,就能把他们甩没影但调虎离山,既得让老虎跟着,还不能让老虎吃了我想以黄小意的脑子,应该理解我这样做的意义。

第四章  水里的歌声四个人果然都追了过来,我加快速度,想把他们引远一点儿小路曲折,每跑几十米就有分岔,像进了一个迷宫黑暗里无法辨别方向,我随心所欲跑了一阵,四个人一直跟在后面我突然有点儿后怕,万一华涛还有别的同伙,我把黄小意一个人抛下,她岂不是更危险?。

想来想去,我决定回去恰好前面的路被一堆小山般的建筑垃圾挡住,我干脆不跑了,站在原地,做好应战的打算追我的人看我停下,也停下来,站在几米开外的地方看着我“你们是谁?”我大声问他们不说话“华涛,是你吗?”我喊出华涛这个名字时,他们有了反应,其中三个人把脑袋转向中间一个人,看来那个人就是华涛。

过了好一会儿,终于有人说话了“马龙,你来这里干什么?”是华涛的声音“这话应该我问你,你来这里干什么?你究竟是谁?”又是一阵沉默后,华涛发出了长长一声叹息,四个人缓缓向我围过来看来他们决定要动手了突然,我右手边的巷子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马龙,你死哪里去了?”竟然是黄小意。

我已经做好一对四的准备,想趁机跑回去找黄小意,没想到她却从这边钻了出来既然如此,那还是以和为贵,身随心动,抬腿就溜巷子不足一米宽,勉强能走一个人,两边的墙壁比我高出半米狭窄的地势有利于单人行动,真要打起来,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巷子里隐约有个人影“小意,是你吗?” “不是我是谁,你死哪儿去了?”黄小意向我走过来“别过来,转身跑,后面有人” “哪有人,你见鬼了吧”黄小意说着,已经挡在我面前我停下脚步,回头一看,竟然没人跟进来我不敢放松警惕,前后打量了一番, 没发现什么异常,拉住黄小意问她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黄小意先骂了我一顿才说:“我怕你出事,就跟进来帮忙,这里黑咕隆咚的, 走着走着就没方向了刚听见你跟人说话,我才喊了一声他们究竟是什么人啊?” “我也不清楚” “你不是说认识吗?” 我把在鹿儿岛遇见华涛的事,简单给她讲了一遍。

黄小意吃惊地问:“你身上究竟有什么宝贝,值得人一直跟踪你到日本?” “有个屁宝贝先别说这个了,我们得想办法离开” “你不找邓元宝了?” “当然要找,但这个事可能比我想象的要严重我们先回去,找警察帮忙” 。

“报警?不会吧?你怎么这么不酷啊?” “姐姐,人命关天啊!” “人命关天还回去干什么?现在就报警” 我掏出手机,刚想报警,发现刚才的电话是尚锦乡打来的,就下意识拨回去电话接通后,尚锦乡问我晚上是不是不回来了? 。

我肯定不能把自己现在的处境告诉她,语气故作轻松地说:“你睡吧,我晚点儿回来”临末又补了一句,“把门关好”这句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以尚锦乡的敏感,她一定会好奇这句话的潜在信息果然,她马上就问:“有什么麻烦吗?”。

“没有啊——”话刚出口,一道强光打在我脸上巷子口,有人用强光手电筒照进来我下意识侧过身,用身体挡住黄小意,再伸手挡住自己半边脸手电光一动不动,对方似乎只想确定我的身份电话里传来尚锦乡焦急的声音,我来不及听她说什么,因为我听见了两边墙壁上的动静。

不出意外,应该是有人正在爬墙“稍晚给你打电话”我挂了电话,推着黄小意朝巷子深处跑黄小意不明所以,但也觉察到了危险,没说什么,主动跑起来舞蹈演员的体力都很好,跑起来特别轻盈倒不是说我只能逃跑,在敌暗我明的情形下,不知道对方的实力和手段,谨慎为上。

万一对方有枪,功夫再高,有个屁用可是没跑几步,黄小意的脚下猛然一滑,幸亏我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这才没让她摔倒“我靠——这什么玩意儿?”黄小意骂着脚下的土路竟然成了淤泥,黄小意穿的凉鞋陷进了泥里。

我赶紧帮她把鞋从淤泥里拔出来,套在她脚上这时我才看到,巷子深处的路,全都被脏乎乎的淤泥覆盖着黄小意退了几步,在地上把鞋底的淤泥蹭掉,嘴里骂骂咧咧难道这里是排水沟?我正疑惑,耳边再次传来先前那种爬墙声,而且声音越来越清晰,像秋风吹拂枯叶,又像群鼠盗取干馍。

再仔细听,似乎还混合着流水声和野兽的呜咽声我催促黄小意继续跑她说:“要跑你跑,我反正不跑了,太恶心了”没办法,我只好继续把她挡在身后,紧贴墙壁,防止被偷袭事已至此,只能以不变应万变这时,我想起了张进步,如果有他在,一定能想出破局的好点子,即便想不出,他也可以帮忙钻淤泥里去探探路。

闷热的空气中忽然传来一丝凉意,一股风从巷子深处吹出来,夹杂着浓重的霉味紧接着,天空亮起一道强烈的闪电,伴随着一声闷雷,雨点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浇了下来前无去路,后有追兵我赶紧把T 恤脱下来,遮在黄小意头上。

黄小意突然哈哈大笑我问她笑什么,她也不说话,自己接过T 恤遮在头上不过雨实在太大,那件T 恤并没有什么用,很快就湿透了巷子口的手电依然固执地亮着,大雨在强光的照耀下,愈发显得急促一种突如其来的危机感,从我脚底涌了上来。

我明显觉察到危机就在身边,却什么都没有发现这种感觉非常糟糕,比在海底被那群狰狞的食肉兔追逐还要糟糕绝不能坐以待毙,我决定在危险降临之前,主动迎上去我抹了一把脸,试图让视线能开阔一些,但雨太大了,没有任何作用。

我指着墙头对黄小意说:“这里可能是排水沟,太危险了,我们先到上面去” 我先让黄小意踩着我的手,攀住墙壁上沿我稍一使劲儿,就把她托了上去, 随后自己也爬上墙头墙只有一块砖的宽度,又湿又滑为防止掉下去,我们都双腿跨骑在墙上。

黄小意虽然穿着裙子,但很宽松,还算方便巷子口拿手电的人,肯定看到我们上墙了,但手电光竟然没有跟上来,仍然直直照着巷子先前那种奇怪的声音,被大雨的哗哗声遮蔽巷子里已经开始淌水,可是墙的另一边却一片漆黑,就像一个吞噬所有光线的深渊。

黄小意似乎一点儿也不在乎,她把我的T 恤裹在头上,笑着对我说:“好久都没淋过这么大的雨了,简直太凉快,太舒服了!” 我嘴上笑骂着“神经病”,心里却一直发毛因为刚才那种危机感不仅没有减轻, 反而越来越强烈。

没过多久,巷子深处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像是有一头野兽脱困而出顷刻之间,一股污浊的泥浆,席卷着垃圾,从深不可见的黑暗里汹涌而来,腥臭扑鼻, 仿佛黑暗里有一个巨大的醉鬼正在呕吐紧接着是成百上千的老鼠,密密麻麻混杂在泥浆中,争先恐后涌出来。

它们尖叫着,跳跃着,朝巷子口的光线冲去黄小意虽然享受着淋雨,却被老鼠吓了个够呛,把墙外的腿赶紧收起来,吱哇乱叫只是一刹那,光源就被淹没我突然意识到,巷子口可能并没有人那么人呢?没有了光线,四周彻底陷入黑暗。

大雨像鞭子一样抽打在身上,竟然有微微的疼痛感眼睛勉强能睁开,却什么都看不见耳边只能听见雨声和鼠流奔涌的声响我一只手紧紧攥着黄小意的胳膊,担心她失足滑落;另一只手掏出手机,想打开光源,可是手机进水成了砖头。

“马龙,这里怎么有这么多老鼠?”黄小意胆战地问我“可能是下大雨,灌了老鼠洞这一片原来是老厂房,地下室里肯定有很多老鼠洞”我想象着解释,但我想事实也应该是这样可如果仅仅是老鼠,怎么会有这么强的危机感呢?一道闪电再次照亮夜空,电光石火之间,我敏感地觉察到危机来自身后,刚想转身,黄小意突然大叫:“快趴下!”

我来不及思索,顺势往前趴,一声呼啸从我耳边擦过没等我回过神来,坐在我对面的黄小意身体一歪,失去重心,尖叫着掉了下去我被她使劲儿一扯,也跟着掉了下去按我的预测,墙里墙外的高度应该差不多,最高也就两米五,只要下面不是刀山剑林,应该不至于摔得多惨。

然而,黄小意的尖叫声持续了好几秒,远比想象中要长最后“扑通”一声,我俩全都掉进了水里一瞬间,腥臭的液体从鼻腔灌进来,直冲脑子我赶紧舒展身体,想双脚着地,却发现够不着底,扑腾了两下,才漂浮起来我记得黄小意会游泳,但猛然入水,猝不及防,她应该是被吓着了,正胡乱扑腾着,嘴里呜哩哇啦乱叫。

我赶紧把她拉出水面,安抚了好一会儿,才缓和下来“太恶心了,我们不会掉进化粪池了吧?”“应该不是,要是化粪池,我们早就被熏晕了”液体味道虽然腥臭,但绝非屎尿的恶臭,否则我们刚才在墙上不可能闻不到“那这是什么地方,怎么会有这么深的水坑?”。

“不好说,也不像是蓄水池”因为蓄水池不会这么脏,我明显可以摸到水面上漂浮的垃圾、枯枝败叶、木板纸片,甚至还可能有死老鼠想来想去,我推测这个水坑唯一的可能就是附近工地的建筑基坑,被入夏以来几场暴雨的积水灌满了。

西安的夏天,暴雨经常突如其来,让城市排水系统瘫痪,街道平地起涝,车像船一样泡在水里“我们赶紧游出去吧,这儿太恶心了” 黄小意说着就朝掉下来的方向游去我赶紧拉住她,仔细听了听,除了雨声, 什么声音都没有刚才在墙上袭击我的人,就像没出现过一样。

“小意,你看清刚才的人了吗?” “人?什么人?” “拿棍子袭击我们的人啊” “没有人” “什么?”我怀疑自己听错了“真没有人,只看见一根胳膊粗的大树杈”黄小意说我不是不相信黄小意的话,但我也不信一根树杈会无缘无故袭击我。

不过事已至此,想办法先出去再说我拽着黄小意,一口气游了几十米,也没摸到边“咦,雨停了吗?”黄小意忽然惊异地说经她提醒,我才注意到头上再没有雨淋下来,水似乎也变浅了,原本淹到脖子的水面,此刻竟然下沉到了我的腹部。

但很快我就发现,并非是水变浅了,而是我胸口的吊坠发挥了作用它那种神奇的避水能力,将我和小意身边的水向四周推开,我伸手向四周摸, 在半米之外,又摸到了“水墙”在琉球海面上,它曾起过巨大的作用,让我们乘坐的游艇摆脱了海水的陷阱。

此刻,它再一次发挥出了避水作用,在我和黄小意身边形成一个一平方米见方的“水坑”但大雨显然并没有停息,因为喧闹声并没有变小我估计我们游进了什么建筑物里,可是基坑里能有什么建筑呢? 黄小意对“水坑”的出现颇为惊异,但我并没有做过多解释,因为我自己也不明白其缘由。

她又问我那些人追我,是不是为了这个宝贝吊坠?我仍然给不了答案想不明白,干脆不想了,我们认准一个方向继续游雨声越来越远,空气也越来越憋闷,气温渐渐升高“什么味儿啊?” 随着黄小意的叫声,我闻到一股硫磺的味道,还混合着一种集体大澡堂的臭味。

再往前游,不时有蜘蛛网缠在脸上,甚至还能听到有啮齿动物——也就是老鼠,在不远处吱吱叫黄小意吓得差点儿脚抽筋,我干脆让她趴在我背上,缓缓往前游我们游到哪儿,“水坑”就跟到哪儿,就像一个方盒子,将我们装在里面。

“好像个水棺材!”黄小意在我耳边笑着说这时,我感觉身体猛然下沉,脚下似乎碰到了什么东西,用脚尖踩了一下,那东西软绵绵地滑开了黄小意发现我的异样,听我说踩到了东西,她赶紧问:“不会是死人吧?”“是死人,你不怕吗?”。

“死人有什么可怕的?”我一阵无语,很难想象一个看见死老鼠都吓得魂不附体的人,说起死人竟然如此淡定反而是我,被她这么一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不信鬼神,不担心被水鬼缠身,但跟死人一起泡澡,心里还是会觉得膈应我突然反应过来,因为吊坠将水排斥开来,所以身体才会下沉。

但只是下沉了一会儿,脚下又一次踩到东西我心里一紧,双脚发力,向下一蹬,本想把东西踹开,万万没想到,竟然踹到了地面脚一落地,心就安稳了此时我们身边的水,因为吊坠的原因,只淹到我腰部而周围正常的水面,大约刚好能淹没我。

水温不仅不凉,竟然隐隐有热度空气也很闷热,不同于之前的臭味,而是弥漫着一种甜丝丝的味道,像是草木焚烧过后残留的气味黄小意疑惑地说:“怎么有股烧香的味道?”因为刚才的味道太臭了,我忍不住张开嘴,猛嗅了几口,想看看是因为缺氧还是气味本身有古怪。

我们俩正在猜测这是哪里,忽然听见黑暗里隐隐传来歌声“这究竟是什么鬼地方,我们不会是已经死了吧?地狱派仪仗队来接驾”黄小意讲话向来百无禁忌既然两个人都听到了,那可以肯定不是我耳鸣我让黄小意先别说话,安静地听了一会儿,发现不是电影里女鬼那种幽幽的戏曲腔,而是男人的合唱声。

旋律婉转却不悲切,节奏也很明快,有南方山歌的味道我拉着黄小意,一起朝歌声飘来的方向走过去渐渐地,眼前似乎有了光线,不再是伸手不见五指,可以朦朦胧胧地看到近处的轮廓歌声越来越近,光线也越来越亮,首先进入眼睛的,是漂在水面上的垃圾。

太阳下没有新鲜事,黑暗里也没有“在那里”黄小意指着前面不远处似乎是一根黄色的电棒,光线就是从那里照来的我们走近了些才看清,原来是一个条形的栅格状缝隙,黄色的灯光顺着缝隙照了进来,经过水的反射,让这个黯淡的地下空间到处影影绰绰。

这样的景象,合着耳边悠扬的歌声,以及那种越来越浓烈的草木香味,有一种极不真实的梦幻感。我感觉脑子越来越迟钝,眼皮也沉重起来。

第五章  拜树的人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自己似乎打了个盹,心里觉得莫名其妙,怎么泡在水里都能睡着?我赶紧晃了晃脑袋,把睡意从脑子里赶出去“怎么了?”黄小意问“没事,就是有点儿困”黄小意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说:“我早就困了。

你说大半夜的,咱不在家睡觉,跑这儿来干什么呀?”我笑着说:“你不是说私奔吗?这才到哪儿啊”黄小意沮丧地说:“我有个不好的预感啊,我觉得我们今晚上出不去了”“我倒是没关系,”我说,“主要是不应该把你卷进来。

”“都这会儿了,你就别说这话了,赶紧搞清楚这是哪儿,究竟是谁在唱歌,温暖了寂寞……”黄小意说着就差点儿也唱了起来我们继续靠近光源,没走几步,竟然有台阶,一直向上走了十多级,就出了水面,转为平地天花板距头顶不足一米,伸手可及。

那条缝隙看起来是一个狭长的窗口,上下高近一尺,左右宽约两米,边缘非常齐整我判断这是天花板——也是上面房子的地板——有意形成的落差空隙,专门用于排水,相当于厂房的下水口,口上嵌着生铁格栅不知道上面是什么工厂,也就无法得知这是什么车间,为什么会留着排水口?不过,此时我已无心去想这些,那近在耳边的歌声,完全拽走了我的注意力。

“娑里娑,山与山合,娑转娑,山与水合,阴二娑,阳二娑,花儿神娑,金刚娑, 树儿神娑,木客娑,草儿神娑,山鬼娑……” 这样的曲调和唱词,如果是在山野溪涧,树林草地,被几个豆蔻年华的采花小姑娘唱出来,倒还别有风趣。

可是,如此深更半夜,在废弃厂房里,被一群男人唱着, 透着一种莫名的诡异感排水口的高度,刚好与我身高差不多,我踮着脚尖凑过去,想看看里面是什么人尽管已有心理准备,但看见的一幕,还是让我目瞪口呆厂房被稠密的绿植装点,枝繁叶茂,花团锦簇,看着像一处花圃大棚。

中间的空地上,二三十个打扮怪异的男人跪坐着他们没有穿衣服,却也并非赤身裸体,而是全身挂满花草藤蔓,看起来像在演一出古希腊潘神题材的农事诗剧我下意识就想,这不会是一处Cosplay(角色扮演)主题体验馆,或者异装爱好者集会吧?但观察了一会儿,觉得没那么简单。

这些人看上去都很年轻,但神情肃穆得让人发憷而他们的姿势却颇为滑稽, 所有人围成一圈,像幼儿园小朋友一样,高举着双手,来回摇晃,像是模仿树在风中摇摆的样子,口里反复吟唱着那首能听清,却听不懂的怪歌被他们围在中间的是一株盆栽植物,如果我没认错,应该是黄角树。

黄角树在西南地区很常见,树干粗壮,枝杈密集,叶冠繁茂,尤其是树形,悬根露爪,观赏性很强我听寨子里的老人讲,黄角树寿命长,会成精,所以被称为“鬼树”,也有人说佛经里说的菩提树,就是黄角树不管是会成精,还是会成佛,按照民间风俗,普通人家房前屋后,花园庭院里, 不会栽种黄角树。

这种树通常只会栽种在寺庙、广场、道路等人来人往之处不过,我听父亲说,之所以不在庭院栽种,是因为黄角树根系过于发达,时间长了会破坏房基在此之前,我从来没见过把黄角树做成小型盆栽的,以至于怀疑自己看错了那株盆栽,高不足两尺,枝叶稀疏,然大枝横伸,小枝斜出,虬枝盘曲,根须交错, 形态怪异,确定是黄角树无疑。

虽古意盎然,但显得十分小气,像个地精侏儒那些“潘神”一边唱着一边站起来,分内外两圈,围着黄角树旋转,一会儿顺时针, 一会儿逆时针,随歌声的段落变换着黄小意也想看,但个子不够高,只能气呼呼地坐在地上休息我把所有人的脸打量了一遍,其中没有华涛,但他们与华涛的气质竟然十分相近,这让我愈发觉得怪异。

如果要我自己找语言形容那种气质,还是有点儿困难不过可以借用网上看过的一句话——历尽千帆,归来仍是少年它集复杂和单纯、沉重和轻盈、污浊和神圣于一身,有一种……对,邪教徒气质难道这是一个崇拜植物的秘密教派,在这里举办祭祀仪式?我越看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植物崇拜,由来已久,可能要从人类诞生之日算起其实在远古时期,无论日月星辰,大地山川,还是山石树木,飞虫走兽,都会被蒙昧中的先人当成神异来敬仰和祭拜其中对树的崇拜尤其广泛和久远,直到现在,这种崇拜依然还在。

且不说偏远山区,就在西安郊区的一些村子里,都会供奉“神树”而在原始信仰依然盛行的偏远乡野,树崇拜更是非常之多几年前,我偶然结识一位苗族朋友,他是黔东南苗寨巫师传人,名叫摆丢他跟我聊他们当地的风俗民情,说到过草木崇拜。

他们寨子里的每一个苗人,出生时都会种下一株本命树树随人长,人老树衰,人寿将尽时,树木也会慢慢枯萎人去世后,本命树就会被砍掉,做成棺材,跟人一起下葬不过他说,根据巫师的说法,上古苗书《九诰》有记载:“欲长不死,易改心志,传其树近灵丘天门,可曰长生。

”就是说,如果有人要寻求长生,可以把自己的本命树移植到灵丘天门之处我半开玩笑半质疑地问他:“苗族在解放前都没有文字,哪有什么书啊?”摆丢神色黯然地告诉我,苗族在上古时期是有文字的,但是经过与西北方游牧民族的惨烈战争,几次长途迁徙,还有后来胜利者的有意抹杀,才让古苗文字消失在历史长河里。

他忿忿地对我说:“别以为就你们经历过‘焚书坑儒’,人类万载以来,历朝历代的政权,都会有意识地去焚毁书籍,抹灭文明,只是没秦始皇那么激烈而已”在我知道了“焚书坑儒”背后的真相后,才觉得摆丢所言非虚历史的真相不会袒露在美颜过后、皮光水滑的脸蛋上,而是深埋在褶皱里。

至于《九诰》里所说的“灵丘天门”在什么地方,摆丢也不知道,就连他的长辈们都说,那是子虚乌有之境,不能太当真总而言之,寨子里住的几代人,还没一个敢把自己的本命树移走的反而那些进城当了官发了财的,每年都会回来,精心照料自己的本命树。

我心想,“人挪活,树挪死”,看来这道理在哪里都行得通不过,摆丢讲了另外一个故事,现在想起来,很有意思他中学毕业后,去重庆当了汽车兵,复员后曾跟人跑过一段时间中药材运输有一次,他受父亲委托,到湘西去探望一位老朋友。

父亲说他年轻时曾跟那人有过交往,不知道对方还在不在人世见面之前,摆丢心想,父亲年轻时的朋友,那跟父亲年纪应该差不多大可是一见面,对方却是个俊朗的青年人,看起来跟年近三十的摆丢相差不多那人自称“寸君”,他见了摆丢也很开心,两人虽然隔辈,却无隔阂,把酒相谈甚欢。

席间,摆丢问起寸君的年纪寸君说,自己再过两年,就百岁了他见摆丢不信,就对他说:“我第一次见你父亲,他就是你现在的年纪,而我就是现在这个模样” 摆丢跟他拍了合影,回去让父亲看父亲证明寸君所言不虚寸君告诉摆丢,他自己从小体弱多病,家里唯恐不好养活,就四处求医寻方。

后来家人无意中听了武陵山中一位老人的话,在寸君三岁生日时,往庭院里植了一株本命树说来也怪,自从树栽起来,寸君的身体就一天比一天好如此这般,一直到十八岁, 顺顺利利,无灾无痛可是十八岁生日过后,那棵树突然毫无预兆地开始枯萎,并在很短的时间内断绝生机。

这可是大凶之事,一家人赶紧去武陵山中寻访那位老人,经过多方打听, 才知道他十多年前就离家出走,杳无踪迹不过,他在临走前,留下一封树皮信信里说,如果想要活下去,寸君就必须每日朝夕,对枯死的本命树跪拜,一日不可中断,如此可保长命。

平常人看到这样的话,一定会当成戏言,寸君的家里人也对此很怀疑但寸君坚定地认为,老人不会骗自己自此以后,不论寒暑风雨,寸君都会在每天晨昏叩拜枯树,从未轻慢耽搁如此一拜就是二十八年寸君四十六岁时的春天,那株干枯的树竟生了新鲜叶子,还开出一种鲜艳的花。

不过那个时代正忙着破除迷信,解放思想,媒体也不发达,鲜有人关注这些事只有周围乡邻把它当作怪事议论更怪异的是,那些花开了后,就终年不败,花蕊里流淌着一种汁液,香味扑鼻,甜如蜂蜜寸君尝过后,就以此为食,再也不吃五谷杂粮。

而他的相貌竟一日日变得年轻,一直回到十年前的模样,从此定格,后来的五十多载也再没有变过,仅有的变化就是头发稀疏了许多我问摆丢,那寸君是不是已经长生不老了?摆丢说他也问过寸君原话是:“借命而已,怎么敢奢谈长生。

”他说,自己三岁以后的寿命,都是通过树借来的,利息大得很,一寸光阴一寸金,迟早还得给树还回去至于借和还是怎么回事,寸君自己也说不清楚摆丢有巫师血统,自小对此类事情见惯不惊,也有自己独特的理解,但经过学校和部队的教育,他很少会对别人讲这些。

或许是跟我聊得投机,他讲完故事,见我讶异迷惑,就补充解释说:“世界万物,生老病死,成住坏空,其实都是表象,究其本质,脱离不了‘借’‘还’二字所以有一句歌词唱得好:从来没有什么救世主,只有永恒的讨债人……”。

摆丢讲后面这些时,我已经处于半醉状态,基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寸君拜树借命这个故事,因过于离奇,一直牢牢印在我脑子里此时看到厂房里这个拜树仪式,我就想起了这个故事难道这些浑身披挂着花草藤蔓的男人,也在拜树借命?但一群人耗着一棵树借,就算黄角树长命,分摊给这么多人,每个人也增不了几年寿啊。

正在我浮想联翩时,里面又有了新变化那些唱歌的男人,在黄角树盆栽前分列两排,双臂下垂,目不斜视,收颌含胸,嘴里发出一种近似鸽哨的声音,像是在呼唤着什么然而,黄角树既没有变化出云雾缭绕的奇景,也没有开花结果的异象。

但随着“鸽哨”声,一双赤脚,踩着满地落叶和花瓣,缓缓走过来看步伐,那应该是一位女子,但一盆盛开的秋海棠刚好挡住我的视线当她靠近黄角树时,又恰好背对着我,看不见她的相貌,只是那身装扮让我颇为惊讶“你看什么呢?”黄小意问。

我连忙阻止她说话,轻声把里面的情形讲了一遍。黄小意说她也想看看。没办法,我只好像小时候那样,把她背起来。黄小意特别瘦,背着没什么重量,也不影响我继续踮着脚尖看。

第六章  另一个尚锦乡那个神秘的女人一直没有转过头来和那些“潘神”一样,她身上也披满了植物不同的是,她的装扮要精致得多如果这些植物装扮能称为“衣裳”的话,她的穿着堪称精工细作与她相比,那些男人的穿着,简直就是粗劣的地摊货。

虽然是植物茎叶,但披在她身上毫无违和感, 似乎她天生就该这样穿倘若换上平常衣物,反而不对了她身上有两种植物,叶片大一些的是木莲,纤细如流苏的是松萝这两种植物都生长于南方木莲又叫薜荔, 属攀援植物,在南方地区的树木、桥墩或残垣断壁上,到处可以见到。

松萝是一种寄生植物,形状如金黄色的丝线,多附生在松树上在众人的歌声里,神秘女人举起纤细的手臂,优雅舞动,姿态怪异而优美她身上的木莲叶片和松萝丝线,也随她舞动“真好看!”黄小意在我耳边感慨我对舞蹈一窍不通,仅有的几次剧场体验,也是在黄小意逼迫下专程去给她捧场的。

但此刻,我也不由得被吸引了该怎么来形容这种感觉呢? 它不像是人类的舞蹈,而是流动的水,是轻拂的风,是在草原上看野草起伏荡漾, 不激烈,不妩媚,不感伤,却有一种天然的疗愈感但是这种美好的感觉没有持续多久当她转过身来的那一刻,我被震惊了,我明显感觉到背上黄小意的身体也随之一颤。

尚锦乡!我的心脏猛然停止跳动,一股热血冲上了头顶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披着木莲和松萝翩翩起舞的神秘女人,竟然是不久前才跟我通过电话的尚锦乡就在我几乎要脱口喊出的一瞬,黄小意的手捂住了我的嘴“别出声,先看看再说。

”可是这种情形我怎么能冷静?我只感觉太阳穴被两只猛兽不停冲撞,脑袋里轰轰作响黄小意从我背上跳下来,抓着我的胳膊说:“你先别冲动,有时候眼睛看到的东西,不一定就是真的”“你看到了吗?”黄小意点点头“我一个人看见可能是幻觉,难道我们俩同时都幻觉了?”

“可是……”黄小意也语塞了我闭上眼睛,不让眼前所见影响自己的判断我默默地告诉自己,虽然眼睛认定她就是尚锦乡,但我心里并不相信可究竟哪里出了错?理工男的长处,就是理性即便在这种情况下,我也没有完全被情绪所左右。

上大学时,学校流行读南怀瑾宿舍里有个家伙,天天抱着一本《金刚经说什么》研究宿舍卧谈会,我们给班里的女生排名次,他会很扫兴地跳出来,教导我们,看美女应作骷髅观,再漂亮的女人,终究只是一把白骨他说这是佛学的高深法门“白骨观”。

后来,他迷上了隔壁学校的一个女生,魂不守舍,我们就嘲笑他被白骨精迷住了再后来两人分手,他痛苦了小半年,有一天半夜,他长叹一声:“凡所有相,皆是虚妄”没过多久,他竟然退学出家了好玩的是,他没当和尚,而是进终南山当了道士。

我有好些年都没见过他,但是这会儿,却想起他说的那句——“凡所有相,皆是虚妄”我告诉自己,除非尚锦乡亲口对我承认,我绝不会相信眼前的这个女人,就是她可如果她不是尚锦乡,那又是谁呢? 半个多月前,我在冲绳码头第一次遇见尚锦乡,随后发生了一系列离奇古怪的事, 彻底颠覆了我过去对世界的认知。

而九死一生的冒险,更让我们产生了一种超越友谊的感情我对这份感情非常珍惜于情于理,她都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如此装扮,做这样诡异的事虽然心里这么想,但当我睁开眼睛,再次透过排水口看见她时,我还是忍不住慨叹,实在是太像了。

如果非要说她们的区别,那就是头发——尚锦乡是齐耳短发,而这个女人是披肩长发倘若把她的头发剪短,别说是我,就算是地藏王菩萨的神兽谛听,也不一定能分辨出来我越看心越乱,恨不得马上跳出去,当面问她是谁就在这时,跳舞的“尚锦乡”忽然把脸转过来,嘴角微微一笑,眼神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

她看见我了! 瞬间的念头让我无比慌乱,我几乎可以断定,这个女人知道我在这里她发现了我,却什么都没做,只是笑了笑,就继续她的舞蹈这是说明她完全不在乎被我看到,抑或是故意让我看到?倘若是故意,说明她不仅知道我是谁,也知道尚锦乡。

而今天我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也都在她的算计之中……或许,还不只是今天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每一步,都走在一条别人算计好的路上? 我身上有什么东西,值得花这么大力气来算计? 难道真的是吊坠吗?我摸了摸胸前衣服里的吊坠。

在浴月岛上,博老和徐海曾讲过,这个吊坠只是管狐卵,并非什么长生不老药, 而且还有一定的危险性我其实一点儿都不在乎它有什么特异功效,在意的只是它的纪念意义琉球早亡, 神兵已殁,就连海底的宫殿也已消融,它还有什么价值呢? 。

凭我的直觉,有人布这么大一个局,恐怕没这么简单我再一次想起张进步要不是手机关机,我立马就想给他打电话,聊聊这些事, 让他帮忙分析一番或许是事情过于离奇,让我心神不宁,以至于疑神疑鬼想起张进步的同时,我脑子里同时滋生出另一种不该有的恐慌。

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依赖张进步?一个本该与我水火不容的追债人?这是不是另一个圈套?与张进步交往的一幕幕景象,在我眼前闪过我发现自己对他的了解,竟然少得可怜关于他的所有资料——他的家乡,他的戳脚功,他在缅甸开赌场的经历,全都来自他自己的讲述。

孤证不立,这些完全有可能都是假的当我想到这一步时,心里有点儿崩溃经过琉球一行的出生入死,我已经把尚锦乡和张进步当作生命中最信任的人,可是一夜之间,他们在我心里坚不可摧的地位,竟然全都被撼动了我真想扇自己一个耳光,告诉自己:“你想多了!”。

可是人心真是一块臭烘烘的沃土,只要撒下一颗种子,就像人参果遇土而入,拿针都挑不出来我问黄小意:“你有时会不会觉得自己身边的人都是假的?”“这话从何说起?”“我怎么觉得自己跳进了一个圈套,所有的生活都是有人事先写好了剧本,而身边所有人都是职业演员,配合我演出,只有我自己不知道剧情的走向。

”“马龙你是电影看多了吧?”黄小意不解地说“你知道我不太看电影”“你要说人生如戏,大多数成年人都会有这种感觉,但你要说你的生活都是别人编排好的,那是你想多了深刻的道理我不懂,但要说排戏,我是专业的你知道为什么演舞台剧比演电影更难吗?”。

我摇摇头“因为舞台剧是现场,虽然剧本是确定的,演之前会有无数次排练,但每次演出都会遇到不同的情况,演员就得随机应对没有人可以预先安排好一切,你懂我的意思吗?”我点点头小小的舞台都会有意外,何况是无常的人生。

没有人生可以被预设,也没有人可以预设别人的路黄小意的话让我豁然开朗再想起尚锦乡和张进步,不由得对他们生出一些愧疚我暗下决心,一定要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厂房里的歌声和舞蹈还在继续那个女人自从冲我诡异一笑后,就再没看过我,而是专注于舞蹈。

这时,歌声突然变得急促起来,她的舞也愈发狂野一阵透骨的凉风不知道从哪里吹来,让厂房里的花木随之摇曳,灯光也忽明忽暗随着灯光稳定下来,歌声也戛然而止,舞动的女人伏身在黄角树前, 一动不动我以为一切都结束了,可就在这时,我看见了惊异的一幕。

那株黄角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增长,就像是自然纪录片里的延时摄影,将植物经年累月的生长,压缩在瞬间播放幸好,整个过程持续时间并不长,可能也就是一两分钟但就在这么短的时间里, 那株黄角树盆栽几乎增长了三分之一,原本稀疏的枝叶,顷刻之间繁茂起来。

这不科学啊!作为科学家的儿子,我脑子里率先蹦出了这个念头我本来想让黄小意也看看,可是她已经意兴阑珊了“反正今天看什么都不对劲儿,你也不用太当真还是想办法先出去,回去洗个澡睡一觉,没准明天就一切正常了” 。

话虽然这么说,但我还是禁不住好奇,继续踮着脚尖看奇怪的仪式到此似乎结束了过了一会儿,那个女人站起来,她看起来非常疲惫, 身上的木莲叶竟已变成焦黄色,原本栩栩的松萝业已干枯,随着她的动作簌簌飘落一个黑衣男人走过来,把一件绿色斗篷披在她身上。

她垂着头,身体微微颤抖, 长发遮住了她一半的脸颊,让她看起来愈发神秘那些男人身上的植物倒是没什么变化,但我在他们脸上看到了老态,像是一瞬间老了十岁有几个人拿来一个热气球一样的白纱罩子,罩在那株长大了的黄角树上。

这时我才注意到,放置黄角树的台子下面,竟然装了滚轮女人跟旁边的黑衣男人轻声说了句什么,转身走开了四个男人小心翼翼地推着黄角树,跟着她离开那个黑衣男人把剩下的人聚拢在身边,一边低声说话,一边用手指着不同的方向,看起来是在安排工作。

我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因为随着黑衣男的手指,其中有几个人竟然把头转向我这边,看了一眼就迅速离去忽然,灯光暗下来,但并没有全灭,只不过已没有了人影,只剩下那些静谧的花木,在晦暗的厂房里影影绰绰我们所在的地下空间也随之黯淡下来。

“怎么办?”黄小意问,“不会还要从臭水里游出去吧?”“好像也没其他办法,不过你放心,有吊坠在,保我们淹不死”黄小意埋怨道:“原本还想着跟你一起跨过山和大海呢,还没出门就在阴沟里栽了”我给黄小意做了半天心理建设,才劝她重回到水边,刚想下台阶,就听见水里有动静,咕嘟咕嘟,像是往瓶子里灌水的声音。

我赶紧拉着黄小意后退几步,可是等了半天,一直都是这个声音,再无其他异动但是黄小意死活都不下水了,她说宁肯坐在这儿等到天亮没办法,我只好陪着她坐下来“你说万一水涨起来,把这里塞满,你那吊坠还能不能起作用?”黄小意问。

“那就不好说了”“唉,那不就死定了?”“别动不动死啊活的,有我在你就死不了”“呵呵,你能治好我的癌症啊?”我哑口无言“好吧,我不说这个了马龙,要不你试试上面能不能出去”黄小意指着透着微光的排水口说永恒之女性,引导我们上升!黄小意的话还没说完,我就从地上跳起来。

排水口的格栅是铸铁的,两边用铆钉固定在混凝土上。我双手抓住格栅,摇晃了几下,一边的铆钉竟然神奇地脱落了。黄小意在旁边欢呼雀跃,为我鼓劲儿。

第七章  分身灵等到铸铁格栅彻底脱落时,我已累得满头大汗稍微歇了口气后,我先把黄小意托上去,自己再顺着排水口爬出来脱困的喜悦让我们忍不住拥抱了一下,随即决定马上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厂房果然是一个花卉仓库,密密麻麻挤满了各种盆栽植物,微光来自顶上的几盏灭虫灯。

仓库门没有上锁,只用一根细铁丝绑着,打开门,出去就是一个大院子雨已经停了,半个月亮挂在中天,银光洒在院子里,到处都是积水我认真打量, 没发现有人,只有杂乱的脚印延伸向院外院子有门楼,但没有门,也没有什么遮挡。

虽然走出来非常顺利,但我还是保持着十二分的警觉,一直紧紧攥着黄小意的手直到我看见“东御温泉”的招牌,紧绷的情绪才稍稍缓解我们竟然穿过了整个老厂区,来到了村子里山脚下的气温明显比城里要低,黄小意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我判断这里距我停车的位置至少有三公里,虽然很疲惫,但也只能加快脚步, 朝停车的方向走去在我们左边,横亘亿万年的秦岭,苍茫如幕,静卧如谜到家的时候已将近子夜尚锦乡看见我和黄小意浑身湿透的狼狈样,吃惊地问:“外面有这么热吗?”。

进了家门,黄小意打量了一圈说:“一段时间没过来,怎么跟原来一模一样”我心想,哪里一样?早就物是人非了,奶奶去世,父亲失踪,原本热闹的家,如今冷冷清清要不是尚锦乡过来,我真不想回来住洗完澡后,我用吹风机吹了半天手机,也没动静,看来是坏透了。

只好在抽屉里翻出一个奶奶以前用的老人机,充上电,插上卡,算是恢复了通讯黄小意穿着尚锦乡的睡衣出来,见我抽烟,自己也点了一支“马龙,你得赔我个手机”“行,明天给你买”我赶紧答应黄小意看着正在冲茶的尚锦乡,忽然说:“公主,我问你一件私人的事儿,可以吗?”。

“当然可以”尚锦乡略微惊讶地抬起头“你有姐姐或者妹妹吗?我说的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尚锦乡摇了摇头说:“没有,父亲只有我一个孩子”我担心黄小意说什么不该说的,刚想岔开话题,可已经来不及了“你父亲或者母亲,在家庭之外,还有别的孩子吗?”黄小意就这么口无遮拦地问了出来。

我看见尚锦乡眼睛里闪过一丝茫然,她先看看黄小意,又看看我,疑惑地问:“是发生什么事了吗?”事已至此,我也不再掩饰,就把今天晚上遇到的怪人和怪事,巨细无遗地全给她讲了一遍当听说有个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时,尚锦乡惊讶地瞪圆眼睛,发了半天呆才缓过神来。

她看着我,认真地对我说:“马龙,那不是我”“我当然知道不是你”我赶紧说黄小意也忙着解释:“公主妹妹,别误会啊……”尚锦乡微微笑了一下说:“小意姐,没关系的,我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件不好的事……你们知道分身灵吗?”。

我和黄小意互相看了一眼,同时摇摇头“就是同一个人,会同时出现在不同的两个地方”“不就是灵魂出窍吗?”黄小意问尚锦乡摇摇头,说:“不是一回事灵魂出窍是意识游离于身体之外,通常发生在睡梦中,或者濒死状态下但分身灵相当于一个人的镜像,它和本体会同时出现在不同的地方,做不同的事,甚至还会和本体交流,就像镜子里的你,突然走出镜子跟你喝茶聊天。

” 听到这里,黄小意悄悄地瞅了一眼门口的穿衣镜“历史上关于分身灵的记载非常多,有些神秘主义者说,那是恶魔或妖精,变化成人的模样出来作恶” “那应该不是,”黄小意抢着说:“哪儿能真有妖精啊?” 尚锦乡没接话,继续说:“不过,对分身灵的研究,不限于神秘学领域,科学界对此也有关注,但结论也都莫衷一是。

一些人认为只是幻觉,而另一些人解释为平行宇宙的影像” 看着尚锦乡认真的样子,我忍俊不禁:“我以前听一位科幻小说作家说过,他们写小说有个套路,什么解释不通,穿越时空;脑洞不够,平行宇宙没想到科学家也是这样。

” 尚锦乡没理我,继续说:“我在东亚研究所读书时,听老师蔡哲伦先生讲过, 他读博士的巴黎政治学院,就发生过非常著名的分身灵事件他在学校档案馆读过详细资料二十世纪初期,一位叫皮埃尔·瓦图的经济学教授曾有过多次分身现象。

最轰动的一次是,皮埃尔教授正在教室里上课,与此同时,却有上百人目睹他在花园里散步当时,正好有一位他的老朋友来拜访他,想跟他握手,却直接从他身体穿了过去也是因为这件事,分身灵才引起科学界的广泛关注” 我不是不相信尚锦乡或她老师的话,而是对他老师阅读的档案就不信任。

我承认有超自然现象,但对种种神秘化的解释,颇不以为然尤其是我绝不相信那个跳舞的神秘女人,是尚锦乡的所谓“分身灵”但黄小意似乎对此颇感兴趣,她拉着尚锦乡问三问四尚锦乡说:“过去普遍认为,出现分身灵,是因为个人灵魂不稳,也是患上重大疾病,或者将死的预兆。

” 尚锦乡说得特别冷静,就像在说一件别人的事但黄小意马上就说:“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她还给我使眼色, 让我安慰尚锦乡我不相信分身灵,自然也就不相信它的什么副作用这里面的关键,就是尚锦乡的父亲——尚儒老先生曾告诉过我,尚锦乡并非他的亲生女儿。

尚锦乡自己知不知道,我不确定,但大概率是不知道那么这里面,就有了很多种可能性,比如黄小意说的同胞姐妹的可能但这也有讲不通的地方,尚儒领养的女儿,怎么可能和一个中国女人是亲生姐妹?折腾了半晚上,黄小意早就哈欠连天,道了声晚安,就钻到奶奶房间睡去了,可没过一会儿又出来问:“马龙,那盆龙爪花呢?”

“不就在窗台上吗?”“没有啊”黄小意说的龙爪花,是奶奶养的一盆红花石蒜,养了好些年了,是我父亲在秦岭深处亲手移植回来的,每年盛夏都会开花黄小意第一次见就特别喜欢,她后来还分栽了两次,都没有养活我虽然对花草树木有些了解,但对养花没什么兴致,总觉得花草无法交流,算不上什么生命,当然更没办法寄托感情。

经黄小意提醒,我才想起这盆花走进房间一看,才发现一直在窗台上放的那盆龙爪花竟然不见了不过我也并不在意,就算花还在,我出去这么多天没浇水,可能也枯死了“可能是我爸送人了吧”我说黄小意很不开心,嘴里嘟囔着抱怨:“送人都想不起我……”。

“没关系,等找到我爸,我让他把花要回来,给你送过去”“说好了啊”黄小意这才满意了我关上卧室门,回到客厅,发现尚锦乡还在坐着发呆我让她去休息,她摇了摇头说:“马龙,我父亲有没有向你说过我的身世?”“什么身世?”我装傻。

“我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尚锦乡看着我,眼神有些伤感我犹豫了片刻,说:“我知道,他向我提过一次”“其实我早就知道了,但我从来没有问过他不过我从始至终都把他当成我的亲生父亲”“他也把你当亲生女儿”尚锦乡轻轻点点头,又咬了咬嘴唇,一粒粒解开自己睡衣的纽扣。

她的举动让我十分吃惊,这不还在谈论严肃的话题吗?幸好我也没想多,尚锦乡只是露出了自己右边肩背的部位,上面有一块巴掌大小的疤痕,可以看出是很久以前留下的我看了一眼,只看了一眼,就马上把目光转开了尚锦乡扣好衣服,说:“这是我从小就有的一块疤,父亲说当时那儿有一大块黑色素沉淀,医生担心病变,建议切除,就做了手术。

” 我不知道尚锦乡告诉我这个是什么意思,就安静地听她说“这个手术是在中日友好医院做的” “日本也有中日友好医院?”我惊讶地问“不是,在北京” “日本医疗条件那么好,为什么要到北京来做?”问完这句话,我突然觉得哪里不太对。

尚锦乡没说话,静静看着我“你不会说你是中国人吧?”我突然觉得脑子有点儿乱尚锦乡摇摇头,说:“我不知道日本的个人医疗档案非常完备,我无意中看到我在一岁时,曾在北京的中日友好医院做过一次外科手术” “你没有问过你父亲吗?” 

“没有,他既然没有告诉我,一定有他的原因” 虽然尚锦乡这么说,但我猜测,她肯定是想对尚儒隐瞒自己已经知道他们不是亲父女的事“真是个好女孩啊”我在心里感慨“父亲去世后,我本来不想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但是今天你说的事,让我不得不把秘密讲出来。

” “你其实可以不讲” 尚锦乡轻轻一笑:“我不想我们之间有任何隔阂” 我不由得心里一动,伸手本想把她揽在怀里,但终于还是只摸了摸她的头发“你想抱我吗?”尚锦乡笑着问我只好点点头“今天不行”她伸出一个指头,指了指黄小意的房间。

第二天一大早,我被老人机巨大的电话铃吵醒,睡眼惺忪地摸起电话一看,是一个本城的座机号,像是广告推销要是搁以前,我一定会挂断,继续睡觉但父亲失踪以后,我改变了这个习惯,所有电话我都接,明知是骗子也会聊几句。

万一有什么信息呢,对吧?我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按下了接听键“你好,你是马龙吗?”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是我,您是?”“我们是大雁塔派出所的,你认识张进步吗?”“认识啊,怎么了?”“他涉嫌倒卖文物,被我们刑事拘留了。

”“什么?”我惊讶地叫出声来“我们想请你来协助调查,你尽快过来一趟吧”“好的,我马上就过来,请问您贵姓?”“免贵姓刘,刘天雨,你来了找我就行”挂了电话,我以最快的速度洗漱穿衣尚锦乡和黄小意还在睡觉,我就没打扰她们,揣上车钥匙出了门。

我把车停到派出所外的马路上,进了院子,通过值班处询问到刘天雨的办公室,三步并两步上了楼在走廊尽头的房间里,我见到了刘天雨警官看到他第一眼,我忍不住在心里慨叹:真瘦!真黑!瘦骨嶙峋那种瘦,黑不溜秋那种黑恕我直言,如果不是那身警服,你说他吸点儿什么我都信。

他歪着嘴角似笑非笑看着我,约莫三十岁的脸上,有一种罕见的威严,目光炯炯,让我心里一阵发毛他就这么看着,不说话,任我在门口站了足足有一分钟我只好在脸上挂上笑,主动走进去,说:“你好,我是马龙”刘天雨微微抬起下巴,指着办公桌前的黑皮沙发说:“坐吧。

”我屁股刚挨到皮面,他就貌似很随意地问了一句:“有什么要说的吗?”“张进步在哪儿?”我也没有绕弯子,开门见山,直入主题刘天雨没回答,脸上的表情越来越严肃,嘴角的笑容没了,眼睛也渐渐眯起来,只留下一个细小的缝隙。

我知道这是种心理角力,心理素质不强的人,很容易想起自己过往那些见不得人的事,越想越慌,越慌越想如果再来点儿攻势,很容易把自己从记事起干过的所有坏事,一股脑吐出来我要说自己懂反审讯技巧,那是吹牛我知道这点儿皮毛,都是因为我有个好师父黄起。

他从军队转业后,在动物研究所的公安处一直干到退休,所以经常以军人和公安两种身份教导我在他身边长大,我养成了一个“好习惯”——不说谎因为说了也没啥用,分分钟被戳破当然,后来我也渐渐知道,这不算啥好习惯(后续更多精彩内容,请阅读《桃花源密码2:武陵神树》)

自称民间考古学家的孔孟荀再次出现,让不平人、处刑人、御龙氏陆续登场;羽人、山魈、窫窳等《山海经》中曾提到的珍禽异兽突然出现在现实中;害死马龙爷爷的李哈儿再次出现,并且他在不同的资料记载中竟身份各异?他生活的时间跨度至少有几百年,是世界上有很多个“李哈儿”,还是李哈儿活了很多年?

真的存在从陶渊明时代一直活到现在的长生者吗?真的有从无尽虚空穿越宇宙而来,创生万物的不可思议之物吗?点击下方图片,购买《桃花源密码2:武陵神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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