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沈伯素

小时候，茅山家乡的村子里三天两头有新四军驻防，总能见打绑腿、穿草鞋的军人。他们不仅平时常穿草鞋，行军打仗，爬山涉水也穿，尤其是雨天，草鞋不沾泥，又扒滑。

记得他们进了村，第二天就有不少人忙着打草鞋。他们打草鞋，不像村里人那样方便。他们没有草鞋耙、草鞋槌。打草鞋时，就会找我们“小鬼”帮忙。

其实，我并不需要等待他们来求，一见到他们想打草鞋，那耙、那槌子我家都有，藏在什么地方也知道，我会很快给他们找来。

打草鞋需要草，最好的草是糯稻草或者晚季稻草，因为生长周期长，这种稻草又细又长，柔韧不脆。我家酿酒需要糯米，糯稻草我家就有，这种草喂牛牛都不肯吃，最适合打草鞋。比较讲究的，还需要一些碎布和细麻，这些，我也可以帮他们去找。

新四军打草鞋的功夫没话说。他们本来就是老百姓，有的还当过长工，都知道打草鞋要先搓好草鞋绳，打个草鞋鼻，再打草鞋身，安好草鞋耳，一步一步来。其实这些我也懂。

我很爱看他们打草鞋。他们打，从捶草开始，我就端张小板凳坐在旁边看。

捶草，要先将稻草叶去除，然后把草垫在石头上用槌子捶软，再用剪刀修整，含一口水往“熟草”上喷雾软化。下一步就是搓绳子，将绳子对折成两个环圈儿，做一个草鞋鼻，再把两个环圈分别勾在草鞋耙子的两个齿上，另一头拴在自己腰上，绷直，就能编草鞋底了。

有时候，同时打草鞋的叔叔比较多，草鞋耙子不够用，有的叔叔就朝地上一坐，两条腿伸直，用自己的两只光脚丫当耙子。看到这情形，我会把小板凳一挪，坐在光脚丫旁边，帮他续草。新四军叔叔一边打一边催：“小鬼，草！”这样，我同他紧密配合，草鞋会打得很快。

编织过程中，需要编一段取下来捶一捶，往紧里拉一拉，使鞋底更结实。最后，把绳环和绳头穿耳，让它有个鞋的样子，再联结好鞋帮、鞋带，草鞋便成功了！出手快的叔叔一顿饭工夫便可以打好一双。

有时，我也会在吃饭时看他们打草鞋，看得入神时就忘了扒饭，连鸡都看得出我的注意力在哪里，趁机跳起来抢我碗里的饭菜吃。新四军叔叔还会边打草鞋边讲故事，旁边就会坐满像我这样的“小鬼”。

“帮助打草鞋”，说虽这样说，其实我是看新四军打草鞋。看得多了，这种在中国社会生活中形成的文化，及其体现出来的勤劳和智慧，勇气和奋斗，那温馨的画面，便一直烙在我的心里。

来源:扬子晚报 编辑:张晨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