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马诗选

147小编 188 2025-03-12

水 箱

他们在房顶安装了一个水箱

技术员是一个精瘦的年轻人

一边吃苹果一边爬上梯子

朝水箱里面看

这是我的第一份工作

在郊区的一个矿泉水厂做洗桶员

我和一个老板捡回来的

叫做小韩的流浪儿一起洗桶

我们两个干得很漂亮

把桶旋转得飞快

扔给那个几个比我们大的工人

在冬天我们的防水衣上淋满了水

走出去立即结冰

我们一起在空地上踱步

像两个穿着银色铠甲的大将军

小韩说话总是没有礼貌

在遇到他不同意的观点时他就会说人家放屁

有一次在他这么说的时候

那个大个子工人扇了他一个耳光

大家都笑了

有人说打得好

吃了这一下他准长记性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

小韩用啤酒瓶砸开了那个人的脑袋

然后他就跑了

重新做回了流浪儿

我在那里从夏天干到春节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给人打工

就得呆在一个地方随时待命

我经常爬上屋顶

遥望远处镇子上白色小楼

和附近低矮的山丘

我从梯子爬上那个巨大的水箱

它像一个游泳池

蔚蓝色的水面在夏天还冒着白气

当我爬上高高的水箱就没有人再能找到我

我总是躺在那上面看书

那时候我还怀抱着成为伟大作家的梦想

六点钟

六点钟

给妈妈打了个电话

电话那头

她说她洗漱完毕

已经躺在床上

准备睡觉了

没看电视吗我说

看了一会儿

都是重复的她说

他们都打过电话了她说

他们是指我的一个哥哥

两个姐姐

他们都住得很远

她问我在干什么

我说在外面

我说你的孙女

正在和另外几个孩子玩

我看着她们

她说好

她说饭也吃了

电视也看了

就等着睡觉了

她的意思是对现在这种轻松的生活

很满意

自从我们从她那里搬出来

她就对自己的生活

很满意

她是一个孤僻的女人

这一点我完全继承了过来

我们挂了电话

天空还非常亮

我想会有人像

我的妈妈

这么早就睡觉吗

她睡得这么早

半夜醒来

能干点儿什么呢

每个人都有一个喜欢吹牛的父亲

每个人都有一个

喜欢吹牛的父亲

我相信谁都如此

当我是一个孩子

他还不屑于对我吹牛

他的那些英勇往事

要留到以后

留到我和他

扳手腕赢了他之后

那时候我开始发现

他在吹牛

我怀疑他说的那些事

出于亲情

我愿意相信其中有

一小部分是真的

那些陈年旧事

像过时的老调子

没有什么吸引力

我亲眼看到的是他总是退却

缺乏想象力

他结交下的那些朋友

看起来也不那么牢靠

也看起了他的笑话

他就在那个时候

彻底地成了一个

喜欢吹牛的人

有时候因为赌博的

一个小技巧

他能炫耀好几天

我想每个人都是有一个

喜欢吹牛的父亲

我正在成为那样一个人

这迟早要被

我的孩子

发觉到的

睡 吧

夜里

我想去骑自行车

我的胃不太舒服

好像晚饭

我吃的是草

和树枝

她说这都

几点了

我说我想舒服舒服

我想骑自行车

会让我舒服

她说睡吧

她的声音真小

好像马上就

要睡着了

我的妻子说我妈像一只老母鸡

她有一次这么说

我没有怪她

她没说错

每一个年老的女人

都像老母鸡

我说有一天你也会

当你变老

没有吸引力

整天神经兮兮

你就会变成老母鸡

拖 把

拖把不见了

我心里想着拖把拖把

你在哪

我要把地上的水

清理一下

我可不想在干活的时候

摔个跟头

我的妻子说

你总是这样

她这么说

让我难过

但我还得找到它

我一边转圈儿

一边把手插进裤子口袋

用一个手指

轻轻拍打

一串钥匙

它发出清脆的

啪嗒啪嗒

阳 台

阳台上有两个人在干活

是我们请来的

要把那扇窗户换掉

我们想有一个

不漏雨的夏天

和不透风的冬天

客厅的地上

摆满了刚搬上来的东西

我们今天没干活

专门留在家里

我们躺在卧室的床上

发现自己什么也干不了

我们把门关上

他们干活时

弄出的动静让人受不了

他们用橡皮锤

敲敲打打

用电钻钻墙

用锯子切割钢管

我们有点受不了那些声音

我们躺在床上

我的妻子今天挺漂亮

我发现她

原本就很漂亮

我摸了她的大腿和屁股

我们好像不在自己家中

一日游

本来是去看病的

我没检查出来病

或者是病

生在别的地方

反正这一天就变成了

公园一日游

公园里人挺多的

我们找到一个僻静处

坐在树荫下

吃刚买来的东西

我们都很愉快

好像是特意出来野餐

尤其是我妻子

不停给我拍照

也给自己拍

把柳树

把泛起波纹的水面

都拍进照片里

我们绕着湖

把整个公园都走遍了

也没有觉得很累

因为总有风吹拂

让人凉爽

我们离开公园时

她想步行走回家

我无所谓

而且我们都不喜欢坐车

不喜欢车上的汽油味儿

阳 光

阳光照在水泥路面上

非常亮

阳光照着的东西

都非常亮

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我知道这可能是一个

非常炎热的夏天

我得脱了工作服

穿很薄的衣服

我到处找

也找不到一件

我不喜欢了的

可以干活穿的旧衣服

衣橱里放着的都是她们的

都是女人和孩子的

孩子和她妈妈坐在床上

看着我

她知道我在找什么

我就是想找一件在夏天穿

干活时不会太热的

我不太喜欢了的旧衣服

妻子说她可能是把它们

和冬天的衣服包在一起

放在一个

她也想不起来的地方了

可是问题是能放在哪呢

我说

就这么巴掌大的地方

到处都是你们的衣服

我把她那些薄薄的衣服

拎起来又放下

我说我要是一个女人

就好了

就可以穿上它出去了

我拎起一包孩子的衣服

我说就这些

既不能穿

也没法送人

为什么不扔掉呢

她立即说这些旧衣服

有人收

为什么要扔掉

我说那为什么不立刻去卖

留在这儿占地方

而我的衣服

那些用得着的

却被藏在一个

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好了

有什么好吵的呢

最后我也累了

我们在这一点上

达成共识

我们抱着两包没用了的衣服

走在反射着阳光的水泥路面上

我们要去把它们卖掉

工 人

他们两个进来的时候

我们正在干活

那会儿我们这儿急需人手

就把他俩从别的车间调过来

我们的工作主要是装箱

打包

装车

发货

卸车

我的活是在纸箱上印字

我有一间单独的屋子

有一把椅子和一张桌子

他们走进来东张西望

称呼我是高级技术人员

我挺喜欢和他们在一起

其中一个还挺有趣

但我和老何是一伙的

他们两个是新来的

他们干什么都在一起

一起去抽烟

一起去尿尿

一起去吃饭

中午他们骑着摩托车

去街上的饭店吃狗肉

喝得醉醺醺

活自然是干不成了

跑到我的房子里睡觉

老何也不管

老何是班长

夏丽是副班长

夏丽是我们车间唯一的女人

很年轻

我不知道我是喜欢她

还是不喜欢她

这很矛盾

她不喜欢这两个人

他们是坏工人

她抱怨说上头也不派来两个好的

但是他们还是那样

吊儿郎当

中午喝得醉醺醺

唱着歌回来

最后上头的人真的生气了

他们被开除了

临走的时候

那个挺有趣的家伙跑来和我告别

难掩失落地说

终于他妈的解放了

这就是监狱

我没说什么

后来我和领导

闹了点别扭

就趁机不干了

我走出去

也他妈有点失落

飘飘忽忽

好像每一步都是空的

那空虚可能就是

所谓的自由吧

早知今天

我想我为什么要

一直是一个好工人

而不是一个坏的

三分钟

抄水表的女人敲门

我说哦

然后打开门

请她进来

她在门口

找到了我妻子的拖鞋

房子很小

水表安装在厨房里

一个橱柜下面

不起眼儿的位置

我带着她走过去

需要拍个照

她说

我想要帮忙

她自己已经蹲下去

那是一个不太舒服的姿势

但她还是完成了

她告诉我我欠费了

我说哦

然后送她出去

整个过程不到三分钟

她走了以后

我简单地回味了一下

她在我的房间里留下的气息

它不同于我的妻子

也不同于

我在街上遇见的

任何一个女人

走 路

她不喜欢我走路的时候

背着手

她说那样不好

我把手从背后拿出来

放在身体两侧

我让它们一前一后

交替摆动

我知道她在看我

我不知道应该把手

放在什么地方

就把它们

插进了裤子口袋

前面是一条甬道

小草整齐地

从地砖的缝隙里长出来

一排排好像栅栏

那样挺好的

我们从绿色的小栅栏中间走过

我把我的手

搭在她的肩膀上

玉 米

他们在院子里

把苫布展开

把一袋袋玉米统统倒在上面

因为没有在秋天和冬天

也没有在春天快要结束的时候

把这些玉米卖掉

它们有点发霉了

前一天晚上他们争吵起来

也许是没有储存好

这是谁也没有想到的事情

现在他们把这些粮食

在院子里铺开

用锄头在上面

勾出一道道垄沟

阳光洒在上面

金灿灿的晃人眼睛

等到下午的时候

大人已经允许我

光着脚在上面跑

在上面打滚了

到了傍晚

他们重新把这些玉米

连同那些灰尘

装进原来的袋子

等到秋天新玉米快要下来的时候

这些陈玉米还没有被卖掉

我父亲就赶着马车

拉着这些粮食

把它们送进了镇子上的酒坊

我所看见的那个人住在山上

我所看见的那个人住在山上

他用纱网在房子周围圈出一块空地用来养鸡

我所看见的那个人他的房子周围

有一块田地

现在已经到了种植蔬菜和玉米的季节

他的田地里有一个坟丘里面埋着他的父母

哦他现在是一个无父无母无妻无女的人

我所看见的那个人在他的地里挖一个巨大的树根

他搞得怎么样了他也不会跑下山来告诉我

我的眼睛总像是摄像机

但也不能一直挂在对面的树上

平庸的人没有秘密

平庸的人没有秘密

卖杂货的就是卖杂货的

捣腾蔬菜的就是捣腾蔬菜的

开黑车的就是开黑车的

开炮房的就是开炮房的

打零工的就是打零工的

在这条街上混的的人没有秘密

他们把生活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他们没有秘密

今天早上

今天早上我在小区里听见几声鸡叫

天空非常白它让我抬起头又低下头

今天早上我在小区里遇见一个翻垃圾桶的人

这个破旧的小区非常欢迎翻垃圾桶的人光临

他像一个远道而来的客人匆匆来去

他提着一个蓝白相间的行李袋坐在楼梯上抽烟

多谢老天眷顾他把头伸进垃圾桶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今天早上我在小区里看到一个漂亮姑娘

她走在前面只把一个背影给我但我还是要感激

她美丽的身影饱满像甜蜜的葡萄

她穿着紧身衣裤短靴她像一个美少女战士

我想要从台阶上跳下去搭讪我想说姑娘姑娘

但是美少女战士怎么搭理一个又老又丑的家伙

她扭动屁股正去搭救没钱花的漂亮少年

早 餐

早上吃几片面包

喝一点水

然后去干活

大约九点多

她会送来真正的早餐

(米饭里有红色的小豆

黄瓜炒木耳放在下面的盒子里)

最近我经常观察

这个十几年来

三餐一宿

都和我在一起的女人

她戴上太阳帽

系上围裙

她比最初胖了

脸庞总是流露出

丰富的表情

她已经习惯了平淡的

有点粗糙的生活

没有多少忧愁

她有时候装作不知道

我在观察她

她能感觉到

当我拥抱着你

当我拥抱着你

我就害怕失去你

当我们分开

各自去干活

我就想不起来你

但是当我又拥抱着你

我又害怕失去你

而我知道

失去迟早要来

这真可怕呦

我们谁也不知道

谁去给谁

清理尸体

当我拥抱着你

我就不想睡觉

当我们不睡觉

这一天就

没完没了

下一天就

不会来临

亲爱的人呐

你不要嫌弃我啰嗦

嫌弃我丑

明天他会比今天

更丑更啰嗦

亲爱的人呐

当我拥抱着你

我就不愿意睡觉

但我必须

要睡觉

我要睡了

两个人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在我们小区墙上

贴小广告

先是女人从袋子里取出广告纸

按在墙上

男的一只手拉长胶带

从女人的两只手臂间穿过

把胶带的一端粘在墙上

然后他们一起把胶带按平

再把广告纸的下端

也粘在墙上

早晨小区里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他们贴小广告

就成了我唯一关注的事情

对于我这样一个

没多少朋友的人来说

看到一男一女在一起

很容易就会联想到他们是夫妻

但是从装束上看

女的穿西服

短裙

长袜

高跟鞋

男的穿一身西装

他们看起来更像是同事

但是在我这样一个长期孤独

有没什么事情干的人看来

他们即便不是夫妻

也会做夫妻之间那种事

即便不做

他们也一定会想

夏 天

夏天

我给人家

送快递

我说的太多

问路

打电话

拜访原本

不可能去拜访的人

说你好

谢谢

拜拜

时间过得

飞快

我忘了

吃午饭

一天好像只有

三四个小时

下午我走回来

去她工作的地方

在门外

等她

她穿着裙子

走出来

我站在天桥上

她走过街道

我吹了口哨

她笑了

我以为

这件事情

能改变我

我们一起买香蕉

回家

我以为这件事情

能改变我

这也许会

让人高兴

可是石头始终

都是一块石头

不管我把它

放在哪

斑马,80年代,黑龙江人,现居辽宁抚顺。

       最近我感慨挺多,总是啰哩巴嗦,我女儿有点烦我,这挺好,说明她在长大,我把这总啰嗦劲儿,用在了写诗上。我总反思自己,反思的结果就是我的未来如果是能保持现状就不错了,我挺自私,孤僻,没有与人相处的耐心,又骄傲的无的放矢,我的毛病在微信时代给放大了,我羞愧又不愿意改正,在诗歌这个道上,我只能一意孤行,一路到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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