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开幕!服装人看过来,2023秋季展完整亮点大放送
92 2025-03-06
10.
我再看许晏一眼都觉得恶心和羞耻,深恨认人不清,我早年大概是瞎了,一瞎瞎了十多年,错把鱼目当珍珠。
怪丢人的。
我这人有点鸵鸟性格,怕疼怕尴尬。
我腿上有一处伤疤,是小时候第一次学骑车的时候摔的。摔的太疼了,我再没学过。小时候在大院的小孩子们骑着脚踏车风驰电掣的时候,我必定离得远远的,只站在旁边默默围观。哪怕时至今日,我已经二十多岁了,也还不会骑车。
我最怕疼了。
趋利避害,厌屋及乌,我会退得远远的。
什么也别想伤到我。
我现在就连留下曾经居住痕迹的家也不想再去,干脆叫了搬家公司,打包带走,把所有东西通通挂上了闲鱼。
好在祁琰愿意把他家的阁楼借给我暂放东西,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还有没几个月就要毕业,就住在宿舍不想折腾了,也不打算再租房子。
因为许晏,我对这个城市没剩下什么好印象,准备一毕业就回家去,省的再遇到不想遇到的人。
忒晦气。
好在有祁琰帮我打包发快递,我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才挂闲鱼上,很快便有人联系,不过五日,转卖一空,地点全是同城,意外的顺利。
我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我看着账单里的转入,想着怎么也得好好谢谢人家祁琰,又是提供地方,又是帮我打包,少见他这样体贴又让人有安全感的人。
我这些天有些意兴阑珊,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想着要不再请他去海底捞吃顿火锅得了。
他却提议去游乐园。
去就去吧,左右我闲着没事儿干。
就当散心。
我久违地化了淡妆,盖掉眼底淡淡的青黑,自衣橱里挑了条淡色连衣裙。我也搞不清自个是怎么想的,似乎隐隐约约有些不敢言说的期待。
我们两个一起去玩儿了我一直没敢尝试的海盗船和过山车,看了花车巡演和烟火秀,坐了碰碰车和旋转木马……这些项目对小学生来说可能有些幼稚,但对大学生来说刚刚好,我们俩兴高采烈地拍了好多的照片。
我少有这么轻松的时候。
买了一堆有的没的周边小玩意儿,然后拖着疲惫的双腿找了家露天小酒馆休息。
晚风温柔,梧桐树上挂着小星星一样的金色彩灯,在傍晚的小酒馆,天幕将暗,华灯初上,空气里飘着轻轻浅浅的吉他声与歌声。
我披着他的外套翻着照片。
这家小酒馆氛围很好,很安静,能看到夜空与晚星,有个歌手抱着吉他在弹唱,歌声寂寞,无人打扰。
我缓缓抿一口杯中的橙味酒。
鬼使神差地问他,问他有没有喜欢的人。
他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我。
从脸颊到耳朵尖,一瞬间红透,四目相对,他移开的视线颇有种逃也似的仓惶。祁琰手忙脚乱地拿起酒杯,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动。
我比他也好不到哪里去。
脸颊发烫,举起酒杯手忙脚乱地吨吨灌水。
我的心脏怦怦直跳,几乎要怀疑他喜欢的人是我了。
好在他借着去洗手间离开,这种暧昧又尴尬的气氛这才稍稍缓和,我摇摇头甩开满脑子乱七八糟的奇怪想法,暗骂自己自作多情,心里有转瞬即逝的酸,但更多的还是尴尬,我从来都不是一个主动的人,也不知道刚才是怎么了,去问这样私密又冒犯的话题。
大概是这一天过得太开心了吧!
我敲敲脑袋。
恨不得回到两分钟之前。
就在此时,周围灯火刹那间暗了下来,只能看见中间抱着吉他的那一束光亮。
他站在话筒架前,在人群的最中间,明晃晃的灯光下,他脸上的红晕无处隐藏,低沉又温柔的嗓音随着他指间流泻的音符一起响起,是祁琰。
我一直知道他是学音乐表演的,却还是第一次听他唱歌。
很好听,也很温柔。
那是一首我没听过的歌。
我看见所有人都看向他,而他的眼睛只装着我一个,时不时借着看琴弦低头移开视线,再用余光悄悄瞥向我的方向。
黑发下露出的耳朵尖红的能滴血。
他实在太爱害羞了。
“你是不是喜欢我?”
我实在高估了自己酒量,只是一小杯橙味鸡尾酒而已,就轻易把我的理智全偷走了,我脚下站不稳,摇摇晃晃的,只看得到他好看的眼睛。
祁琰来扶我,我反而一头撞进他胸膛。
他被我撞得踉跄一下,倚靠到了长满爬山虎的红砖墙上。
他怀里有好闻的香味,甜甜的桃子味儿,还有些茶的清冽,让我想起蜜桃乌龙茶。我醉得犯迷糊,用力嗅了嗅,扯着他的衣摆不让他躲。
祁琰怕我摔倒,低头拦腰搂住我。
他紧张地吞咽,喉结滑动,认真又郑重地向我表白,明明是他说喜欢我,偏偏比我还要害羞,脸上早红的一塌糊涂,声音也在颤抖。
我仰头看他,脑袋混混沌沌,突然想到了在小酒馆里他唱的那首歌。
“世界突然变得好安静。”
“只剩心跳的声音。”
11.
五四青年节,正好赶上校庆,我一大早就被原来社团里的学妹拉去凑人数,做些礼仪接待的活。
在会场里,我再一次遇到了许晏。
他穿着一身高定西装,金丝眼镜挂在鼻梁上,衬衫的纽扣谨慎的扣在最上面,看起来高冷又禁欲,不可攀折的高岭之花一样。
那身衣服格外眼熟,不正是我以前给他买的,后来挂上闲鱼的嘛!
竟然转了一圈,又回到了他身上。
真是晦气!
他的双眼死死盯着我,微微弯着腰,一只手按在胃上,露出些脆弱的神色。
这幅皮相实在漂亮,他眼尾曳着一抹殷红,明明抿着嘴角不苟言笑,偏偏给人一种可怜兮兮的错觉。
他一向胃不好,一忙起来三餐都顾不上吃,因此得了胃疼的毛病。以前,我总在他去上班前,在他的包里偷偷塞一些饼干和小蛋糕,有胃病的人适合少食多餐,稍微垫吧垫吧,让胃好受一点。
不过后来有次我在看到他把我亲手烤的小蛋糕分给实验室的小姑娘后,和他大吵一架,对于安抚他的胃,也没那么上心了。
山猪吃不来细糠。我心里为小蛋糕不值,再没动手做过烘焙,只往他包里塞俩橘子,装几袋坚果,不过他也丝毫没有察觉到包里的改变,照例把包一背,看也不看就走了。
我哑然失笑,以前的我笨拙地想要对另一个人好。
做了不少多此一举的事。
现在想来实在是有些幼稚。
许晏的面色惨白惨白的,看来是疼得不轻。
我心里只有俩字评价:活该!
我懒得和他再有半毛钱的纠葛,于是远远的闪开,生怕和他再说一句话,忙起来之后,也确实把他整个人都抛到了脑后。
直到一声不轻不重的闷响惊扰会场。
我寻声望去,只见许晏蹲坐在地上,他身旁打翻了黑咖啡,浓稠的汁液污了他雪白的衬衫,他仿佛在遭受莫大的痛苦,蹙着眉头,牙关紧咬,脸色苍白中透着淡淡的青。
有志愿者七手八脚地把他扶起,又处理满地的咖啡渍。
我距离不远不近,还能闻到咖啡的苦。
胃疼还喝咖啡……牛逼啊!
我默默后退几步,力求离许晏远一点,再远一点。我怕傻病会传染。
正巧台上校长冗长的致辞结束,开始有漂亮小姐姐表演节目,气氛热烈起来。小合唱时我竟然从台上看到了自家男朋友的身影,一米八三的高个儿,穿着白体恤牛仔裤青春洋溢,小白杨一样立在舞台上。
忒招人!我注意到周围坐着的小姑娘眼睛无一例外都盯着他猛看。
当然我也一样。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我不能免俗。
自从认识了祁琰,我发现我自己有时候变得格外小气,就比如现在,我见到别的人盯着祁琰看,心里竟别别扭扭的,既想他在舞台上闪闪发光赢得鲜花掌声和欢呼,又想把他藏起来只我一个人看到他的好。
我又不能遮住别人的眼睛,说:“这是我家的,不许你们看!”
像什么样子。
我也自知,这飞醋吃的没道理。
于是我格外努力地盯着他看,比其他人更认真,更专注,不止要看,我还要光明正大的看,要欢呼喝彩,要全程录像。
我眼见着祁琰的脸一点点变红,从脸颊到耳朵,再到若隐若现的锁骨,他的声音带上微微的哑,整个人像是枝头将要成熟的番茄一样从头红到脚,在舞台灯光的追逐下,他显出几分气恼,冲我的方向悄悄皱了皱鼻子。
我笑的更大声了。
这时候,手中的拍摄界面突然跳转,自动变成了一片漆黑,有人打进电话,屏幕上一串我熟悉到倒背如流的数字随着屏幕明灭发出扰人的震动。
是许晏。
我反手挂断,下一秒震动催命一样又不厌其烦的响起。
原先最守规矩,从来不在教室会议室实验室接打电话的人,这会儿竟然在校庆日这样的重大场合当众打电话?
他是有什么大病吗?
我皱着眉头抬头去看,撞入一双充满血丝的疲惫双眼。他固执地一次又一次拨号,握着手机的双手在剧烈地颤抖,就像是得了帕金森的老人。
他拨一次,我挂一次。
许晏面色煞白,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失落,却还是锲而不舍的再一次打来电话,好像一个上错了发条的机器人,按着错误的轨迹一条路走到黑,蒙头往墙上撞。
又是何必呢?
他从来聪明,怎会看不出我不接电话,不是因为我没看到,只是单纯的因为我不想接,因为我厌恶他怨恨他。
我突然想起一件小事。
三月初的时候,我放完寒假,从老家回学校,那时候天还很冷,我一个人拖着爸妈准备的满满两大行李箱的腊肉香肠上了楼,一摸兜才发现忘带钥匙。
我知道许晏在学校,便想着让他送下钥匙。
我拨了八个电话,通通无人接听,在初春的冷风里冻了三个小时,直到晚上九点半,我才收到他的短信回复:“在图书馆,十分钟后到家。”
我至今还记得等待的焦急与不安。
现在的我,和那时的他一样,只是不在乎罢了。
我知道许晏在看我,不躲不避地迎上他的目光,我把他的手机号拉入黑名单,正大光明,坦坦荡荡,然后我面无表情的移开视线,可惜舞台上已经没有我想看的那个人了。
我心中不免生出一股子烦躁。
遇到许晏,就没好事儿。
我的视频只录了半截就被打断,心里格外不舒服,豁出老脸和旁边的小姐姐加了微信,让她把她拍的视频分享给我。
好东西姐妹们一起分享。
妹子没二话,十分义气,只是提醒我看看就得了,别太沉迷。
自她口中,我才知道祁琰原来这么受欢迎,表白墙上的常客,却是个寡王,一开始有许多人想要挥挥锄头挖一挖这棵系草,但无论是直球还是委婉,全部碰了冷钉子。
据说他心有所属。
两年了,没见过他谈一场恋爱。
我正听八卦听得津津有味,猝不及防被一下抓住了手臂。
力道大的让我手臂生疼,我条件反射地去推,不料一下子把许晏推倒在地。
他此时狼狈极了,衣服头发都是乱的,脸色惨败,嘴唇抿的发白,眼睛却格外红。他蜷缩着,好半天动不了,额头上沁出大滴大滴的汗水,顺着鬓角打湿领口。
他一手狠狠抵着胃,一边向我伸出手试图拉住我,口中低声喃喃,“我难受。”
“愠愠,我难受。”
他的眼神空茫茫的落在我脸上,两手在空中徒劳的摸索着,想要我扶住他。我蹭的一下站起来,一心躲开他,扭头就往外走。
我听到身旁一阵闷哼。
许晏急着追我,踉跄着被绊倒,他趴在地上猛的呕出一大口鲜血,刺眼的殷红顺着他的指缝流到衬衫上。
他整个人显得格外脆弱,苍白的脸上还挂着血渍。他向来端着,西装革履,一丝不苟,少见他这样邋遢的样子。
他虚弱又痛苦地一叠声唤我:“愠愠,我胃疼。”
“我知错了,你别不管我。”
……
我眉心一跳,只觉得心烦。
隔壁妹子看我的眼神都变得怪怪的,八卦之火在眼中熊熊燃烧。
我一个头两个大,脚步没有停留。
径直越过许晏。
还有力气说这么多废话,想来他不会有什么大事儿。
12.
我的生日在五月五,但过去几年我从没吃过自己的生日蛋糕。
我依稀记得小时候,每当生日这天,是我一整年里最期盼最快乐的时候,爸妈会早早的回家,和阿姨一起做一大桌子菜,还会邀请大院里的其他小朋友,看一下午的动画片,晚上再一起许愿吹蜡烛喝可乐。老式蛋糕上点缀着小朵小朵的粉色奶油花,花下的蛋托是最好吃的地方。
我突然想吃蛋糕了。
因为许晏厌恶一切节庆的仪式感,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圣诞节,跨年夜,生日,情人节……通通没有一起过,好像那只是平平常常的一天,和其他的任何时候都没有区别。
我也好久没有吃过蛋糕了。
因为前一日走背运见了晦气人,直接影响到我今天的心情,心里想吃蛋糕,又不愿出门,早晨刚一睁眼就打开综艺节目打发时间。
为了我生日当天的心情稳定,我决定还是不出门了,叫了顿格外丰盛的外卖就趴在床上开始快乐摆烂。
正乐呵呵看综艺,突然收到一条信息。
祁琰邀我出门。
我看看外面午后灼人的大日头,犹豫片刻,选择拒绝,这么热的天气,我只想在宿舍里裹着被子吹空调。
祁琰给我发了张他家咖咖的照片。
咖咖是只金边边牧,聪明得不像话,握手拜拜对它都是小儿科,我确信它能听懂人话,第一次见面时不仅殷勤地冲我摇尾巴,而且直接给我安排了可乐薯片和袋装虎皮鸡爪。
怪不得有人说狗是狗,边牧是边牧。
我对它垂涎已久,世界上又有谁能拒绝一只聪明可爱还能照顾瘫痪老主人的小狗狗呢?
我做不到。
于是收拾收拾出了门,已经下午六点多,夕阳溶金,香樟木投下斑驳的影,初夏的暑气还未蒸腾,风很凉爽,带着草木香。
我一出宿舍门,便看到等在宿舍门口的祁琰,还有他腿边靠着的咖咖。
大狗看见我激动极了,两眼放光,拽着祁琰往前跑,直拿大脑袋拱我。
我看见祁琰平静的表情破功,笑着摸了摸狗头。
溜狗是个体力活。
我这人天生运动神经不发达,体测八百米都能要了我半条命,牵着狗绳没一会儿就累了,忙不迭地把咖咖交还给它的主人,刚一过手,咖咖加足马力撒丫子就跑。
祁琰被它拽得一个趔趄往前冲。
一向耐心好脾气的人,也难得的皱起眉头。
狗还是别人手里的香啊!
我哈哈大笑,赶忙掏出手机记录祁琰难得的黑历史。
然后自己找了个长椅坐下,夏天的垂柳已经满是浓荫,河畔时不时有微风拂面,倒也不热,就撑着脸看咖咖溜祁琰。
一转眼,一人一狗跑没影了。
我站起来看看,没有找到人影,不由得也有了三分急躁,怕咖咖把他主人拽进河里去。
于是我起身往河边走,平静的河面泛着粼粼波光,我掏出手机正想要给祁琰拨电话,忽听得“嘭嘭”两声。
绚丽的烟火在天际绽放。
起初是一朵,然后接二连三的,炸开朵朵绚丽金花。金沙喷洒,火树银花,倾成一江姹紫嫣红的流星雨。
我耳边的电话不知何时已经接通了。
“愠愠,生日快乐。”
祁琰的声音低沉好听,在听筒中过了电流的细碎噪点,显得更加惑人,他在低声为我唱生日快乐歌。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今天的眼皮子格外的浅,浅的兜不住眼泪,听着听着,鼻子一酸,眼睛就湿了。
听出我细微的哽咽,祁琰瞬间慌了神,一个劲儿的说对不起,隔着手机,我听到传来风声,还有他急促的呼吸。
“愠愠,我在你身后。”
我扭头,落入一个炽热怀抱。
他的胸膛贴着我的耳畔,略快的心跳声泄露出他的紧张,烟火渐渐散落,四周静悄悄的,夏夜的晚风吹拂柳树发出飒飒的细响,世界好像安安静静只有我们两个。
他的手遮住我的眼睛,引我一步步向前走,再睁眼时,我不由得笑出了声。
和上一次游乐园外的小酒馆一样,这里被布置的格外温馨,有金色彩灯和摇曳烛光,桌上放着一个小巧精致的草莓蛋糕,粉粉的,点缀着白色的奶油裱花。
咖咖一脸怨念的蹲在桌旁,它被穿了件粉色蕾丝小裙子,带着俩大蝴蝶结,正老大不乐意的试图悄悄把头饰扒拉掉,又屈服于祁琰的淫威,不得已的乖乖做好。
祁琰为我拉开椅子。
他清咳两声,咖咖随即叼着个篮子跑来。
小狗的粉裙子摇曳,粉粉嫩嫩的,它和满篮子的鲜花一起在我脚边停驻。篮子里是一束雪山玫瑰,圣洁又纯洁,花瓣透着淡淡的绿。
它像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快递员,把花送到后,又忙不迭地钻到后面不知捣鼓什么去了。
祁琰红着脸为我插上蜡烛,“许愿吗?”
我是个贪心的人,我有好多好多愿望,一愿父母身体健健康康的,二愿自个儿顺顺利利远离烦心事,三愿祁琰万事都如意……我也自知自己多少有些过分,但是转而又安慰自己,我这么多年都没有正儿八经过过生日,今天就相当于把这些年攒下来的愿望一并许了。
刚许完愿,咖咖又叼着东西哼哧哼哧跑过来。
这是一个小珠宝匣子。
里面是一只珍珠皇冠,我平时没什么大爱好,就喜欢看看美好漂亮的东西洗洗眼睛,对浪漫小裙子和珠宝格外感兴趣,我曾在杂志上看到过这只被拍出天价的小皇冠。
白金底座上镶嵌着钻石和珍珠。
我当时还好奇有谁能拥有这样漂亮的小皇冠,它简直像童话里的公主才能拥有的。
我有些犹豫:“这太贵重了,我还是……”
“不贵,”祁琰打断我,“工艺品而已。”
他取了皇冠别在我的发间,他的眼眸中映着灯光与花火,还有一个我。
“生日快乐。”他说。
“愠愠值得这世界上所有的美好。”
我摸摸头上戴着的冠冕,有些羞赧,小声说:“这个好像结婚的时候戴的那种小皇冠啊。”
一句话未说完,我们两个人都闹了个大红脸。
13.
晚风温柔,祁琰送我回宿舍。
许是天不作美,美好的一天偏要让我看到脏东西。
许晏在宿舍楼下等着,他的白衬衣已经皱皱巴巴,下巴上冒出了胡茬,整个人显得邋里邋遢的。我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
我只当没看见他,低着头,蒙头就往前走。
不料他竟拦住我。
“愠愠。”
许晏的声音又哑又轻,他抓住我手腕的手却炙热滚烫,烧红的烙铁一般紧紧箍着我,他的双眼布满了红血色,看着骇人,神经质地一遍一遍叫我的名字。
那眼神偏执又极端,像个疯子。
我吓得不住往后躲。
他执意纠缠,被祁琰一拳砸在鼻梁上,狠狠踹翻在地。
祁琰把我护在身后,恶狠狠地盯着他。
许晏半天爬不起来。
才几天不见,也不知他是怎么把自己折腾成如今这幅模样,瘦得好像风一吹就能吹倒,只剩下一把骨头支棱着,白衬衫下空荡荡的。
他口鼻都涌出血来,目光落在祁琰的脸上,像要烧一个洞出来,他撑着地面站起来,面上浮现出讥嘲的冷笑,“让开。”
“你算什么东西,我和愠愠之间,还没有你插手的份儿。”
我惊叹于他清奇的脑回路,忍不住提醒:“许晏,我们早就分手了,我现在和你没有半毛钱关系。”
“算了算了,不说了,”我拉了拉祁琰的手,手指钻进他掌心,安安稳稳地与他五指交叩。他整个人硬邦邦气呼呼的,眸中满是狠厉之色,我仰头看他,突然不合时宜地想到了咬尾巴的雪豹,他连后脑勺支棱的碎发都写着生气,我不知为何突然就不气了。
我心里眼里只看得到他,摇了摇他的手:“累了,我们走吧。”
祁琰这人实在好哄极了,乖巧点头,带着些受宠若惊的急切,紧紧回握住我的手,嘴角上扬抿出一个欲盖弥彰的浅浅笑容,像是偷到鱼的大猫,餍足又惬意,得意地斜睨了许晏一眼,里面的意思不言自明。
我戳戳他的腰际,小声催他。
许晏的表情陡然间变得格外阴沉,他似乎压抑着什么,眸光晦暗,他执意拦在我们两个面前,这样不体面的举动实在让人觉得烦躁,他也有些难堪,双手把一本黑色笔记本递给我:“愠愠。”
“生日快乐。”
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好似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我看见他的手指指节用力到泛着青白。
这本厚厚的笔记本已布满岁月的痕迹,侧面纸张泛黄,但也看得出它被保存的很好,连封皮都没有磨损划痕。
我认识这是他的日记本,但我并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癖好,所以也没打算接。
只点了点头,便拉着祁琰绕开他。
许晏好似被抽空全部精气神,整个人萎靡下来,他一向挺得笔直的脊背颓唐的弯折,手中笔记本脱力掉落在地。
我听见“啪嗒”一声,扭头回看。
路灯下,昏黄的光束把他的影子拉的好长。
“是不是哪怕现在我把心挖出来,你也不会再看我一眼。”
许晏蹲在地上,他抱着那本笔记本,好像捧着自己的心。
我知道,他一贯高傲,从来不屑于对我解释什么。
我也知道,他有记日记的习惯,十年如一日,把所有情绪都倾注在笔端。
从前我也曾好奇过,他的日记里会不会有我,他会不会像我喜欢他一样喜欢我……夜深,望着他家窗口亮着的灯光,我时常伴着这样酸涩又甘甜的憧憬与猜测胡思乱想着入眠。
但是现在,我是真的不在乎了。
14.
后半夜下起了雨,狂风自窗子灌入,吹得窗帘哗哗的响。我迷迷瞪瞪地起床去关窗,偶然看见楼下一抹黑影。
宿舍门口的香樟树下,许晏仰头看着,屋里黑着,屋外路灯的昏黄光亮被雨水浇得潮湿无比,我明知道他看不见我,还是自背脊攀上一层冷汗。
他站在树下风雨里,黑发已经湿透,指尖夹着一抹跃动的红光,我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
他从上到下都透着陌生和诡异。
我心脏怦怦直跳,哗啦一下阖上窗子拉起窗帘,逃也似的钻回被子里面。
一看手机,凌晨三点二十。
宿舍里只有我一个,四周安安静静的,只听得到密密麻麻的雨脚踏过树叶的窸窣响声,让人心烦意乱。
我脑子里乱糟糟的。
他现在站在这里做什么?
许晏的母亲是在这样的雨夜自杀的,他厌恶下雨天,对雨水避之唯恐不及,每当雨天,他总变得异常孤独而脆弱,像是皮肤饥渴患者一样,要把我紧紧地抱着,一分一秒也不松开。他像是缺乏安全感,一遍又一遍地问我爱不爱他,会不会像母亲一样离开他,那时候我满心都是怜惜,现在只觉得毛骨悚然。
我不知道许晏有没有看见我。
他应该是看见我关窗了。
我有些害怕。
突然间,手机嗡得震动开来。
我被吓了一跳。
这是一串陌生号码,它锲而不舍的响着,在这样寂静的雨夜,这通深夜来电让我的瞌睡瞬间飞跑了。
我不敢接,迅速挂断。
没一会儿,铃声再次响起。
是另一串陌生号码。
……
我哗啦一下拉开窗帘,隔着重重雨雾,我看见许晏把手机搭在耳边仰头看向我,他的身影逆光站着,面容都隐在黑暗里。明明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可我却像是被一条蛰伏在黑暗中的野兽盯上一样,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
是他。
我哆嗦着长按关机键,震得我双手酥麻的手机终于安生下来。
我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喉咙发紧,喘不上气。我躲在被窝里,做了一夜混乱的梦,第二天早上睁眼第一件事就是揉揉睡得僵硬的脖子,壮着胆子拉开窗帘。
楼下的人不在了。
我长舒了一口气,打开了手机,在开机的一刹那,我的手机突然间收到了一条又一条信息,提示音接连响起,刺眼的红字显示九九加。
对面的人似乎一刻不停地守着我,新的一条信息正在此时亮起。
“早上好,愠愠。昨夜雨下得好大。”
“你有没有,哪怕一刻想起我。”
……
我看着荧光屏上的黑子,只觉得一个个墨点都变得支离破碎。
我心跳空了一拍。
“是你说喜欢我的。你说会陪我一辈子。”
“我不会让你食言。”
15.
许晏有病。
自从那一夜后,我的手机每天都收到短信轰炸,全都是陌生号码,层出不穷,拉黑一个,便冒出一个。有时是自说自话的分享他的日常,有时是让人看得生厌的关于过往的日记内容。
我一个字也不想看。
我被他扰得心头火气,一退再退,他还以为我宋愠是好欺负的不成?
我也是父母捧在手心里的宝贝,没由来被搅和在这摊乌烟瘴气里,我知道许晏是准备把我拉进他的泥沼里,他不开心,便也见不得我自在,可是凭什么啊?
做错事的又不是我。
我没有拉黑他,顺着短信回拨过去。
电话瞬间被接通,对面传来轻轻的呼吸声。
没有人说话。
他在等我……等我崩溃,等我退让。
我才不会让他如愿。
“许晏,我知道是你。以后不要再给我发那些莫名其妙的短信了,我不想看。”
他的声音闷闷的,像是听不懂话一样,不知是要说服我,还是说服他自己,自顾自道:“我等这个电话等了好久。”
“愠愠,你舍不得我。”
我无语,“你怕是有那个大病。”
对面传来一声闷笑。
我怕他再说什么自作多情的话,荼毒我的耳朵,抢在他开口之前,亮明底牌:“许晏,你不想再回老家去了吧?你现在工作稳定,又受器重,前途一片光明,我知道你为了现在的生活付出了多少努力。”
“许云云给我发了不少照片,我每一张都保存着。A大教授与A大校花,当这两个字眼一起出现在学校论坛上,你猜一猜别人会怎样联想?”
“这瓜,保熟。”
“如果你需要,反正我现在得闲,顺便做个调色盘也不是难事,我一定分门别类写清楚我们三个的关系,绝对不错过任何时间节点。”
我冷嘲,“害怕吗?”
对面不再说话。
“我们两个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他苦笑。
“这就要问你自己了。”
16.
许晏果然没再上赶着来烦我。
只是我最近去食堂去图书馆的路上,总觉得被人盯着,有种被跟踪尾随的感觉,一回头,却看不见人。
我索性也爱再不出门了,打开电脑开始激情做盘,以前我看见云盘里存着的那些照片只觉得心痛,现在我再看她们却有些热血沸腾。
莫名亢奋。
当我的指尖在键盘上敲击,一行行字迹渐渐清晰,我的头脑也渐渐清醒,越码越兴奋,随着时间节点的复盘,我似乎能跨越时间,回忆起第一次看到照片是的心情,那一日盛过一日的煎熬,指尖被刀刃划伤的疼,还有心口钝刀子拉扯的细密疼痛……我的目光移到自己手上,食指的伤口已经淡得看不清了。
我看着电脑屏幕上的字迹,恍惚看到了那日许云云脖颈上映着夕阳的滑腻。
我点了份外卖开始激情输出。
从早码到晚,一鼓作气做了三千字的实锤盘。
还压缩打包了那些照片与许晏短信骚扰我的截图。
我眼睛酸涩,却丝毫没感觉到疲惫。
只有满心激荡的成就感。
我甩了甩手,点开了学校论坛。一向平静的论坛里今天却格外汹涌,首页第一个,带着猩红的“爆”字,已经盖了几百层高楼。
什么情况?
我仔细看去,心里突然一凉。
【深扒A大女海王,起底生化院校花许云云】
相似的标题大同小异,里面的内容让人咋舌。
同时交往六个男朋友,暧昧短信调着数十个……渣得明明白白,鱼塘满满当当,堪称时间管理大师。而且,每一条鱼都是个顶个优秀的男人,不仅颜好腿长,而家世出众,从一到六挨个排开,就没有身高低于一八八的。
一时间论坛底下楼层飞速增加,一秒刷新数十条。
有骂许云云不知羞耻的。
也有人暗暗感慨引以为人生导师,似笑似真地打听养鱼致富的秘籍。
……
我皱着眉头一条条翻看着评论区,猜测这是谁的手笔。
要说背后没有人推波助澜,我绝对不信,可是为什么?
看许云云不顺眼?
没等我想清楚,这颗名为“许云云”的炮火威力无穷,迅速波及四周,流弹无差别扫射,竟莫名其妙的卷进去好些旁人,有人贴着模糊不清的照片,编织捕风捉影的传闻,从同学,到老师,甚至保安大叔食堂师傅……好像所有与许云云说过一句话,有过一丝半点联系的人,都被拎出来拿着放大镜仔细研究。
各式各样的花式表情包涌现。
势必要把许云云订在耻辱柱上,打上人尽可夫的标签。
但是扯的这些人选,就很离谱。许云云是玩儿的花,但她又不是没长眼睛,这样顶级的渣女,怎么甘心俯身去屈就寻常猎物。
不用想都知道是假的。
我一时间搞不懂风向,也搞不懂这只隐藏在黑暗中翻云弄雨的大手欲意何为。
直到论坛里贴出了许晏的照片。
楼层下起哄玩梗,表情包贴得飞起,但是没有一个人会觉得这是真的。
我心中悚然一惊。
这才是他的目的,献祭一个许云云,换取这场舆论战的初捷。我还记得许晏为了维护许云云时冷眼对我的姿态,那么亲密,短短月余,便可以为了自己的利益,把她的尊严和隐私通通挖出来坦诚在旁人面前,用以当自己挡枪的盾,垫脚的基。
这样的人,实在太过可怕。
现在就算我把做好的资料发在论坛里也不会有太大的作用了,就如同于波涛汹涌的汪洋中投注一颗小石子。
但是……
许晏,搅动天地,把这许多人都拖下水,便真的能如你所愿吗?
我记得许云云鱼塘里养着的都不是池中之物,这样明目张胆地打他们的脸,你就不担心遭到反噬吗?
还是,许晏已经疯癫到顾不得考虑这些了。
16.
往后几天,A大的论坛贴吧每日都是血雨腥风,帖子一封再封,屡禁不止,吃瓜的热情一度烧坏服务器。
后来,听说许云云扛不住压力休学了。
许晏也没讨到什么便宜,暗地里被联合打压,屡屡遭到举报,最终被迫离职。
听到这个消息时我正在忙着拍毕业照。
拍了班级大合照,又拉着许久没有凑齐的宿友拍了组写真,然后硬拽着祁琰陪我,在周边四处大大小小的景点我们一起打卡了个遍,拍下了许多照片。
这座城市大得出奇,既有见证百年兴衰的古城楼,又有高楼大厦灯火霓虹……
这里很美。
我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
我扭头看向祁琰的侧脸,心中莫名生出些名为不舍的情绪。
*
我回宿舍后,看到了放在桌上的照片。
厚厚的一沓,用牛皮纸袋封着。
我原以为是摄影工作室发的照片,却不想打开后自脚底蹿上一股冷气。
那是祁琰,又不是我认识的那个祁琰。
照片中的他还穿着蓝白校服,看起来凶狠暴戾,目光里充满了恨意,恶狠狠地死死盯着一人,那人已经被打得头破血流,跪在地上求饶,他却丝毫没有怜悯,嘴角挂着讥讽又冷嘲的笑。
我看得心惊。
后面几张是祁琰进了大学以后,他额前还留着略长的刘海,细碎发丝遮住眼眸,整个人显得有些阴沉。
图书馆里,我带着耳机听听力,祁琰就在我身后默默看着我。
三食堂,他和我点了一样的排骨饭,镜头定格在他怔怔看我的眼神,黑沉沉的,被碎发遮挡的眼眸中晦暗翻涌。
……
一张又一张,沉重的让人喘不过气。
我渐渐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一次两次可以说是巧合,但这样多的照片,就算是瞎子,也不能睁眼说瞎话。
原来从好久以前,在我不曾注意到的地方,祁琰一直都在我不远不近的距离默默关注着我。
寄件人找这些照片想必是费了一番功夫的,不然也不会搜集得这样齐全,透过照片,我仿佛看到了祁琰的两年。
那个时常勾着脑袋,任凭发丝遮盖双眼,在眼角眉梢都刻着阴郁的少年,不再热衷于黑白灰的兜帽衫,换上了浅色的卫衣,干干净净的,头发略短,露出好看的眉眼,他常看着我笑,眉眼弯弯的,好像只是看着我,就拥有了全世界一般。
这样的反差太大了,我一时半会儿有些反应不及,本能的掏出手机想和祁琰联系,说什么呢我也没有想好,但是心脏怦怦的乱跳,那一张张照片给我带来的冲击太大,让我有些不知所措,震撼也有,惊吓也有,我急需一个解释。
我打开手机,还未拨号,先收到了陌生的来电。
“愠愠,照片你已经看到了吧。”
“祁琰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很危险,你该离他远一点。”
我本就心烦意乱,许晏阴魂不散的声音当即燃起了我心里的火,“我自己的男朋友我不相信,难道要相信你这样朝三暮四的卑鄙小人吗?”
“男朋友?”许晏重重咬字,冷笑道,“高三把人打到重伤住院,不得不休学一年避风头的人,一个躁郁症暴力狂,你确定你真的了解你这位男朋友吗?”
那一张充斥着血腥与恐惧的照片在我脑海里闪回,鲜血,淤青,颤抖与求饶……混乱的画面交织,攻击着我残存的理智,我不免想起照片上祁琰那双狠厉眼眸,往日一幕幕闪现。
公交车上他扭打猥琐男时的凶狠。
收拾东西遇到危险时,他为何会和派出所的民警一起赶来?
他是否时时刻刻都在监视着我的行踪……
我心里越来越凉,脑子里乱糟糟的理不清头绪,忍不住冷冷挂掉电话,“用不着你来说三道四的,管好你自己吧!”
挂断电话,我看着祁琰的微信,手指好像被冻僵了一样。
缓了许久,我才鼓起勇气。
“祁琰,我有话想要问你。”
*
祁琰的高中三年是在本地三中上的。
他成绩很好,常常是班上的前几名,照这个劲头考上顶级学府不在话下。
可他在学业最紧张的高三办了休学。
因为打人……
他冲我讲述这些过往的时候有些小心翼翼,眉头是紧紧皱着的,面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他极力想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下来,紧攥着玻璃杯的双手却泄露了他的慌乱。
我自小平平安安的长大,遇到的老师都和善讲道理,遇到的同学都温柔好相处,我从未经历过校园霸凌。
我不曾因为宿友的排挤只能整宿被关在门外,不曾被撕毁试卷桌椅涂满侮辱的句子,不曾被冷水浇透床铺裹着湿被褥入眠,更不曾被一群人隔三差五堵在后街黑巷子里搜刮掉全身上下所有的零花钱……
祁琰在提起这些时云淡风轻的,只有在说起那几个混混时,语气有些暗哑,“愠愠……”
“你会害怕我吗?”
他低着头,手心的杯子中水波震荡。
坐在咖啡店里,四周都是馥郁的清苦香气,我心里堵得难受,又酸又苦,忍不住眼眶酸涩。
“你别哭。”
祁琰手忙脚乱的想帮我擦眼泪,却尴尬地停驻,讪讪往后退去,“我错了,你……你不要怕我。”
我狠狠地揉了揉眼睛,“我才不会害怕。”
“祁琰,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冲到许晏和他小三的家里,按着许云云,从她头上把我的发圈狠狠拽下来,我还被人骂泼妇了,说我性格不好,是爱撕逼的贱人。”
“我知道我不是。”
“我只是拿回我自己的东西,任凭他们怎么说,我知道我没错,凭什么我要受欺负被戏耍,还要宽容忍让不吭声,保护自己从来不是件耻辱的事。”
我抿了一口甜甜的奶盖。
“你会害怕我吗?”
我不善于把伤疤拿出来供人赏鉴。
我也格外讨厌揭别人伤口取乐的人。
许是热血上头吧,又或是确信他值得,我竟然就这样把陈年旧伤疤展露在他面前。
祁琰终于放松下来,他伸手动容地揉揉我的发顶,被我挥手打落,“别打断,还没审问完呢!”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说说这些照片是怎么回事?”
一张张照片排在桌上。
祁琰耳根通红。
从耳朵到脖颈一瞬间红透。
他手忙脚乱地把照片翻转盖在桌面上,颇有种社死的尴尬,红着脸小声说:“愠愠别看,那时候,我还不够好。”
“愠愠那么优秀,又善良可爱,值得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
“我知道我自己性格不好,嘴笨又内敛,不爱说话,也不讨人喜欢。那时候的我配不上,可又忍不住想靠近,我就想能远远看看你就好了。”
“我去你常去的三食堂,每个双休泡在图书馆里,我忍不住追逐你的身影,想要变得再好一些,看起来不那么阴沉,更自信一些,或许总有一天,我有勇气出现在你面前,认认真真的向你介绍。”
我听得瞠目结舌。
他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还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这个滤镜得有一百米那么厚了吧!
我望进他专注眼神,忍不住脸红,为了岔开话题,小声吐槽:“好夸张啊,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
17.
“我快死了。”
收到这条短信的时候我正在祁琰家里同他一起收拾东西。
我第一次带他回家,他竟然表现得比我还要紧张,偷偷的大包小包往家里买了许多东西,拦都拦不住。
我反复说我爸不抽烟不喝酒,我妈也不爱养生,随便买点水果就行了,完全没有把他劝住。
这两天最常看见的就是他趴在沙发上一脸认真的面对着手机,不是百度第一次见家长送什么礼物,就是用某乎查怎样给对方家长留下好印象。
搞得我也紧张兮兮的。
我们约定明天一早回家,不曾想,在晚上我却收到了这样一条突如其来的短信。
“我快死了。”
像是天外陨石砸在我的脑海,激起惊涛骇浪。
我整个人在看到内容的瞬间从头到脚都麻了。
是许晏……
他在做什么?
是又一场别有用心的欺骗。
还是,他在垂死纠结中最后的求助。
我抿紧双唇,回拨过去,电话瞬间被接通。
许晏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虚弱,他精神倒是不错,很平静,甚至带着些期待:“愠愠,你终于舍得关心我了。”
“短信什么意思?”我质问。
他却低低的笑,“没什么意思,就是不想再继续了。反正连你也不要我了,你也抛弃我,就看着我去死吧。我死了,你就自在了。”
“自在?你是想让我这辈子都不得安生吧!”
我被生生气笑了:“若是想让我自在,你压根不会发这条短信。我看你是诚心给我添堵。你要我往后余生都背负着愧疚,你要我一辈子想着你记着你。你可真能算计啊!我偏不让你如愿!”
“那你来救我。”
“愠愠,求你救救我好不好,我什么都没了,我只有你,也只要你。我喝酒了,胃里很难受,头也好晕,我把所有的灯都打开了,但还是觉得冷……我可能失血太多了,浑身发冷,头好疼啊,我好像看见你就在我面前。”
“你在厨房里切菜,在叠衣服,在对我笑……我一定是醉晕头了,才会看到你对我笑。你最狠心了,你走的头也不回,连道歉的机会都不留给我。”
“对不起愠愠,我欠你这句道歉很久了。”
“对不起……”
“许晏!”我一个头两个大,急声打断他。
“别东拉西扯了,你现在在哪儿?”
“在家,”他突然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小声说:“嘘,是我们的家,我在我们家里。”
“愠愠,你说这房子怎么能这么大呢,冷冷清清的,安静的吓人,你走了,好像一下子整个家都空了。如果你还在,那该多好。”
“你在家待着不要乱动,等着,我过去找你。”
17.
“你在家待着不要乱动,等着,我过去找你。”
我当然没有去。我是骗他的。
我曾听过一句话,叫:放下助人情结,尊重他人命运。
先前,我曾一度后悔小时候傻乎乎地捧着一颗真心往大院里那个孤僻又沉默的少年身边凑,上赶着不是买卖,撞得头破血流。现在,我不想让将来的自己再一次后悔。
18.
我知道祁琰有些不高兴。
打电话的期间,他已经下楼喝了三次水了,明明想听,偏要装作若无其事很大度的样子。
我开了免提,半点没有避着他的意思。
祁琰越听眉头皱的越紧,在听到我说过去找他时,气呼呼地再也坐不住了。
他扭头就往卧室走,跟受气小媳妇一样。
我挂断电话才追过去,看见他在卧室换衣服。
家居服解开了三四颗扣子,露出锁骨下的雪白皮肤,隐隐可见腹肌的轮廓。肩颈优越,腰细腿长。他手指搭在纽扣上,带着几分烦躁得扯着扣子,回头看向我时,眼中又浮现出几缕错愕。
整个人显得柔软又撩人。
我脸一下子烧了起来,背过身去,羞得不敢看他,一开口说话都在抖,“你,你干什么呀!”
祁琰自身后抱住我。
他的怀抱温暖而炽热,把我抱的很紧。
声音闷闷的,听起来还是很不高兴,委屈兮兮的说:“换衣服啊。”
“去救那个混蛋。”
他抱了我一会儿才送开,斗志昂扬的打开衣帽间,换上了一身撑场面的高定西装,皮鞋锃亮,腕表袖口领带一应俱全。
这大晚上的,他也不嫌折腾。
我早就知道他长得好看,以往都穿搭简单,随意的浅色卫衣搭配牛仔裤,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今天这样一拾掇,意外的俊朗。
我忍不住凑到他唇边亲了一下。
“这么大度啊?”
“可是,这么帅的男朋友,我才是第一次见,我可舍不得让别人看。”
他被我逗得满脸通红,抿着嘴角软下眼眸。
这是又被哄好了。
“走吧,我去开车。”他去找车钥匙。
我连忙拉住他,双手环上他的肩,“不逗你啦,明天不是还要回家嘛,今天晚上好好休息最重要,今天不要出门了。”
“你要自己去?”他瞬间认真,“这么晚了,女孩子一个人出门不安全,而且……”
我拽着领带堵住他的话。
“我们两个都不去。”
“救人这么专业的事情,还是交给民警同志,我刚刚已经报警说明了许晏疑似要自杀的事情,相信现在民警同志已经救下他了。”
20.
民警打来电话时,我和祁琰已经到家了。
听说许晏在浴室割腕,还喝了酒,服了一整瓶安眠药,多亏了送医及时,这才脱离生命危险。
他醒来后,闹着想见我一面,实在不行听听我的声音也好。
我觉得没这个必要。
我也挺忙的。
我家里头一次挤进来这么多人,周围一圈看着我长大的邻居婶婶阿姨们都借着借油借面借汤匙的由头凑上来,围着祁琰拉家常,夸他长得俊,问他多大了……
他正襟危坐的样子规规矩矩的像个小学生。
我被逗得忍俊不禁。
我妈悄悄把我拉进厨房,祁琰坐不住,非要跟进来干活打下手,我偷懒,干脆把小马扎让给他,看他洗菜择豆角,我在一旁躲闲。
祁琰长得高,又手长腿长的,缩在一个小马扎上,显得十分不搭,看上去就知道坐的不会舒服。
他非但没有半句怨言,坐在小凳子上,看着一篮豆角眼睛都放光了,心无旁骛地开始择菜。
我妈悄悄瞥了一眼祁琰,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她认认真真地小声叮嘱我,“爸妈不催你,你不要有压力,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一定要找一个对你好,懂事体贴,能照顾人的……无论什么时候,爸爸妈妈都是你最坚实的后盾,我们永远支持你。你可不能为了应付爸爸妈妈随便拉一个过来啊,知道不?”
“你带来的这小伙儿,租的吧?有二十岁吗?看起来也太小了吧!满身的学生气,你可别逗着爸爸妈妈寻开心啊。”
“没有,我们认真的。”
我还来不及解释。
祁琰“腾”的一下站了起来,“阿姨放心,我二十二了。”
我一扭头,小马扎上的人已经站得端端正正,身板笔挺,他脸上写满了认真:“我会对愠愠好的,我会照顾她一辈子,无论生老病死,贫穷疾病,我都会一直陪在她身边,像珍惜我的生命一样珍惜她。”
好家伙,实在是太羞耻了。
我捂住脸,体会到了社死的尴尬。
这一番突如其来的表白把我妈也给整蒙了,看着她姑娘的眼神好似看到诱拐纯情少男的女骗子,用眼神示意我赶紧走,“你们俩好好的。”
隔着厨房门,我听见里面我妈在跟我爸打电话,让他下班回家多买点海鲜,今天高低得加几道拿手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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