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文丨申申

在射洪，人们把手艺人称为“匠”。

做家具，叫木匠；

编竹器，叫篾匠；

盖房子，叫砖瓦匠

……

弘文门背后，

一个小理发店里有一位97岁的老人，

他是一位剃头匠。

01

学 艺

老人名叫龚海清，民国十三年（公元1924年）出生在金华一个普通农家，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为了养家糊口，1937年，只有13岁的龚海清，被父亲送到当时的射洪上北街学剃头，这一剪，就是84年！

▲ 年轻时的龚海清

“我师傅姓谢，在当时也是射洪数一数二的剃头匠！”坐在弘文门背后，自家理发店门口晒太阳的龚大爷回忆道：“那个年代学剃头，师傅要求很严。为啥子要叫剃头匠，因为那时候理发全凭一把剃刀，在人的头上动刀子，开不得玩笑。”

为了把手腕练稳，龚大爷每天都要下很大功夫练习。旧社会学徒要练三年，为了不在金华和太和镇之间来回跑耽误时间，龚大爷在现在城北的枇杷街一个土地棚里，一住就是三年。

▲ 97岁的的龚海清

“那时候没有解放，也没有专门的理发店。剃头匠都是提个装工具的箱子，在茶馆角角里搭两个高低板凳，和相熟的茶老板找点热水就开工。”从北门到文家崖，几乎每个茶馆都留下了龚大爷和师傅的足迹。

“我那时候虽然年龄小，但是勤快好学，师傅和师娘都特别照顾我，我出师后，师娘还张罗着为我找对象，”提起师傅师娘，龚大爷充满感激：“后来也真的是在他们的帮助下，我才成了家。”

那你的老伴呢？

“我老伴……”龚大爷沉默了，旁边的小儿子赶紧岔开话题。

后来才了解到，在师娘的撮合下成家，龚大爷和老伴相濡以沫，走过了近六十年岁月，十几年前老伴80多岁去世后，龚大爷因为伤心，就不愿再提起这段往事。

02

老 物 件

在龚大爷简易的理发店内，我们看到了他那些理发的家当，和在店里忙碌的小儿子夫妇。

一面占据了整个墙壁的镜子，三把陈旧的椅子，案桌上堆放着剃头的工具，有剃刀推子，有大嘴剪子，还有大小梳子电吹风，都是老式的，充满了年代感。

“这些都是陪了我半辈子的老伙计，”龚大爷的手在老物件上一一抚过：“后来虽然也陆续添置了不少新工具，但还是老伙计用着顺手，四五十年了，有感情了。”

门外排队的李婆婆说：“这算啥子哦！他们这儿还有个烫头的老古董！”

老古董？!

“就是这个！”龚大爷从水池旁边拿出一对铁家伙——只在电视上看到过的，传说中烫头的火钳！

这，现在竟然还有人用这个烫头发？确定不会把头发烧焦？

“肯定不会啊！昨天还有人来烫了头的。”敬大姐说。

“你们拿去用肯定要把头发烧焦，他们就不会，我都烫过的，不然为啥他们叫手艺人！”李婆婆言语之间，满是对龚大爷一家的钦佩：“我和我们家老头八几年就在他们家理发，从射洪宾馆、迎春剧场、人大旁边，再到弘文门这儿，三十几年了！”

“我学徒的时候哪有现在这么多的工具，连推子都是五几年才有的，那阵就只有剃刀和条剪（音），不过那时候的人不像现在这么讲究，不会要求整发型，”龚大爷笑言：“过去比较单一，老年人剃光头，青年人剃平头，小孩子剃‘茶壶盖’。平头和茶壶盖头比较好剃，难的是剃光头和刮胡子。”

03

好 手 艺

“难，是对一般人说的，对你龚大爷来说，易如反掌哈！”一位坐在门口等待的大叔接过话头：“九十几岁的人了，剃光头手比一般年轻人还稳，全国可能都找不出来几个！我每次专门跑多远来，就是想找你帮我理发，哪晓得这两天你感冒了，等哈就让他们给我理嘛，就不劳累你了。”

▲ 小儿媳敬仕翠

大叔口中的“他们”，是龚大爷的小儿子龚远红和儿媳敬仕翠夫妇俩，“现在理发店基本上是他们在打理，我就是帮帮忙，有的老顾客只要我理，没办法！”

▲ 小儿子龚远红

“就在前两天，有个小伙子来刮光头，我给他刮的，小伙子很满意，但是说啥子都不相信我都97了，到处去问了才相信，后来非要多给我十块钱，说我手艺好，这么大年龄的人给他剃头，他也沾了福气。”龚大爷自豪的说道，一双眼睛也笑得眯成一条缝。

“那个小伙子说得对，”刚才那位大叔笑道：“不过你现在还年轻，才97岁，过两年100岁，来沾福气的人更多！说不定还要上吉尼斯世界纪录！”

04

纹眉、穿耳洞

在周围街坊邻居眼里茶壶盖发型，龚大爷一直是个和善幽默、颇为讲究的老人。纹眉、打耳洞，你相信这是位快百岁的老人做的事？

“耳洞是老早就打的，旧社会家里穷，家里说男孩子打耳洞，当女儿好养活！眉毛是我一个女徒弟给我做的，她改行做了纹绣，一直在上海，每年过年都会来看望我。”

说起眉毛，龚大爷还有点不好意思：“有一年她从韩国学习了回来，说我年纪大了眉毛淡了，纹了眉毛人显得精神，我想就当给她练手嘛，就让她纹了，当时还有点痛哈！”

现在的龚大爷，每天过得潇洒自在，没事就坐在店门口晒晒太阳，和来理发的老朋友们聊聊天，对小儿子和儿媳的手艺，他也是相当满意：“师高弟子强，徒弟称大王！”

05

一招一式，干净利落

正说着，又一位头发花白的大爷走进店里。龚大爷站起身：“来啦！先洗一下，还是我来给你理哦？”“要得！”看来，又是一位老朋友。

待敬大姐给大爷简单的洗了头后，龚大爷取下一块披布，习惯性地甩一甩，发出清脆的抖布声，不紧不慢地给老朋友围上。

拿起梳子、推子，龚大爷熟练地开始工作，理完发，龚大爷细心地用电吹风为老朋友吹去身上的碎发，然后用温水将胡茬搓软，拿出刷子蘸上水，再蹭点肥皂，涂到脸上，用热毛巾捂着，待胡须烫软后，为他剃须刮面。

“这个老伙计也有些年岁了！”龚大爷拿起剃刀，经年累月的磨砺，使原来的刀刃变得狭窄，但依然铮明瓦亮。“你看，刀刃都只有原来的一半了！”

说话间，龚大爷拿开热毛巾茶壶盖发型，把剃刀在旁边的荡刀布上来回荡几下，开始刮脸、刮胡子，一招一式，干净利落，稳稳当当，哪看得出来是近百岁的老人！

送走老朋友，天已渐黑，龚大爷理了理衣服，一边给儿子说：“晚饭不要管我，我去吃碗米粉！”一边急匆匆往外走，生怕这个要求被拒绝。

“看嘛，老顽童一个！”龚大哥笑着摇摇头：“不过只要老太爷开心，我们做儿女的就开心，希望他健健康康的再活几十年！”

▲不同年代的理发工具

对于剃头匠，龚大爷说，80年代，射洪剃头、修面的师傅们很多，现在越来越少。

这些老师傅，有的老了干不动了，有的早就转行，隐没于射洪大街小巷之中，难觅踪迹……

与时俱进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时代的风潮总是推人往前，

有些时光，终究一去不复返了。

但是西部射洪网不会放弃记录他们的光彩，

因为无论多少年，

他们都有其存在过的痕迹和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