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最穷的人,在他的小屋里也敢于对抗国王的权威

147小编 124 2025-02-03

接着,她被引进了一间起居室。这间屋子非常小,她起初还以为只是个小过厅,因此便站了一会,等着把她往好一点的房间里领。

——简·奥斯汀《曼斯菲尔德庄园》

逝世于1778年的老威廉·皮特(William Pitt)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即使是最穷的人,在他的小屋里也敢于对抗国王的权威。屋子可能很破旧,屋顶可能摇摇欲坠:但风能进,雨能进,国王不能进,他的千军万马也不敢跨过这间破房子的门槛。”(1)

这句相传了几个世纪的观点如今被浓缩为“一个英国人的家就是他的城堡”,不过,过去的上层阶级的确住在乡村宅邸之中,有些甚至住在真正的城堡里,他们拥有一队仆人管理家宅,照料园地。直至1801年的人口普查之前,在3200万英亩的英格兰乡村土地上,居住人口刚刚超过800万——其中80%到90%的土地都为贵族和地绅所有。(2)他们其中一些人拥有成千上万英亩的土地,包括巨大的菜园、草坪、灌木丛以及其他景观,还有自产水果的果园、提供燃料的林地、钓鱼休闲的河流湖水以及供农业生产、狩猎野生动物和鸟类的大片土地。(3)他们从自己所有的佃农、矿井、工业投资以及城市发展中赚取与日俱增的财富。

当时普遍许可体面的正派人参观这些奢华的宅邸,通常他们需要为自己参观所带来的麻烦交一小笔钱给园丁或管家。1785年在牛津郡,将会继承托林顿子爵头衔的约翰·宾,即乔治·宾(George Byng)的小儿子,被拒绝进入14世纪建造的锡伯恩堡,他对此非常恼怒:

我们离开了大路,前往大弥尔顿村(Gt Milton),要骑至惠特利(Wheatley)……随后经过一片开放的乡村到达艾斯利(Aisley)……经过了许多牧场和环境恶劣的农村后,我们到达了锡伯恩堡,如今是麦克莱斯菲尔德斯上院议员(Ld Macclesfields)的宅邸,也就是我们的目的地:但是我们的访问被拒绝了,理由是议员正在家中。这是我们近期第二次被拒。在沉闷又疲惫地骑行了16英里以后被拒绝参观,我们感到十分恼火:人们应该事前公告自己的住宅不允许访问,这样旅人们就不会空抱着希望白走一遭了。(4)

在《傲慢与偏见》中,伊丽莎白·贝内特和舅舅舅妈在德比郡短途旅行时参观了达西先生的彭伯利庄园:“这是一座巍峨美观的石头建筑,屹立在一片高地上,背靠着一道树木葱茏的山岗。屋前,一条小溪水势越来越大……伊丽莎白不由得心旷神怡。”如果小说中的彭伯利庄园是真实存在的,那么它现在应该是一栋“开放供参观的豪华古宅”(stately home)。这个词由费莉西亚·希曼(Felicia Hemans)在1827年的一首诗歌中创造,诗的开头是“英格兰开放的豪华古宅,多么巍峨美观!”(5)1805年,美国人本杰明·西里曼在从斯劳(Slough)旅行至巴斯的路上注意到了许多类似的房子:“我们骑行的一路上,每隔一英里或是两英里就有美丽的乡间住宅点缀着道路,这些住宅有森林,有公园,有带斜坡的田地,还有鹿群,构造出了一系列有趣的景象。”(6)

乡间许多大大小小的房子都被设计或是改建成了如今我们所说的“乔治亚”风格,比如巴斯附近的多丁顿庄园——这幢16世纪的庄园在1796年后历经多年的改建。一些老房子也重新设计了造型,至少从正面看来,它们更符合当时的潮流。位于南安普顿、最早建于16世纪的奥尔索普庄园到18世纪80年代时急需修缮,为此斯潘塞勋爵(Lord Spencer)找来了建筑师亨利·荷兰(Henry Holland)。亨利·荷兰不但改变了房子的外观,还改造了房屋的内部。演变了一百多年的乔治亚建筑风格在简·奥斯汀时期发展至鼎盛,这种房屋风格深受经典希腊罗马建筑的影响,但省去了这一时期之前的建筑繁冗的装饰。如今,“摄政期”一词用于指代1800年至1837年左右的建筑风格,但是在当时,这显然是一种流行的现代风格。

富有的家庭会带上仆人“上”伦敦,在“当季”租一套房子或是住在自己的公寓里,所谓“当季”,就是议会的开会期间。本杰明·西里曼解释“在英格兰,‘下’意味着离开伦敦,‘上’意味着去伦敦:无论是从哪个地方出发,他们总是说‘下’农村。伦敦人总是会说‘下苏格兰’。这是不是因为伦敦是向整个大英帝国源源不断地提供财富与知识的源泉,而使人们在无意识中养成的语言习惯。或许英国人会反驳我这一观点。”(7)

为了谋生,约翰·宾自1782年起在伦敦勉强干着邮局局长的活计,每到夏天可以去最为喜爱的英格兰农村旅行时,他都感到如释重负。1790年8月,当宾向北到达比格尔斯韦德(Biggleswade)时,他目睹了一次城市年度逃亡:“这里的路上挤满了人,8月的伦敦已经是空城了,要到2月人们才会回去。”(8)同年伦敦出版了一本指南,教导人们如何租房:“最贵的租房季节是从圣诞到次年6月这段时间,人们都回到了城里,议院在开会期间:租房的淡季则是家家户户都出城,议院休会期间。”(9)

即便穷人们无处可去只能待在伦敦,伦敦每年还是会有一段的空城期,尤其是夏季,能够负担旅行费用的人家都会迫不及待抛弃这座脏乱臭的城市。然而,1811年8月,当路易斯·西蒙德来到英国旅行时,他惊讶地发现“伦敦城里的人比我想象得要多,来来往往的马车车轮依旧在波特曼广场的人行道上咔嗒咔嗒响个不停。我们就住在波特曼广场附近,一位离家的朋友热情地将房子租给了我们。”(10)

英格兰的城镇和城市扩张速度十分迅猛,以至于在1791年,贺拉斯·沃波尔(Horace Walpole)如此评价道:“很快伦敦就会建造街道通往布伦特福德(Brentford),还会有各种街道从伦敦通往方圆十英里内的各个村庄!……巴斯每年都会辐射出崭新的新月形街道,圆形广场以及方形广场:伯明翰、曼彻斯特、赫尔以及利物浦可以体面地接待欧洲的任何一位国王。”(11)前一年的夏天,在南安普顿韦斯顿礼堂的玛丽·希伯太太(Mary Heber)收到一封朋友的来信:“这周我们想去巴斯待上几天……想想我根本不了解这个地方,自从上次我们在那里愉快地相见以后,有太多新的建筑拔地而起。”(12)

伦敦和巴斯这样的城市涌现了许多新的房屋,屋前有花园露台和广场,屋后则有安置马和马车的小院。1797年6月,商人兼保险商乔治·麦考利(George MacAulay)对伦敦的扩张作出这番评价:“夜里我数次在芬斯伯里广场(Finsbury Square)附近闲逛,如今这里几乎可以通往西部的任何一个广场。我记得这里曾经堆满了垃圾,一栋屋子都没有!”(13)不久前,詹姆斯·赖金顿在这座广场上建立了伦敦最大的书店。

风靡一时的乔治亚建筑风格甚至被用于中产阶级简陋的联排房屋之中,甚至被应用于境况较好的技术工人的房屋设计中,不过由于城镇扩张速度过快,导致了新建的房屋质量不容乐观。在伦敦的市郊,西蒙德观察到建造中的砖砌平房:“墙壁只用一层八英寸的砖头砌起来,薄得令人惊恐——房子内部没有建房梁,只有薄木板撑着。我听说在这些房屋的租约中明确表示……在这些房子里不能跳舞。”(14)即便如此,他说,“住在市郊的人们可以享受更新鲜的空气——更宽敞的房子——租金更便宜——还有驿站[驿站马车]每半小时经过方便居民的出行。”(15)

虽然当时英格兰的人口是如今人口的一个零头,但是按照现在的标准,当时的居住条件依然过于拥挤。当时人们并不太注重隐私,甚至中等收入之家也雇佣了住家仆人。西蒙德曾经对伦敦典型的“中低层”出租排屋做出了生动的描述:

每户人家都拥有一整套房子,除非特别穷……这些狭窄的房屋大约三四层楼高——一层用于吃饭,一层用于睡觉,第三层用于接待客人,地下的一层则作为厨房,最顶端的第五层可能是仆人的房间……排屋的布局十分简单,每层楼有两间屋子:一间在前,大概开有两到三扇窗户,可以望到街景:另一扇则靠屋子的后部,靠近院子,后面这间房子一般来说很小:楼梯往往比靠后的房间更宽。底层一般会比街道平面高出几英尺,并且会用明确的分界将房屋与街道隔开,比如说一条几英尺宽……大概六到八英尺深的沟渠,由铁栏杆围住:厨房的窗户就开在这块区域。一小座石桥或是砖桥架在沟渠上通往房屋的正门。这些屋子的正面大概有二十到二十五英尺宽:都有一副微不足道的外观——但是经过这些屋子时若看到门内整齐又清洁的家居布置,你定然会感到震惊。(16)

由于住满了人数众多的家庭成员还有住家仆人,这些房屋就显得拥挤不堪。不过这已经比穷人的住所强多了,他们虽然没有仆人,但是养了一大帮孩子,所有人都挤在一间房屋里,大多数情况下这间房屋还是他们的工作间。大部分城镇居民的生存境况都是吵闹又拥挤的。在简·奥斯汀的《曼斯菲尔德庄园》中,当范妮·普莱斯回到朴次茅斯狭小的排屋时,她对这种境况做了详细的描述:“生活在无休止的喧闹声中无疑是巨大的痛苦……这是世上最大的痛苦……在这里,人人都在吵闹,各个都在大呼小叫……要什么东西都扯着嗓子喊,仆人们在厨房里辩解起来也是大叫大嚷。门老是不停地砰砰作响,楼梯上总有人上上下下,做什么事都要磕磕碰碰,没有一个人老老实实地坐着,没有一个人讲话会有人听。”

尽管出身贵族,约翰·宾依然关注到了底层阶级所面对的问题。他认为每个穷人都应该有村舍可住,也拥有连带的土地所有权。他概述了自己理想的生活图景:

穷人和生活悲苦的人不应当与我同住一个村子:他们的村舍不应只是舒适且廉价,还应该附带至少2英亩的土地。房主应该在土地上种满土豆、果树——教会租客如何种植,将他们从悲惨的生活中拯救,在村庄尽头圈出一块大型的公共土地供给他们放牛,等等。随后,你的邻里街坊中马上就不再有穷人了。(17)

这是宾的梦想,不过在1802年,牧师威廉斯·琼斯(Williams Jones)在日记中写出了更接近现实的情况:“恐怕在大多数的城镇和村庄中,穷人阶层的住宿条件悲惨又可怜。他们扎堆挤在昏暗的场地和狭窄的过道里,还有地窖和阁楼中:这些地方十分潮湿,空气污浊,肮脏不堪,对他们的健康大有损伤,还会加快传染病的流行。”(18)

1816年,议会委员会听闻在考文特花园,包括肖特花园(Shorts Garden)附近街区的房屋现状,“住的都是贫穷的房屋所有人,普遍与家人同住,生活状况悲惨不堪,健康状况极差,不论是个人还是房间还是床铺都肮脏不堪:屋子的楼梯显然是房子里所有住户共有的:虽是住户共有,却无人打扫:房间急需通风及粉刷。”(19)伦敦的巷子街道拥挤不堪,乞丐罪犯到处游荡,距离上流社会的广场以及他们体面的宅邸几个街区就有肮脏污秽的屋子,这座城市因此臭名远扬。路易斯·西蒙德对上流社会与底层阶级离得如此近感到不可思议:

在我们街区有几条禁止通行的小巷和街道……其中一条居住的全是移民来的爱尔兰劳工,他们塞满了每一间地窖和阁楼——一户人家住一间房:他们十分贫穷,不讲卫生又吵闹不堪。每个周六晚上他们相互之间都要打一架……如果我们不是住在这波特曼广场上的果园街的话,本来永远都不会知道伦敦还有这样悲惨的景象,而果园街其实是城里最上等的街道之一。(20)

租房的情况比在伦敦拥有一套自己的房子要常见得多。1808年4月,内莉·维顿决定出租她从母亲那里继承的、位于兰开夏郡阿普霍兰的一套房子:“这周三,我将房子出租给了温斯坦利先生,他是一个手表制造商,我听说他是个会定期交房租的人。他的妻子和孩子行为得体,不太会破坏这套屋子。我打算与他签订一些协议:要保持屋子如他入住时那样完好:在入住时要付半年的租金,等等。一年的租金是八基尼。”(21)内莉计划关闭由她过世的母亲主办的乡村小学堂,因此就失去了一笔不大不小的收入,租一间更便宜的房屋,依靠自己的小额资本以及温斯坦利先生支付的租金生活,不过她首先需要“处置我的家具,打包我要带走的东西,粉刷这座屋子。”(22)

粉刷,就是用石灰和粉笔的混合溶液加入其他添加剂,在屋子内外如绘画般刷墙。一般需要花几天的时间完成粉刷,使墙面看起来雪白,并可以用其他物质上色:在某些地区,粉刷的颜料中会加入动物的鲜血或是蔬菜染料使墙面外部呈现粉红色。粉刷是一种便宜的装饰房间的方法。昂贵一些的选择有悬挂织物,贴墙纸,彩绘以及装上护墙板。1817年,威廉·荷兰装修了他位于奥威斯托伊的牧师住宅。他在女儿的房间里贴上了墙纸,还雇佣了粉刷匠为房屋里外做木工:“斯托伊粉刷匠的粉刷匠将大门的外观刷成了绿色,给过道围上了木板,楼梯则粉刷成了巧克力色。”(23)

自18世纪起,中产阶级流行使用墙纸装饰房屋,伦敦作为墙纸行业的中心,会向远离此中心的各个区域的客户发送墙纸样品。(24)当地的家具商一边出售墙纸,一边在报纸上为自己的产品刊登广告。1789年4月,《伊普斯维奇日报》刊登了这样一则广告:“约翰·斯帕罗(John Sparrow),位于伊普斯维奇黄油商场的家具商、家具木工、鉴定人以及拍卖商……新近购入了各类新款家具产品,尤其是……种类丰富的优雅款裱贴墙纸,价格从每码2.5英镑至6英镑不等:各款式样品同伦敦行情价,略收手续费。样品可送至任何地区。”(25)

顾客通常会选择一款墙纸图案并且订购几卷墙纸,1785年詹姆斯·伍德福德正是如此。他在诺维奇的一家家具商那里选购了用于装饰韦斯顿朗维尔牧师住宅的墙纸图案,墙纸送达后,他与侄女亲自动手:“南希和我起早贪黑地忙着把墙纸贴在我的卧室上方的阁楼里。”(26)目前已经无法考证他们装饰了一个还是两个房间,不过这项工程花费了他们四天时间。中产阶级选择亲自动手而非雇佣工人或是支使佣人的原因在于,即便是最便宜的墙纸价格也十分高昂,他们害怕工人或是佣人笨手笨脚地浪费了一大笔钱。

1808年夏天,内莉·维顿已经将阿普霍兰的房屋出租,在找到默西河(River Mersey)边上的独立住宅以前,她与熟人一起待在利物浦。默西河靠近现在的惠灵顿码头:

我在10月18日搬来了这栋矮小粉白、看起来有些简陋的房子,屋子靠近海岸,被称为灯塔之沟……屋子里除了我,只有爱德华·史密斯(Edward Smith)和他的妻子还有(大约8岁的)儿子三口人。爱德华现在一家烟草店当工人:他的妻子不工作,仅是照料家庭。夏天的时候他们会招租房客。总的来说,他们一家十分体面。(27)

即便是像威廉·琼斯这样的中产阶级牧师都要将房屋出租给房客才能维持逐渐庞大的家庭,他惋惜道:“虽然我的妻子常常提醒我,如果没有这些房客,我是不可能买这买那的,她也不时威胁如果没有这些房客的话,就要给我吃点粗食或是减少我的零用钱:——然而,我依然会情不自禁地想到,除非家中只有我的家人,否则不可能真正享受我的家宅……如果包容房客增加了我的收入,那么也绝对减少了我的舒适度。”(28)

一年后,内莉·维顿回到了利物浦,接着搬去了湖区成为鸽巢的家庭女教师。鸽巢俯瞰温德米尔湖,此湖最初为约翰·本森(John Benson)所建(约翰·本森也一度是鸽巢的主人,并将房子租给了威廉·华兹华斯)。内莉的雇主,爱德华·裴达德当时租下了鸽巢,内莉告诉自己的兄弟汤姆:“裴达德先生每年为房屋和土地支付一百镑。这里的房子无论是出租还是出售,价格都异常高。”(29)

二十年后,诗人费莉西亚·希曼租下了鸽巢,她形容这栋屋子“伫立在温德米尔湖畔,孤独又美丽”。(30)在简·奥斯汀的小说和信件中,一个熟悉的主题就是缺乏保障以及房产保有权——这正是简·奥斯汀父亲去世时她的亲身经历。一旦丈夫去世,妻子必须搬出他们共有的房屋,而已故牧师的家庭则尤其脆弱。1798年6月,威廉·琼斯对于相识的一户牧师家庭所遭遇的困境表示了同情:“可怜的福勒先生(Fowler)去世了——大约过世于昨天晚上的11点……恐怕他那可怜的妻子与三个尚未订婚的女儿(不过三个人年纪都不算小了),如今是身处不幸了。要交出现在这栋宽敞方便又美丽的房屋,住进小村舍,她们的心该怎样伤痛!教区长的住宅或是牧师住宅,显然就像一所大旅馆:里面的住户变换总是十分频繁。”(31)

由于各处的房屋租金差异很大,要找到合理价格的房子并不容易。1809年,莎拉·威尔金森的丈夫去海军部队服役,她考虑了伦敦各处的房子:“前几天的晚上,我看了看骑士桥区域待租的房屋,”她告诉丈夫,“租下一楼的三间卧室和一个厨房是三十镑:如果不要厨房就是二十五镑,另一家人家的底层两间房则是每年二十镑。”(32)考虑租住一个没有厨房的屋子听起来可能有些奇怪,但是对于居住在城市里的穷人,能够和其他人共享一个厨房,而不用天天从街上的小贩或是旅馆那里购买一日三餐已经是十分幸运的了。两个月后,威廉·威尔金森为她们决定在伦敦东部租下一套排屋。“我可以想到我们住在杨树行的房子里,”他写道,“在冬夜坐在客厅中,你和范尼做着针线活,而我在读书……我们应该把第一层和楼上的其中一间房间租出去。”(33)就连一位海军士长官也需要转租一部分房间才能租得起伦敦的房屋。

由于很多房子还未完工,找到住所仅仅只是展开生活的第一步。无论是全新的还是二手的现成家具都可以在市场上进行购买,1789年11月,牧师伍德福德在诺维奇霍格山(Hog Hill)的一位家具木工那里买了几件家具:“今天在诺维奇霍格山的一位家具木工维姆·哈特(Willm Hart)那里买了点家具,有两张二手的双垂片红木桌子,一张二手的附抽屉的红木梳妆台,还有一个全新的红木梳洗台,一共付了4.14.6,其中两张桌子2.12.6,梳妆台1.11.6,红木梳洗台0.10.6,我认为用这个价格买到这些东西十分便宜。”(34)

人们也可以定制家具。顾客会和家具木工商定好款式设计,这些款式一般都参照了伦敦上流工艺人发行的设计手册。托马斯·齐本德尔(Thomas Chippendale)于1745年成为发行此类设计手册(《绅士与家具木工指引》)的第一人,不过到了18世纪末,乔治·赫波怀特(George Hepplewhite)的设计(于1788年出版《家具木工与家具商指南》)与托马斯·谢拉顿(Thomas Sheraton)发行的四本《家具木工与家具商的画册》(自1791年起发行)更受欢迎。就算是知名度没那么高的设计师也同样会发行目录。家具木工也包揽了改造家具的工作,以便让家居看起来更为时尚,或是将一件家具改造成完全不同的样子。这也是奥斯汀一家在南安普顿的做法。“我们的梳妆台正在当场制作,”简在1807年2月告诉卡桑德拉,“是由一张大的厨房餐桌改造的。”(35)

大部分家庭仅有少数几件家具,他们也无力购买新家具。1810年在抵达伦敦后不久,路易斯·西蒙德从汤顿旅行到了布里斯托尔,他瞥见了几家装修普通的乡村屋舍:“沿路的这些村庄一般都不太漂亮——房子很简陋,墙壁老旧又粗糙……我们经过的时候往房子里面看,地板是用圆石子铺成的走道,跟外面的街道一个样——屋子里只设有几个座位,还都是短板凳——会有一两张桌子——一架纺车——几个架子。”(36)

房子越贵,房间就越大,天花板相应越高,整栋房屋开设的窗户数量也越多。屋主必须为房屋缴纳窗户税,窗户税包括两个部分:相对较低的统一税收(在1778年时这一统一税收变为与房屋价值成正比的差别税收)以及相对高额的、与窗户数量成正比的差别税收。窗户税的税收额度一直在变化,1784年税收的上涨使伍德福德不得不采取了行动:“哈代先生(Hardy)与他的男孩用砖头为我堵上了三扇窗户。”(37)堵住窗户是避税的一种常用手段——毕竟窗户税被视作政府对于光亮与空气的征税。伍德福德住于一栋不错的房屋内,通常会记录下自己的支出。1788年5月,他支出的佣人税以及窗户税等如下所示:

给Js.佩格(Pegg)[收税员]今晨一季度土地税 3.0.0

给Do. 1/2年 窗户税 2.13.3

给Do.同上 房屋同上 0.1.9

给Do.同上 男性佣人税 1.5.0

给Do.同上 女性佣人税 0.10.0

给Do.同上 马匹税 0.10.0

给Do.同上 马车税 0.1.0(38)

因为由佣人承担家务,如伍德福德这样的中上层阶级人士是可以享受闲暇时间的。如果没有佣人,他们的生活将大相径庭。底层阶级由于没有佣人帮忙,他们的空闲时间和精力也就被削减了——他们自己就是佣人。简·奥斯汀习惯于有佣人听候差遣,她经常在信中提到这些佣人,1798年10月,当其中一位佣人离开她家时,简·奥斯汀在史蒂文顿给卡桑德拉写信:“目前看来我们不太可能找到另一位女佣了,但是斯特普尔斯太太(Staples)会为我们介绍的。玛丽从阿舍(Ashe)雇了一个年轻女孩做擦洗工,不过这个女孩在之前从没做过这类工作,詹姆斯害怕她应付不了这个屋子里所有的活计。”(39)她还补充道:“厄尔·[哈伍德](Earle[Harwood])与他的妻子在朴次茅斯过着一种你能想象的最为隐秘的生活,甚至连一个仆人都无需雇佣。她天生是有多么惊人的美德,愿意在这样的情况下出嫁!”(40)简·奥斯汀的语气充满讽刺意味:不过在那个时代,没有电,也没有能够节约劳动力的用具,家务活使人操劳且十分耗费时间。

如果一户人家的家庭收入减少,那么就得遣散佣人。在《理智与情感》中,埃莉诺·达什伍德小姐规劝自己的遗孀母亲节省开支:“她自己的贤明决断……最后只留用了三个仆人——一男二女,这三个人很快便从诺兰庄园原有的佣人中选定了下来。”

对比之下,内莉·维顿从小到大就没有享受过佣人的服务,此外她更是要亲自照看母亲以及照料屋子。当她成为鸽巢的家庭女教师后,花了一段时间才适应了这个富裕的家庭环境。“晚餐时有两个身穿制服的仆人服侍,”她透露给朋友,“穷人如我,根本不知道如何使用某些盘子和银制胡桃夹子等器具。我感到有些尴尬,不过你也能猜到,我尽量表现得体,不露尴尬。”(41)在体面人家,男仆应该身着制服,通常是方便辨识的短上衣以及马裤。由于鸽巢中的生活方式与内莉曾经熟悉的生活截然不同,她向另一位朋友描述道:“我一到这里就发现他家有五个佣人(两个男仆,三个女仆),一辆两轮轻便马车,四五匹马,五六只狗,两头猪,一窝老鼠,太多可以计数的东西了。”(42)

佣人们一般去雇佣集会上找工作,或是通过朋友和家庭之间的相互推荐。(43)许多佣人只能找到一年的短期工作,期间只能任由雇主处置——雇主可以在解雇他们时留下品德不良的参考性评定,或是根本不提供任何推荐建议:雇主就算虐待佣人也不必担心会有任何报复行为。1777年,政府开始征收男仆税,导致了受雇的男性佣人数量减少,1785年政府也开始征收女仆税,但在六年后废止了这一税收。习惯上来说,雇主一般在雇佣仆人时付一部分款项,其余的工资则拖欠着日后支付。1798年1月中旬,伍德福德迟发了佣人的薪水:

早餐后我给佣人们发了截至1798年1月5日的全年薪水,详情如下:

农夫班奇·莱格特(Benj.Leggat) 已付 10.0.0

男仆布莱廷翰·斯科尔(Bretingham Scurl) 已付8.0.0

女仆贝蒂·戴德(Betty Dade) 已付 5.5.0

厨师及奶场女工萨利·冈顿(Sally Gunton) 已付5.5.0

园丁巴纳巴斯·伍德科克(Barnabas Woodcock) 已付2.2.0(44)

除了这些住家仆人以外,伍德福德还要依靠他那未婚的侄女安娜·玛利亚·伍德福德(Anna Maria Woodforde)操持,他通常叫她南希或是伍德福德小姐。1757年,安娜出生于萨默赛特的安斯福德(Ansford),1779年她来到诺福克的韦斯顿朗维尔生活,她一直作为叔叔的管家,陪伴他度过余生。(45)仆人的薪水比农业工人的薪水要低,农业工人普遍一年可以赚12镑或更多:也比工业工人的薪水低,工业工人一年的工资更高,这一地区熟练的手艺人每年的薪水大约是20至30镑。雇主为住家仆人提供膳宿,他们平时也会赚到一些外快,比如雇主丢弃的衣服,或者有时候是足以为自己制作一件礼服的布料等等。

当时并不存在什么职业规划,不过一个优秀的仆人会渴望服务更体面的人家,赚更高的薪水,或者是调换到更好的职位。1784年,伍德福德少了一个女佣,但很快就新找了一位:

正餐后我给利兹支付了截至今天以前半年的薪水,她将根据我的推荐去韦斯顿宅邸工作,我就此解雇了她。我多给了她2先令6便士,共支付了薪水1镑6先令6便士。晚上,我派本带着货车去接我的新女仆,她住在马蒂舍尔(Mattishall)。她大概晚上8点到的,在这里用了晚餐并且睡在这儿。她叫莫莉·戴德(Molly Dade),17岁左右——我觉得是个十分聪明又漂亮的女孩。她的朋友们都工作勤勉。(46)

对利兹而言,这次的职位变动意味着她的地位的提升,因为韦斯顿宅邸是乡绅康斯坦斯的住宅,但是这并不保证她的生活状况必然会得到提升。几年后伍德福德记录道:“韦斯顿宅邸传来了诸多抱怨。仆人们都向主人抱怨由于管家海蒂·亚洛普(Hetty Yallop)总是缺斤少两,他们没有足够的食物果腹。”(47)

仆人们每天的工作时间很长,无论白天还是夜晚,他们必须随叫随到。威廉·荷兰对于任何的懒惰行为都毫不宽容,他希望自己的仆人可以不知疲倦地不停工作。他的日记中写满了对于自己的男仆罗伯特·科尔斯(Robert Coles)的抱怨,比如在1799年11月,他写道:“想要雇到一个值回本钱的仆人太难了。他的确有一些良好的品质,不过那些不好的特质盖过了他的优点。他行动缓慢又生性懒惰,总是问我讨要解决方法,逼得我丧失耐性。今年结束他必须走人。”(48)不过,他显然改变了主意,因为罗伯特被继续留下了。但是,由于荷兰的日记中相关卷宗已经丢失,罗伯特最终离开的情形我们不得而知。

有些人仅仅拥有一两间狭小且缺乏家具的房间,他们是不可能雇佣仆人的。内莉·维顿记得自己在阿普霍兰的旧房间中:“在寒冷的冬夜房间可以生火,那就是我在这个漫长、可怕又孤独的季节中最大的安慰之一了:我曾多次安坐于此,藏身于这个7英尺乘9英尺大的盒子中,有一张床,一个带有抽屉的橱柜,两把椅子,还有一个脸盆架。(不要在床底下偷看!)剩下的空间中只有我还有跳动的火焰,脸盆架上的茶托将被端上餐桌。”(49)

对于房间中日常生活的描述,比如内莉在此处所指的,放置在床底下的便壶,在书信或是日记中并不常见,因为人们认为这些东西没什么特别的,但是像卡尔·莫里兹这类旅行者的观察,却为我们展示了当时人们日常生活迷人的一面。他对英格兰与德国的床铺如此不同而感到震惊:“睡觉时不用羽毛铺盖让我尤其开心。在这里人们睡在两张床单之间,盖上毯子,并不让人受到压迫,又能保证足够暖和。”(50)在英格兰,羽毛是作为床垫使用的,而非棉被或是羽绒被。1782年约翰·宾在汉普郡旅行时,批评了位于灵伍德的皇冠旅馆:“在我睡过的所有床铺中,昨晚睡的那张床是我最差的体验了。垫枕上至少有50根羽毛,枕头上呢,羽毛的数量是羽毛床铺上的两倍:因此我躺在那里辗转不安,一整夜都在晃动,根本没能睡着,或者不如说,我的头根本无处可放,即使我把所有的垫枕揉成了一团。”(51)

由于受到天气的影响,屋内一般都十分寒冷,且由于门窗,室内常伴有阵阵穿堂风,因此温暖的床铺至关重要。房屋处于失修状态的情况稀松平常,尤其是疏于维护的房顶。在1666年后的“伦敦大火”以后,伦敦就开始禁用茅草屋顶——屋顶必须用瓦片或石板瓦砌成。在英格兰的其他区域,房顶及其他建筑材料则反映了当地的地质情况以及可用资源,每个区域的建筑都具备了鲜明的特色。在伦敦以外,许多建筑都使用芦苇或稻草堆建成茅草屋顶,在1784年1月,伍德福德记录道:“今天早晨,我射中了一只年老的啄木鸟,感到十分愉快。这只啄木鸟长久以来一直将我家房顶上的芦苇拉出来……在过去的3年间,每当严寒时刻它就飞来此处毁坏我的茅草屋顶。今年它在屋顶上弄出了许多洞,一如既往。”(52)

不同于现代的供暖设备可随时开关,过去房间需要靠明火进行低效的供暖。1808年夏天,简·奥斯汀向卡桑德拉抱怨:“从周日开始,天气就多么寒冷又令人不适!我敢说你现在每天都要生火了。我的克什米尔针织短上衣[羊毛外套]在夜间散步时穿着尤其舒适。”(53)冬季的严寒是一件可怕的事,正如伍德福德在1789年1月描述的诺福克那样:“我一生中从未感受到如此严寒。在屋内一整天我都感到冰冷刺骨……空气清冽,仿佛刺透了我的皮肤。”(54)

如今我们很难想象室内温度低于冰点是怎样的情形,不过18世纪90年代的确经历了不寻常的严冬,正如1792年伍德福德所描述的:“昨晚和今天早晨是我感受过的最严重的霜冻。锅里的牛奶都冻成了一片片冰,今天早上刚倒进楼上脸盆里的水几分钟就冻住了。”(55)两年后的冬天更为严峻:“霜冻十分严重,立刻就将门冻住了,气候进入了严寒。上周六两个女人从诺维奇集市回家的路上被冻死了。(56)”之后的那一年,1795年1月间,气候依然严寒:“昨晚,霜冻将楼上的便壶冻住了……院子里的池塘结冰,每天早上都要为马开路而破冰,今天早上破冰的时候,发现昨晚池塘里的冰冻到了两英寸厚。”(57)

在18世纪90年代末,严寒的冬季造成了一些普遍的问题,1799年2月,伍德福德报告了一次严重的降雪:

昨晚下了一夜的雪,气候比往年更为严寒,今天一整天雪还下个不停。大风将雪吹到一些地方并堆积得太深,使得路面几乎无法通行——有些路面的雪堆积到了15英尺深……我从未见识到这样的天气以及这样严重的降雪,我没法去杰里科(Jericho)[屋外的厕所]。对于穷人以及他们的牛群,等等,这是可怕的天气。这种天气任何人要外出都是十分危险的。(58)

无论所处位置是否靠海、江河或是运河,无论供给价格是否便宜,煤是当时每家每户的主要能源。日渐发展的运河网络方便了内陆城市获取煤。1795年,作为对穷人调研的部分结果,弗雷德里克·伊顿在林肯郡的劳斯(Louth)记录道:“从亨伯河口(Humber)出发,运河可以将煤运送到这个镇方圆半英里以内的地方,这在很大程度上降低了煤的价格。希望煤的引进可以让当地居民改变他们古老的……燃烧牛粪的习俗。”(59)一些地区减少了泥煤和泥炭的使用量,伊顿在威斯特摩兰的奥顿(Orton)观察到:“燃料主要是泥炭,从老百姓那里购买即可:而煤则必须从30英里以外由陆运购入。”(60)

如果煤的价格过于昂贵,有些区域则选择燃烧木材,虽然对于穷人来说想要收集木柴是一场持久战,尤其是对于在公共土地都被圈地的区域生活的穷人而言。伊顿描述了在威尔特郡的辛德村(Seend),穷苦农村劳工的孩子是如何收集木柴的:“如果劳工被雇去扎篱笆或是挖渠,在工作期间,他会被允许每天晚上带一捆柴回家:不过这点木柴是不够用的:因此,他的孩子们就要去田野中尽可能收集木柴:这些年轻的掠夺者不会剩下一根篱笆或是树木,因此……他们学会了偷窃。”(61)

荷兰曾经抱怨奥威斯托伊村庄里的一些孩子“从我新的篱笆里掠夺走扎好的木棍。我一定要让他们对此行为作出解释。即使山上[关托克斯山(Quantocks)]有足够的木头,这些可恶的小孩也还是喜欢毁坏邻居家的篱笆,从篱笆里偷木柴。”(62)1798年,多萝西(Dorothy)和威廉·华兹华斯居住在附近的阿尔福克斯顿(Alfoxton)宅邸中,此时塞缪尔·泰勒·柯勒律治(荷兰称他为“一个民主的自由思想家”)(63)住在下斯托伊——在此他写出了生平最优秀的几首诗歌。他们常常结伴同行至关托克斯山,收集足够的木柴。多萝西曾有一次记录道:“与柯勒律治行至小山……拾取了林中的木棍。”(64)

冬季,每间房间的焦点都在燃烧的火焰旁边——穷人家通常就是在厨房里。由于人们需要生火烹饪食物,烟囱里一年四季都在冒烟。夏季的城镇中,空气中煤灰的黑色尘埃以及煤烟散发的挥之不去的气味可能会减弱一些,但是从不会完全消失。1802年夏季,多萝西·华兹华斯对伦敦异常清晰的能见度感到惊讶:“当我们横渡威斯敏斯特大桥时,这座城市……展现了绝美的风姿。房屋未被烟雾缭绕,反而延伸得无边无际。”(65)1810年3月,路易斯·西蒙德对日渐平常的冬季烟雾做出了一番生动的描述:

要想对伦敦的冬季形成一种具体的概念很难:化石煤的烟形成的雾气在数公里以外就能觉察到,就像是大片的云层附着在地球表面。在城镇里,冬天的气候总是多云且雾气朦胧,烟使城市蒙上肮脏的色调,每一条街道的尽头都悬着经久不变的灰色迷雾,行人前进一些,迷雾便后退一些。当阳光射入这层人造的大气层,肮脏的空气便立刻呈现出一种苍白的橘色……堆积着无数细小的煤灰薄片……由于太轻而飘浮在空中无法掉落。这黑色的雪花粘在你的衣物之上,或是附着在你的脸上。你会感到鼻子上,或是脸颊上总有东西——你会不自觉地想用手擦去,最终只会在脸上糊成一道黑色印记。(66)

在室内燃烧明火产生的烟也是令人讨厌的麻烦事,多萝西住在阿尔福克斯顿时写道:“房里都是烟,我们不得不逃出了家门。”(67)伍德福德也有同样的烦恼:“一整天都在刮风,书房被烟熏得很严重,我们不得不待在客厅中。西北偏西风向。”(68)伍德福德与书房中的壁炉有过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他在几年前就写道:“今天哈代先生改造了书房的壁炉架防止壁炉冒烟,不过我依然害怕。我相信这已经第四次改造壁炉架了。”(69)烟囱冒烟已经是一种普遍问题,因此,被称为“烟囱医生”的专业工人会提供解决此类问题的专门方案。

在漆黑寒冷的冬夜里,家境优渥的人家会围坐在客厅或是画室中一同享受舒适的炉火。由于人们都想尽量靠近炉火,他们的长礼服很可能会烧起来,因此当时的报纸上充斥着妇女被烧死的报道。这是一种不分社会等级的危险,来自富裕家庭的女士与贫困家庭的女士都可能会发生同样的事故。1810年2月,内莉·维顿亲眼目睹了年仅十岁的学生玛丽·格特鲁德(Mary Gertrude)(裴达德先生与前妻的女儿)死于鸽巢,她惊恐万分:

我听到一声尖叫。我立刻跑了过去。听到她又尖叫了一声,我立刻打开了客厅的门,玛丽向门冲过来,火焰已经烧到她的头顶了——这是怎样一种情形!我刻不容缓地冲去下房拿来了铁桶——这周是清洗周,我记得在那里看到过铁桶……奶妈正在试图用围裙把火焰扑灭,我将铁桶扔给了她。当她在地毯上打滚时,我又跑去了男管家的餐室以及下房,想找找还有没有水可以为她降温。但是我什么液体都没能找到。(70)

内莉没能找到任何水,是因为鸽巢和当时其他很多房屋一样,没有水管供水。一旦屋子着火,人们几乎束手无策。1793年的复活节早晨,当伍德福德正在韦斯顿朗维尔主持仪式时发生了同样的事:

在我离开教堂前……听说就在刚才,可怜的老约翰·皮奇曼(John Peachman)夫妇在格林斯盖特(Greensgate)的简陋小屋被烧为了平地。这个可怜的女人当时正在教堂,丈夫则去了灵。这消息使这个可怜的女人备受打击,她几乎失去了一切。一小时内,房屋就被烧成了平地。可怜的约翰·希弗(John Heaver)的屋子[就在附近]已经着过一两次,如果不是有善良的邻居们帮忙,房子早就烧没了。(71)

“伦敦大火”明确了人们对高效的消防队以及负责赔偿损失的保险的需求,也催生了诸如太阳保险公司以及皇家交易所等火险公司。这些保险公司拥有自己的消防队,并确保投保的财产正面标有公司的火灾险牌——火灾险牌一般是一块铅制或是铝制的牌子,上面标有方便识别的标记。(72)消防队救灾的主要区域聚集在工业大厦以及住宅密集的城镇,这些地方由于房屋密集,可能会加快火势蔓延。虽然消防队的主要工作是解决投保自家保险公司的建筑,但是就近协助救火也符合他们的利益。在19世纪早期,不同保险公司的消防队经常共同合作。

无人照看的蜡烛往往会成为火灾源头,这使伍德福德感到焦躁不安:

本[他的男仆]想要去帮史蒂芬·安德鲁斯(Stephen Andrews)的人收割庄稼,晚上喝了酒醉醺醺地回来了……我看到本的房间有一道光,我走进他的房间,看到他睡着了,衣衫未脱平躺在床上,桌上的蜡烛还在燃烧。我把他叫醒,让他熄灭蜡烛并就此事和他谈了一会儿,不过没有谈很久,毕竟他还不清醒,基本无从应答。我感觉这件事情况很严重,十分不安。(73)

虽然当时街道上已在实验安装煤气灯,不过在家庭中安装煤气灯还要再过许多年。就像取暖设备一样,当时没有直接的照明系统。此外,蜡烛只能通过壁炉中燃烧的火焰或是其他正在燃烧的蜡烛点燃,有的地方也会用上火绒箱。这种金属制或是木制的容器内有一块燧石,一根火棒和一些可燃原料(即“火绒”),比如干燥的布料纤维,地衣或是薄树皮。火绒箱中的燧石会与火棒摩擦产生火星点燃火绒。之后要点燃火柴就很方便。当时的火柴是由一小根卡片,绳子或是木棒接着一块硫磺,十分容易着火。(74)火柴必须通过发热的火绒才能产生火焰,点燃蜡烛。蜡烛点燃后,会插在蜡烛架上避免溅出热蜡,但是如果走得太快或是经过一段通风口,蜡烛很容易就会熄灭。在室外,蜡烛要放在保护的金属灯笼(或称为“提灯”)之中,提灯的侧边有穿孔,或是由薄的半透明角质或是玻璃制的平板围成。

由持有执照的蜡烛商制造并出售的蜡烛附有重税,这就催生了私下制造蜡烛的产业。(75)由蜂蜡制成的蜡烛质量最好——一些是将蜂蜡薄片围在亚麻纤维或是棉芯外,另一些则是通过繁琐的手工工序制成实心蜡烛。(76)这类蜡烛主要为富裕家庭以及教堂所钟爱,也更适合大剧院等公共场合中的水晶吊灯(通常被称为“流光溢彩”[lustres]),这样一来,无数层玻璃(水滴状[drops])可以反射且增强蜡烛的光线。蜂蜡蜡烛也可以插在枝状大烛台或是蜡烛台上,或是固定在壁支架上。鲸蜡蜡烛也同样优质,这种蜡烛的蜡油取自抹香鲸的脑部。不同于蜂蜡蜡烛,鲸蜡蜡烛用模具浇铸而成。蜂蜡蜡烛与鲸蜡蜡烛燃烧起来较慢,光线更为明亮,很少产生烟或是气味。

路易斯·西蒙德在英格兰南部发现了一些优于国内任何地方的酒店,但是他因为发现“蜡烛是强卖给旅客的,无论旅客是否需要这个奢侈品,每晚的账单都会增加2先令6便士。”(77)他本想使用更便宜的动物油脂蜡烛,制作这种蜡烛只需要不断将棉芯或是亚麻纤维放入滚烫的动物脂肪中,等待冷却后蜡烛变硬即可。这类蜡烛(“浸泡式蜡烛”[dips])只能发出微弱摇曳的光线,伴有难闻的气味。

动物油脂蜡烛是将蜡烛芯浸在较高级的羊油而非牛油或是猪油之中,在金属模具中铸成。1807年在伦敦有这样一则广告:

配有蜡芯的动物油脂蜡烛

由于此种蜡烛芯用蜡浸泡过,有以下优势:第一,它们极少——如果不能完全排除——遭遇蜡烛盗贼这一情况:第二,除非烛花剪得不够好或是随身携带,蜡烛不会轻易开沟:第三,比铸模蜡烛的燃烧寿命更长,光线更明亮。仅在距离费特街两扇门的弗利特街182号,蜡烛与肥皂公司商场售卖。(78)

动物油脂蜡烛需要在低温下燃烧,并且会产生大量的热油从蜡烛边滴下,这一过程被称为“开沟”。动物油脂蜡烛需要使用更厚的蜡烛芯,这种蜡烛芯容易在燃烧过程中冒烟,如果蜡烛芯太长就会引起“开沟”现象——这一现象被称为“蜡烛盗贼”,因为过多的蜡烛会被浪费。因此,在蜡烛燃烧时,蜡烛芯就要用专门的剪刀修剪,也可称为“剪烛花”。

更贫穷的家庭连动物油脂蜡烛都无力承担,但是他们可以自制灯芯草蜡烛,这种蜡烛不需要征税。1775年,吉尔伯特·怀特在塞尔伯恩出任助理牧师,他解释灯芯草制作蜡烛芯的过程,要将灯芯草的外皮剥去,只剩下最中间的一条。晒干以后,将灯芯草从烹饪剩余的油脂或脂肪中划过:

一磅普通的油脂价格是四便士:六磅油脂需要搭配一磅灯芯草:一磅灯芯草的价格大约是一先令:因而一磅加入药品能够使用的灯芯草需要花费三先令。如果养蜂人可以在油脂中混入一些蜂蜡,那么蜡烛燃烧得更持久,烧起来也更干净:灯芯草也能持续燃烧更久……质量良好的灯芯草,长约2英尺又4.5英寸……能持续燃烧57分钟:更长一些的灯芯草可以燃烧1小时又15分钟。灯芯草点燃后光线比较明亮。(79)

怀特估算一法新的灯芯草可以燃烧五个多小时。由于灯芯草蜡烛在呈45度角时燃烧效果最好,因此它们往往都被放置在金属或木制的底座上。(80)

另一种简单却流传了几个世纪的照明用具则是明火灯——在一个较浅的金属制或陶瓷制容器中转满油,油上漂浮一根灯芯。这类灯在沿海区域很是实用,因为沿海区域可以获得较为便宜的鱼油,比如沙丁鱼的鱼油,不过燃烧鱼油会比燃烧蜡烛产生更多的烟,气味也十分难闻。到18世纪末,罩有玻璃灯罩的阿尔干灯开始出现,阿尔干灯使用鲸油或菜油作为燃料。1786年在伦敦旅行时,苏菲·冯·拉罗什(Sophie von La Roche)对这种新式灯印象深刻:“我们的夜晚在一边喝茶一边研究各种对阿尔干灯的描述中结束了。阿尔干灯的优势在于玻璃灯罩内固定了一根管道,灯芯在管道处燃烧,而玻璃灯罩高于火焰,因此下部会有气流防止火焰跳动,也不会冒烟。阿尔干灯的顶部附有一张纸质屏障。”(81)

然而,无论是蜡烛还是灯都只能照亮房间的一小部分,开放的明火更亮,因此每个人都想聚在壁炉周围,不仅为了照明,也为了火焰的温暖。穷人家的厨房会点明火。从最穷苦的人家到贵族阶级,无论哪种家庭,他们做饭总是在明火上完成的。法国人路易斯·西蒙德观察到“英式烹饪只会煮沸和烘烤”。(82)最基础的烹饪就是在火焰上架一个锅子,食物放在锅中煮沸即可,但是富裕家庭则用开放式厨房壁炉(open range)烹饪。(83)

早期的开放式厨房壁炉具备一个独立的格栅——一个高出灶台的容器,因此烟灰可以从中落下,煤就可以更高效地燃烧。这种厨房壁炉变得越来越精致,在两边和背后围住,在开放的一边安装自带格栅与烟道的烤炉。到18世纪下半叶,铸铁工开发了可以从明火直接获取热量的综合性烤炉。就如同将锅子悬在火焰上方的可调节挂钩,一些其他的配件可以适用于格栅,比如置于部分火焰之上的扁平烤盘等。几年后,维多利亚式的铸铁厨房壁炉已经具备整体烤炉,热水器已经具备管道和加热板,而壁炉中的火也被完全包围起来。

烤肉则不用烤炉烹制。将水平的烤肉铁叉放置在明火前面(而非上面),下面用盘子接住滴下的肉汁和脂肪。人们手动或是用诸如起重器和烟囱罩(装置在烟囱内部,由火焰中的热烟驱动)等机械装置转动烤肉铁叉。此外,还可以将发条装置的瓶式千斤顶悬挂在开放式厨房壁炉之上——用挂钩将肉吊起,发条装置会翻动烤肉。1807年的《早晨纪事报》刊登了这样的厨具广告:

改进版经济型厨房壁炉——位于霍尔本(Holborn)布鲁克街道(Brooke-street)拐角的伦敦专利注册火炉工厂已经竣工,等待公众检阅,厨房壁炉,以最新技术改进,结合了经济性与实用性。类似产品还有烟囱罩,任何佣人不用爬进烟囱就可以为之涂油。(84)

这类器械需要保养和修缮,就如伍德福德有关起重器的描述:“今天下午西蒙兹先生(Symonds)过来为我清洁了起重器。由于指南针轮需要强大的力量推动且常常跑偏,他将它取走了。我希望它能更好用,分量也轻一点。”(85)

在优渥的家庭中,人们在厨房使用烹饪书的频率变高。许多烹饪书都是在18世纪出版的,其中最受欢迎的几册持续印刷了数年,例如首次于1747年出版、由汉娜·格拉斯(Hannah Glasse)所著的《平凡又简单的烹调艺术》。由于目标读者是能够雇佣仆人的家庭,这本书同时针对佣人以及家庭的女主人(这样一来她就可以指挥佣人)。由于格拉斯写书需要针对佣人这一阅读群体,她之后还为自己使用过于简单的语言而向太太们道歉:“我写书的最初目的是指导佣人烹饪,因此我必须用他们的语言写作。”(86)

格拉斯的书中包含各种家庭日常信息,其中包括各式食谱,例如如何“烤全猪”以及“用印度方法烹饪咖喱”,如何“保持鹿肉或兔肉的甜度,或是在肉发臭时为其保鲜”以及“如何远离飞虫保持清洁”的小窍门。(87)对于后一个问题,格拉斯建议在受飞虫侵害的房间内封住所有通风口,房内用炭火焚烧硫磺烟熏消毒,六个小时以后,“如果你在房间里还能找到一大群活着的飞虫,那就重复以上操作,最终房间会变干净。”(88)

这本书以及其他广受欢迎的烹饪书籍在许多年中被重印、复制甚至抄袭,但是它们对于工薪阶层来说一点用都没有,毕竟工薪阶层的主要依靠面包、土豆和奶酪,以及一些蔬菜、水果和肉类过活。在英格兰不同的地区有不同的食物种类,因此在1795年3月,弗雷德里克·伊顿在威斯特摩兰的肯德尔(Kendal)记录道:“燕麦饼是这里劳动阶层的主食:这里的人普遍吃速煮布丁或是煮熟的牛奶,一天两次:女人们重度依赖饮茶,但最近开始不再加糖。正餐以土豆为主食:有时配以黄油,有时佐肉。”(89)穷人们习惯每次买少量的谷物,在当地磨坊研磨,或者直接从磨坊主那里购买面粉。在当时,随处可见磨坊,尤其是风车磨坊。当本杰明·西里曼在1805年刚刚到达利物浦时,他评论道:“这座城市被高耸的风车磨坊所包围,第一眼就震慑到横跨海洋远道而来的异乡人的,就是这些风车。”(90)由于磨坊在英格兰过于常见,以至于诺福克某次受到剧烈的狂风侵袭后,伍德福德只是简单记录道:“许多风车磨坊被吹倒了。”(91)

人口不断增加,18世纪90年代庄稼歉收,加之与法国的长期战争,导致了英格兰的粮食短缺。农民如果将庄稼大批量卖给磨坊主,或囤积庄稼等到价格上涨时出售,就可以获得较好的收益。这种屯粮的行为使得银行将借钱给农民作为一种低风险的投资。同样,磨坊主也通过将面粉直接卖给面包师赚取更多收入。因此,面包的价格必然上涨,在1795年11月,伊顿在赫里福德(Hereford)记录道:“平时习惯自己烤面包的工薪阶层表示,现在很难从农民那里直接购买少量的面粉,而磨坊主和面粉商则大量采购面粉,他们的大笔收益全都来自消费者。”(92)

就在几个月前,首相威廉·皮特(William Pitt)建议民众不要吃面包,要多吃肉,对此,漫画家詹姆斯·吉尔雷(James Gillaray)讽刺这些政治家对于英格兰穷人的境况知之甚少,堪比玛丽·安托瓦内特(Marie Antoinette)。吉尔雷的漫画“英国屠夫,正在为约翰牛(特指英国人)提供面包的替代品”中,将皮特画成了一个屠夫,并配诗:

屠夫比利给约翰牛的建议

既然面包昂贵,(而你们说必须食用,)

为了节约开销,就以吃肉为生:

你们无力支付十二便士的四磅面包

那就买一克朗肉——肉就能代替面包。(93)

全英格兰不时会爆发食物暴动,但起义的民众并不掠夺食物,只是以暴力威胁既得利益者以低价出售商品。裁缝托马斯·卡特回忆起自己在埃塞克斯的科尔切斯特(Colchester)的悲惨童年:

最初[的记忆]是在1800年的时候,我们极度缺乏小麦或是其他能做面包的谷物。这对于穷人就是忧虑之源。我父亲的工资每周仅有十先令六便士,我母亲创办的乡村小学堂每周可以为家里增加二到三先令的收入。除此微薄的工资他们几乎没有收入,却要负担自己以及四个孩子的生活,而彼时四磅面包的售价高达一先令十便士。因此,我们总是被迫靠着完全不够的食物撑下去,这些食物可能非但没有营养,反而对身体有害。(94)

无良面包师会在黑面包中加入更加便宜、但往往有害的添加剂。因此,顾客更倾向购买白面包,但是面包师同样可以在白面包中掺入粉笔,明矾甚至是骨粉。他们的另一种方法就是卖给顾客分量不足的面包,尽管当局试图阻止这类行为,但收效甚微。有关逮捕或是拘留面包师的新闻总是大受欢迎,比如1807年10月伦敦的这则新闻:“马尔堡街——住于玛丽勒博恩(Marry Le Bonne)主街的一个名叫迪克斯(Dix)的面包师被曝光出售分量不足的面包因而被教区检察官控告。检察官发制了一些白面包,发现比应有分量少了29盎司,因此被告被罚款71.10s。”(95)

同样,牛奶商也上演着缺斤少两的把戏。1806年的一次农业调查中,土地调研员约翰·米德尔顿(John Middleton)估计在伦敦附近蓄养的奶牛超过8500头。(96)根据米德尔顿所言,乳制品零售商雇佣农民挤奶,而他们之后则会稀释牛奶:

每一家奶牛舍都配有挤奶房……房间里主要配备一个抽水机,乳制品零售商们轮流使用:他们毫不遮掩,在任何人面前都会公开地、随意地把水抽进放置牛奶的容器里。抽水机放在房间里就是专门作此用途的,很少还会用在别的地方。在萨里,很多奶牛饲养员都有一个类似的抽水机,被叫作“黑奶牛”(由于抽水机一般被刷成这种颜色而得名):据说这样操作获得的收入比其他收入加起来还要多。(97)

而那些没有抽水机的奶牛舍,情况甚至更糟:

这种情况下,零售商甚至不在意使用的是否是净水。有些人就在一个共用的马槽中用桶舀水。还有一种情况更为恶心,但千真万确。一家奶牛舍的位置刚好在一条小溪边,而溪水中流动着奶牛的粪便和尿液:就是在这条被污染得如此恶心的溪流中,人们看到这些零售商往奶桶里加水。(98)

加工后的牛奶被送到零售商家中存放一天,之后就可以撇去浮上表面的奶油层。这种变质的牛奶被作为鲜奶出售,而撇出的奶油则分开单独售卖或是进一步加工成黄油,尤其是当上层阶级进城居住的时候:“冬天上流社会住在伦敦的时候,牛奶的销量以及后续的污染操作达到顶峰。夏季,当这些上层阶级住在乡村时,牛奶的质量可能更好一些。”(99)米德尔顿公正地将这种情形视为丑闻:“一个奶牛饲养员告诉我,大部分的乳制品零售商都是找不到工作的人:他们毫无品格,下流无礼,不讲卫生。一旦人们知道这些零售商是如何处理牛奶的,没有一个体面人会喝得下去。”(100)

所有的食物都会被掺入低劣杂质,要么就是加入廉价的原料提升利润,要么就是将陈腐的食物翻新,比如在腐肉上淋鲜血等等。底层阶级能吃到最好的肉就是火腿或培根,但更多的还是猪身上不好的部位。此外他们能吃到兔肉以及偶尔偷猎来的野兔肉。不论贫富,所有人都可以吃到各种大小的鸟类,小到云雀和鸽子,大到野雉,鸡肉以及偶尔弄到的天鹅。1808年6月,内莉·维顿从兄弟汤姆那里收到了一个礼物:“我的叔叔很感谢你送来得白嘴鸦。因为他对这些小可爱十分感兴趣……我就自作主张把你本要送给我的两只也给他了。五只白嘴鸦成为他和我阿姨晚餐中一道美味的咸派。”(101)白嘴鸦是一种令人讨厌的鸟类,但是至少可以食用。

其他一些鸟类常被视作美食。1788年,当约翰·宾与朋友在黑斯廷斯(Hastings)附近的萨塞克斯丘陵地勘探时,他们记录了晚餐的原料:

在海滩边散步结束后,我们走下了陡峭的小山坡……寻找专为捕捉麦穗鸫设的陷阱,(这类鸣禽的鸟巢筑在地面上的洞里),规矩是每捉走一只鸟就要留下一便士。在城堡中,我们休息了一会,因为美好的天气,清新的海风以及振奋人心的景致而心情愉悦:后来牧羊人来检查他的陷阱,我们捉走了七只鸟,因此给了他七便士:之后我们立刻准备我们的晚餐食物。如果有人看到我们烹饪家禽的过程一定会嘲笑我们:结束这番尝试后,我们立刻就赶回了旅馆[享受他们准备的美味]。(102)

一些烹饪书中包括了腌制禽肉的食谱:“烹制麦穗鸫。将麦穗鸫除毛清理干净,放在锅子中用胡椒和盐调味,覆上黄油,烤制一小时:从烤炉中取出,将烤好的麦穗鸫放在滤锅上让肉汁流净:最后淋上已融化的黄油,麦穗鸫即可保存。”(103)

伍德福德牧师热爱美食,也在日记中记下了诸多有关食物的细节。1780年1月,他与当地乡绅在晚餐时共同享受了天鹅肉:

晚餐我们吃了牛头肉,煮了鸡肉与牛舌,在桌上烤制了一块羊肉。晚餐的第一道菜是烤天鹅肉佐醋栗冻果酱。第二道菜是两份野鸡肉,有遁鸡,云雀,牛奶冻和挞等等。最后的甜品是一道李子奶酪。我以前从未尝试过天鹅肉,我觉得配以甜味的酱汁堪称美味。这只天鹅在烹制前两周就被杀死了,但现在的味道还不差。(104)

铁叉烤牛肉在英格兰极受欢迎,尽管绵羊、羔羊、猪肉和鹿肉也同样受英国人喜爱,法国人给英国人取的绰号依然是“烤牛肉”。(105)动物的全身基本都要被烹饪,英格兰人不允许有任何的浪费。在烹饪书中会出现如下这样的食谱:“牛脸颊,烤制”,“牛脚,油炸”,“猪脚及猪耳朵,腌制”,“羊肉,油炸”以及“牛头,菜炖肉”等等。(106)当时有各种各样可以食用的鱼类,价格便宜且分量充足,生蚝则大都是穷人的食物。

因为多数人在自己的院子里种植蔬菜,人们把蔬菜称为“院子产物”。几乎没有需要进口的食物,但是一些富裕的家宅会设有暖房(温室)专门种植娇弱的作物,比如葡萄。威廉·荷兰就经常和自己的男仆一起种植蔬菜。“今天与罗伯特一起在院子里忙碌,”他在1800年3月中旬写道,“为需要早播种的土豆准备好土地。”(107)四天后,他又写道:“与罗伯特在院中忙碌不堪,我们播种了洋葱和胡萝卜。”(108)之后,“早上播种了五排豌豆,我耙平了要种芦笋的土层,挖了卷心菜。”(109)这一周后两天他又记录道:“罗伯特……在红醋栗和醋栗树丛之间播种了一些芜菁甘蓝。”(110)制作沙拉需要大量的生菜和黄瓜,六月份荷兰写道:“罗伯特在院中十分忙碌。他要为我料理黄瓜地,但是他的动作很慢,开始得又晚,就像他自己一样,不过这些作物长得倒是健康。至于我是不太看得上黄瓜,仅仅在炖汤里吃一点,这块地用的肥料之后可以用在整个花园里。”(111)荷兰的日记中从未提及西红柿。很少有人自己种植西红柿,对于人们烹饪的包括黄瓜在内的大部分蔬菜,他们相信使用粪便作为肥料可以使土地更为富饶。

除了蔬菜以外,荷兰对花园里的草坪、灌木丛以及花床等等都感到自豪。路易斯·西蒙德必然是被英国的草坪深深吸引了,他在1810年6月写道:

被精心犁过的土地上要么播种,要么铺上草皮,人们只需要压平土地,定期除草,其余的工作就由湿润的气候完成,因为在这里除了草本身外没有什么特别的。一般人们会在春天把土地压平……而每周都需要除草,或是修整草坪……草坪上必须有露水或是雨水使之保持湿润,长柄镰刀十分锋利:刀片很宽,把手被设计成斜角,这样在割草时刀片就是平的。压土滚轮大多用铸铁制成,直径18至20英寸,长约2.5至3英尺,中空,重约500磅,由一个人操作即可:当然,由马拉的压土滚轮大约比其重三到四倍。(112)

伍德福德同样着迷于自己在诺福克的花园,1794年6月,他花了四镑买了一台新的压土滚轮:“今天早上我让本驾驶我的二轮马车去诺维奇取新买的铸铁花园压土滚轮。他两点前带着滚轮回来了……外观简洁,由于它的手柄永远不会碰到地面,因此被称为平衡滚轮。显然它价格不菲,但不言而喻,十分便利。”(113)

人们在院子中种植的水果大多也是用来烹饪而非生食的,糖水煮布丁在全英国的各个阶层都是一道广受欢迎的甜品,乃至布丁成了英国人的另一个代名词。除了烤牛肉,李子布丁也是一种国民食品,常常会出现在讽刺性作品中——“李子”在这里其实指的是葡萄干:

一份美味的李子布丁。

取一又四分之一磅牛脂,剥皮后均匀切成条状:然后取四分之三磅葡萄干,均匀混合:加入研磨的肉豆蔻,四分之一磅白砂糖,少许盐,少量萨克干白葡萄酒,四个鸡蛋,四勺奶油以及大约一磅精制面粉,将所有原料混合搅拌至坚硬状态:用布扎紧,煮四个小时。融化黄油作为酱汁。(114)

食物的保鲜很难。为了度过一整个寒冬,水果和蔬菜要事先储存,但寄生虫、霉菌以及严寒天气仍对食物不利。1784年12月发生了严重的霜冻,吉尔伯特·怀特在塞尔伯恩记录道:“我们十分感激早上温度计可以告知我们今日的气温:因此我们立刻将苹果、生梨、洋葱以及土豆等食物都搬去了地窖以及温暖的橱柜里:然而那些没有注意到或是无视了寒冷温度预警的人,他们储藏的根茎食物以及水果全都冻坏了,面包和奶酪也全都冻住了。”(115)1789年至1799年严寒的冬天使得伍德福德感到绝望:“这样悲惨的时刻我几乎前所未闻……一点蔬菜都没有,花园里所有的东西几乎都冻死了……花园里种的一切东西,除了土豆在地里埋得好好的,几乎全都死了:土豆都挖出来了,不过放在屋里也都几乎冻住没用了。”(116)

肉类和奶制品可以储存在食品储藏室或是地窖中保持凉爽,但是温度过高食物就会很快变质,1783年夏天怀特观察到:“从6月23日起至7月20日……温度太高了,屠夫那里的肉在牲畜宰杀完第二天就不能吃了。”(117)即便是在普通的夏季,肉类也不能长时间保持新鲜,因此屠夫都选择靠近城镇中心的市场宰杀牲畜,尤其会选择伦敦。牛群可能会横穿英国运输到远达位于爱尔兰、威尔士和苏格兰的集市上,因此铁匠会为牲畜的蹄子打造铁鞋以度过这段漫长的旅程。1789年秋天,约克郡的韦瑟比(Wetherby)路过了一大群牲畜,当地报纸如此评价:“今年秋天,一大群苏格兰和爱尔兰牛经过了韦瑟比的收费高速公路,比任何老人记忆中所见过的牛群数量都要多——这些牛主要被送去南部的市场。尤其是其中一个家畜商人,有大约1000头牛,全是爱尔兰品种。”(118)

用烟熏、腌制或是盐渍的方法可以保存大部分食物,而水果可以制成果酱,肉类密封可以保存更久。冰块可以给食物和饮料降温,也能用来制作冷冻食品,比如冰激凌和雪葩。1804年9月,简·奥斯汀居住在莱姆里吉斯(Ryme Regis),她嘲讽地写信给卡桑德拉:“在你关于韦茅斯的叙述中,没有什么比那里的城镇没有冰块使我更震惊的了。因为或多或少我都准备好了应对一切烦心事,尤其是你无法送别皇室家庭的失望……但是那里没有冰,那我能做什么呢?韦茅斯这个地方真是令人震惊。”(119)

富裕的人家在花园中建有冰库,冰可以在里面保存好几年。严冬的时候,仆人和劳工从冰冻的湖水、运河以及河流中凿冰,堆在雪橇或是马车上,然后把冰运到冰库里。如果冬天比较温暖,那么他们就直接从捕鲸船上获取冰块。(120)大部分的冰库都是砖头建造的,半圆顶或是成拱形结构,一部分屋子在地下,冰就从屋顶或是门口装进冰库。在冰库的地板和四周则放满了一捆捆的稻草或芦苇进一步隔绝热量,这一措施使冰能够数月不融化。1811年,《晨邮报》上有一则好笑的故事:“一位著名的先生一整个夏天都没有参加娱乐活动,直到一月份他的冰库依然是满的。他的管家问他该怎么处理这些冰。‘什么!’B先生回答道,‘把冰全部分给穷人!’”(121)

甚至在伦敦市区街道底下也建有冰库,有时会导致灾难性的后果,比如1802年在河滨圣母教堂旁:“一位糖果制造商在对面租了一栋房子……位于河滨的背面,前不久他想在房子正面的街底下造一个冰库……随后工人就开始挖掘……挖到了邻居房子下面的地窖。”(122)这一整块地都塌陷了,“邻近的三栋房屋陷入极度的危险,标志的道路以及地窖全都塌陷了。”(123)

富裕人家也许可以拥有冰块,但是淡水却并没有广泛使用,因为那时可饮用的水源还没有出现。伊丽莎白·汉姆想起了自己曾在德文郡蒂弗顿(Tiverton)寄宿学校的一次晚餐:“我们吃了一点点面包,上面放了一点点奶酪,在一个小杯子里盛有一点点苹果酒。在那个年代没人有能喝上水的念头。”(124)德文郡生产巨量的苹果酒,但是英格兰的主要饮品是“淡啤酒”,也称为“淡麦芽酒”或是“大众啤酒”。伍德福德称之为“佐餐啤酒”,而浓度高的麦芽酒则被称为“啤酒”或是“烈性啤酒”。淡啤酒甚至比喝水还要安全,而由于它只含有低浓度酒精,不会使人喝醉。

除了自制佐餐啤酒,伍德福德还会自制蜂蜜酒:“今天下午主要在忙着做蜂蜜酒,我用了十四磅蜂蜜,配了四加仑水,加入姜和两把晒干的接骨木花煮了一个多小时,撇去了浮沫。然后我把溶液倒入小管子中冷却,等几近冷却,我往里加入了一格拉维勺的新鲜酵母,在温暖的厨房放置一整夜。”(125)他使用的蜂蜜来自由他自己和侄女南希共同照看的蜂巢。1798年1月,南希收到了一群新蜜蜂:“斯巴汉姆(Sparham)的斯托顿先生(Stoughton)今天派他的农夫乔恩(Jon)给伍德福德小姐送来了一蜂箱蜜蜂。斯普林格尔(Springle)步行将蜂箱送了过来,头上包着一块布。从斯巴汉姆走过来大约要四个小时[约4英里路程]。我用丰盛的晚餐和一些烈性啤酒招待了他,除了10.6的半基尼金币外还给了他礼物。”(126)

酒受到广泛欢迎,许多人都饮酒过度,但是在喝酒这件事上依然存在阶级差距,因为穷人只能喝啤酒和烈酒——但很少会喝葡萄酒。所有的酒精饮料都附加消费税,以资助正在进行的战争消费税不断上涨。而提高消费税对多数顾客来说就不是那么受欢迎的举措了,正如牧师威廉·琼斯所说:“尤其是自从皮特先生给葡萄酒下毒——或者称为——加税后,大部分人就很少知道葡萄酒的滋味了。”(127)除了在家私自酿造,另一种避税的方法就是从走私人那里买酒。于是,数个帮派在全国开展了走私行业,例如在1782年8月,约翰·宾在新森林(New Forest)旅行时就遇见了走私人:“在我穿过布莱克西斯(Black Heath)时遇见了两伙走私人,我想在我的旅行中不常遇见这样的人。”(128)

伍德福德牧师常常买杜松子酒,白兰地以及朗姆酒,在前一年他记录道:“马提歇尔镇(Mattishall)的书记员休伊特(Hewitt)今晚前来拜访,戴维太太想要我之前尝过的走私的杜松子酒,他这周会给我带一桶来。”(129)由于赋税过重,走私人提供的商品繁多,其中就包括了伍德福德也需要购买的茶叶:“走私人安德鲁斯今晚11点左右给我带来了一包六磅重的熙春茶叶。我们快上床的时候他在会客室窗户底下吹口哨,把我们着实吓到了……茶叶的价格是每磅10先令6便士。”(130)他频繁地记录着非法买卖,1780年5月17日的日记这样写道:“一直到晚上12点后我才上床,之前在等理查德(Richd)过来。安德鲁斯是杜松子酒走私人里最诚实的那个。”(131)十天后,他花了2镑10先令从安德鲁斯那里买了两木桶杜松子酒,逃了3镑的税——而那时他的资深女仆一年薪水不过5镑11先令,收入最高的男仆薪水不过10镑而已。(132)1809年9月,在皇家海军服役的威廉·威尔金森警告妻子:“不要买任何茶叶或是食糖。我想从根西岛弄点回来,但是你不要走漏风声,以免被别人抓住。”(133)

条件优渥的家庭将茶叶储存在可以上锁的特质茶叶罐里,防止仆人们偷窃。由于人们泡茶只放少量的茶叶,因此茶水比较寡淡,需要加入牛奶和方糖。禁酒倡导者倡议人们以茶代替啤酒,但有人却坚持认为啤酒对于营养不良的工薪阶层更有营养,性价比也更高。当茶叶逐渐流行到了工薪阶层,咖啡依然是咖啡店以及中上流社会的保留品。人们在家喝咖啡不像喝茶那样频繁,咖啡的品控差异也极大,人们常批评咖啡豆烘焙过度,口味过重,不过卡尔·莫里兹的看法却恰恰相反:“在英格兰,我常常建议想要喝咖啡的人事先问好半盎司咖啡豆能做多少杯咖啡,不然的话你喝到的只是一大杯棕色的水而已,(尽管我会在喝咖啡前事先警告)这种情况我至今都没能完全避免。”(134)

对那些有能力享受美食的人,早餐虽不是正餐,但是作为一天的第一顿,一般都是吐司配茶或是咖啡,但是穷人只能喝一些淡啤酒。一般都是在做正餐的时候,将面包片插在吐司叉上放在火前烤。“我们这个小小的家庭以愉快的心情围坐在早餐桌旁,烧着明亮的熊熊炉火,早餐真是令人感到安慰的过程。”威廉·荷兰在1800年2月写道。(135)他们一家通常在书房中,天晴时或在室外的凉亭中享用早餐,早餐一般由他的女儿玛格丽特(Margaret)准备。几个月后他写道:“玛格丽特在书房中准备了早餐。妻子没有与我们一起享用,小威廉[来了],尽管他之前已经吃过一些早餐了,[他]又配着乳清,卡仕达酱和砂糖一起吃了很多吐司。”(136)

另一天早晨,荷兰抱怨道:“今天早上直到十点我们才吃到早餐……我不喜欢这样,”(137)不过如果伍德福德因为入睡太晚而没能早起,他会记录道:“我们在11点才吃早餐,这是现在的一种高雅时尚。”(138)荷兰喜欢早一点享用早餐,但是底层阶级在吃任何东西前就要工作数小时。

在乔治王时代几乎不存在午餐的概念,不过早餐吃得太早的人可能会吃一些点心。城镇中有许多售卖派和糕点的商店,街上的小贩也会出售贝壳海鲜或是速食产品。晚餐是一天中最主要的一餐,可以在下午两点到五点之间的任意时间进行。由于厨师只在白天工作,而尤其是宴请宾客的正式晚宴准备起来需要几个小时,开始晚餐的时间取决于白天的时长。精英阶层的晚餐时间变得越来越晚,相较于草草了事的早餐,一顿正式的晚餐可能富含令人眼花缭乱的各种食物。晚宴一开始就即刻上桌的第一道菜会包含多个菜肴,紧接着的第二道菜可能就只有肉类和鱼类可以选择,通常佐以开胃菜以及甜味的小菜。最后,会呈上坚果、蜜饯,偶尔还会有水果制成的甜点供宾客选择,而在此刻,仆人就可以退下了。

当伍德福德宴请乡绅康斯坦斯以及其他宾客时,他费尽全力准备了一顿相当合适的晚宴:“我准备了舌头配煮鸡肉,刺山柑佐煮羊腿,以及约克郡布丁作为第一道菜。第二道菜则是青豆佐烤鸭,配以洋蓟,挞和牛奶冻。晚餐后,我还准备了杏仁和葡萄干,柑橘和草莓。还准备了高山葡萄酒和波特酒。”(139)即便在更为平凡的家庭中,甜点过后女主人就要起身将女士们引至客厅,留下男士单独讨论片刻,随后男士们才重新加入女士们一起饮茶或是享用咖啡。

日常的家庭晚餐则更为拘谨,伍德福德惯常会留下诸如“晚餐是炖小牛脚,碎羊肉等”(140)或者“今日的晚餐是碎小牛头肉以及炖醋栗佐烤羊腰”(141)这类记录。对于伍德福德这类富裕家庭,即便是平常的晚餐也可能吃上很长一段时间,但是工薪阶层的晚餐不可能超过一个小时,他们还要继续工作。夜宵是一天的最后一餐,而有时候也会被略过。

对于上层阶级来说,餐桌礼仪尤为重要,即便穷人考虑更多的是生存而非礼仪问题。在一本有关礼仪的书籍中,约翰·特鲁勒牧师(John Trusler)对于如何避免下层阶级或是缺乏礼仪的举止作出了告诫:“吃饭时太快或是过慢,都是粗俗的表现:前者表示你是个穷人,没什么好东西能吃:后者,如果是在外用餐,表示你不喜欢这道菜:如果是在自己家[吃得过慢],那就表明你极其无礼,竟用自己都难以下咽的食物招待朋友。”(142)

有些主人提供的食物却是我们如今可能会丢弃的东西。在1778年圣诞节前,伍德福德就毫不羞耻地招待了宾客,晚餐中还“包括一块被苍蝇吃掉了大部分、只留下一小块的火腿”。(143)即便如此,他的宾客都留下享用了夜宵,并表示“我们今晚都过得十分愉快”。(144)

(1) Brougham 1840,pp. 41-2(对议会的演讲)。

(2) 在人口普查之后情况并未改善。林业委员会、国民托管组织以及一些商业公司占有越来越多的土地,中层和底层阶级所占有的土地百分比越来越少。详见Cahill 2001.

(3) Henry 2002,p. 313: Mingay 2002,p. 143.

(4) 1785年7月11日。Andrews 1934,pp. 236-7.列为第一等级的房屋现在都是空置的且禁止游客参观,因而历史又一次重演。约翰·宾生于1743年,是海军上将约翰·宾的侄子,后者后被处死。

(5) 《英格兰的房屋》一诗写于1827年。作者费莉西亚·希曼用“希曼太太”的名字发表该作品,她于1793年出生于利物浦,是一个天资聪慧、在维多利亚时期风靡一时的语言学家和学者。

(6) Silliman 1820a,p. 12.

(7) Silliman 1820b,p. 145脚注。

(8) Andrews 1935,p. 275.

(9) Trusler 1790,p. 2.

(10) Simon 1817,p. 337.

(11) Cunningham 1859,p. 324.沃波尔(1717—1797),牛津伯爵四世、作家、政治家、古文物研究者以及艺术赞助家。

(12) 1790年7月6日。Bomford 1936,p. 71.阿拉贝拉·彭南特(Arabella Pennant)的来信。韦斯顿礼堂后成为萨谢弗雷尔·西特韦尔(Sacheverell Sitwell)的住宅,但少有人知道这里曾是玛丽·希伯(1758—1809)的宅邸。

(13) Mackenzie 1916,p. 179.乔治·麦考利(1750—1803),出生于外赫布里底群岛(Outer Hebrides),1774年在他15岁时来到伦敦。1786年成为高级市政官。芬斯伯里广场始建于1777年,二战中此广场被严重破坏。

(14) Simond 1817,p. 259.

(15) Simond 1817,p. 260.

(16) Simond 1815,pp. 50-1.

(17) Andrews 1935,pp. 9-10.

(18) 1802年4月19日。Christie 1929,pp. 138-9.

(19) Report from Select Committee on the Education of the Lower Orders in the Metropolis(1816,London),p. 40.

(20) Simond 1817,pp. 338-9.他于1811年将此事写在日记中。

(21) 信上的日期是“1808,美好的周五”。Hall 1936,p. 82.

(22) Hall 1936,p. 82.

(23) 1817年5月7日。Somerset Archives and Local Studies A\BTL/2/43.

(24) 详见Vickery 2009,第六章。最初为人所知的英伦式样的墙纸大约诞生于1509年。到18世纪下半叶,伦敦已经成为墙纸产业的中心。

(25) 1789年4月18日的Ipswich Journal.

(26) 1785年6月30日。Winstanley and Jameson 1999,p. 50.

(27) Hall 1936,p. 140.

(28) 1809年9月1日。Christie 1929,p. 230.

(29) 1810年4月13日。Hall 1936,p. 251.内莉·维顿把屋子叫作“鸽子的巢”,但是“鸽巢”是常用名称(Green 1819,p. 165.)。

(30) Chorley 1836,p. 118.希曼太太从鸽巢前去拜访过华兹华斯。值得注意的是,如今这里是一栋豪华酒店。

(31) 1798年11月13日。Christie 1929,pp. 105-6.

(32) 1809年8月21日。Upton-Wilkinson archive(0910821spww).

(33) 1809年11月13日。National Maritime Museum WIL/1/38.

(34) 1789年11月13日。Jameson 2001,p. 206.

(35) 1807年2月8日。Brabourne 1884a,p. 324.

(36) Simond 1815,pp. 12-13.

(37) 1784年9月1日。Winstanley 1998,p. 273.这栋建筑如今依然保留着被砖头堵上的窗户。

(38) 1788年5月15日。Jameson 2001,p. 36.(此处省略了马匹税,但在Beresford 1927,p. 24中出现了马匹税)。

(39) 1798年10月27日。Brabourne 1884a,pp. 160-1.

(40) Barbourne 1884a,p. 161.

(41) 1809年12月28日。Hall 1936,p. 221.

(42) 1810年1月18日。Hall 1936,p. 217.

(43) 有关在英格兰北部如何寻找及留住仆人的问题,详见Vickery 2003,第四章及附录5。

(44) 1798年1月15日。Jameson 2006,p. 3.

(45) 叔叔去世后,南希·伍德福德于1805年回到了萨默赛特教区中与安斯福德毗邻的凯里堡(Castle Cary),在那里度过了余生,直至1830年去世。她终身未婚。

(46) 1784年7月5日。Winstanley 1998,p. 256.

(47) 1801年12月8日。Jameson 2007,pp. 90-1.

(48) 1799年11月9日。Somerset Archives and Local Studies A\BTL/2/1.

(49) Hall 1936,p. 126.内莉写于利物浦附近的灯塔沟,1808年11月14日。

(50) Moritz 1809,pp. 12-13.

(51) 1782年8月26日。Andrews 1934,p. 85.宾在短途旅行时入住过许多酒店,对于质量不佳的酒店十分挑剔。

(52) 1784年1月26日。Winstanley 1998,p. 209.

(53) 1808年6月30日。Brabourne 1884a,p. 367(文中标注的时间错误)。简·奥斯汀当时住在肯特郡的格德默沙村(Godmersham)。

(54) 1789年1月4日。Jameson 2001,p. 108.

(55) 1792年1月14日。Jameson 2003,p. 103.

(56) 1794年1月28日。Jameson 2004,p. 7.

(57) 1795年1月25日。Jameson 2004,p. 118.

(58) 1799年2月3日。Jameson 2006,p. 86.

(59) 1795年的一份报告。Eden 1797b,p. 397.

(60) 写于1795年4月。Eden 1797c,pp. 776-7.

(61) Eden 1797c,p. 797.

(62) 1800年3月24日。Somerset Archives and Local Studies A\BTL/2/4.“木棍”是从已经扎好的篱笆里取走的那些木柴。

(63) 1799年10月23日。Somerset Archives and Local Studies A\BTL/2/1.

(64) 1798年2月。Knight 1904,p. 7.

(65) 1802年7月31日。Knight 1904,p. 144.

(66) Simon 1815,pp. 37-8.

(67) 1798年2月2日于萨默赛特阿尔福克斯顿。Knight 1904,p. 7.

(68) 1797年12月17日。Jameson 2005,p. 198.

(69) 1781年12月28日。Winstanley 1984,p. 192.

(70) 1810年2月25日。Hall 1936,p. 232.玛丽·格特鲁德·裴达德死于1810年2月17日。她的母亲与她同名,死于1807年12月18日,年仅32岁。

(71) 1793年3月31日。Jameson 2003,pp. 231-2.

(72) 如今一些房屋门前依然会有火灾险牌。

(73) 1778年8月25日。Winstanley 1983,p. 66.

(74) 当时的火柴必须有火绒箱、蜡烛或是点燃的火焰进行引燃。它们不像现在的火柴,在粗糙的表面上擦一下就能点燃。当时的火柴只能用于传递火焰,而不能生火。

(75) 蜂蜡蜡烛每磅征税八便士,在1784年减少至三便士,鲸蜡蜡烛同样如此。由动物油脂制成的蜡烛每磅征税一便士,1784年又涨了半便士,1792年又回到一便士(Dowell 1888,pp. 306-10.)。

(76) 因为蜂蜡在冷却时会收缩并贴附于模具之上,所以制作蜂蜡蜡烛无法借助模具。因此,制作时要用长柄勺将蜂蜡一层一层浇在蜡烛芯上,将柔软温热的蜡烛在一个湿润的平面上滚动成型。这一手工制造的过程使得蜂蜡蜡烛价格较贵。(Eveleigh 2003).

(77) Simond 1817,p. 150.

(78) 1807年10月24日的Morning Chronicle.

(79) White 1789.p. 198.

(80) 灯芯草蜡烛固定器往往就是一个简单的夹钳,一般由金属或木头制成,夹钳被放在一个直立的底座上或是固定在墙面上。灯芯草蜡烛燃烧时,只需要一个稳固的夹钳以45度角将其固定即可。

(81) Williams 1933,p. 173.

(82) Simond 1815,pp. 3-4.

(83) “厨房壁炉”(range)一词自17世纪以后专门指代厨房中用于烹饪的格栅(grate),但像是会客厅或是卧室中的壁炉,人们依然使用“格栅”一词。(Eveleigh 1983).

(84) 1807年10月24日的Morning Chronicle.烤肉铁叉最初都是水平的,但是随着厨房开放式壁炉空间越变越窄,加之两边要放置烤炉和烧水壶,人们开始使用竖直的烤肉铁叉。

(85) 1782年10月23日。Winstanley 1998,p. 71.

(86) Glasse 1774,p.i.

(87) Glasse 1774,pp. 3,10,101,329.

(88) Glasse 1774,p. 330.

(89) Eden 1797c,p. 753.

(90) Silliman 1810,p. 50.

(91) 1795年11月6日。Jameson 2004,p. 220.

(92) Eden 1797b,p. 267.

(93) 1795年7月6日由汉娜·汉弗莱(Hannah Humphrey)出版。Wright 1867,p. 496.十二便士约合一先令,而一克朗约合五先令。

(94) Carter 1845,p. 42.托马斯出生于1792年7月5日。

(95) 1807年10月28日的Morning Chronicle.

(96) Middleton 1807,p. 419.调查完成于1806年,是对1793年农业委员会所做的调查的更新。

(97) Middleton 1807,p. 423.

(98) Middleton 1807,p. 424.

(99) Middleton 1807,p. 422.

(100) Middleton 1807,p. 424.

(101) 信写于阿普霍兰,1808年6月9日。Hall 1936,p. 91.

(102) Andrews 1934,p. 359.

(103) Montague 1785,p. 112.

(104) 1780年1月28日。Winstanley 1984,p. 12.

(105) 原文为法语le rosbif.——译注

(106) 出自Montague 1785,pp. 1-7.的目录列表。

(107) 1800年3月13日。Somerset Archives and Local Studies A\BTL/2/4.

(108) 1800年3月17日。Somerset Archives and Local Studies A\BTL/2/4.

(109) 1800年3月19日。Somerset Archives and Local Studies A\BTL/2/4.

(110) 1800年3月21日。Somerset Archives and Local Studies A\BTL/2/4.

(111) 1800年6月18日。Somerset Archives and Local Studies A\BTL/2/4.

(112) Simond 1815,pp. 154-5.当时还没发明剪草机。压土滚轮也同时用于道路和庭院。

(113) 1794年6月11日。Jameson 2004,p. 42.

(114) Montague 1785,p. 139.“萨克”(Sack)指的是“一种甜酒,现今主要产于加纳利群岛”。

(115) White 1789,p. 298.

(116) 1799年4月2日及4日的日记。Jameson 2006,pp. 105-6.

(117) White 1789,pp. 301-2.由于火山活动引发了一阵反常的热浪。

(118) 1789年10月20日的Leeds Intelligencer.

(119) Chapman 1932a,pp. 138-9.信写于1804年9月14日。

(120) David 1994,pp. 325-7.

(121) 1811年10月7日的Morning Post.

(122) 1802年9月7日的Morning Post.

(123) 1802年9月7日的Morning Post.这些房子已经不复存在。

(124) Gillett 1945,pp. 39-40.

(125) 1794年10月20日。Jameson 2004,p. 86.

(126) 1798年1月4日。Jameson 2006,p. 1.

(127) Christie 1929,pp. 208-9.

(128) 1782年8月25日。Andrews 1934,p. 82.

(129) 1781年10月29日。Winstanley 1984,p. 175.

(130) 1777年3月29日。Winstanley 1981,p. 119.

(131) 1780年5月17日。Winstanley 1984,p. 42.

(132) 1781年1月5日。Winstanley 1984,p. 102.

(133) 1809年9月4日。Upton-Wilkinson archive(090904wwsp).

(134) Moritz 1809,p. 12.

(135) 1800年2月11日。Somerset Archives and Local Studies A\BTL/2/3.

(136) 1800年5月29日。Somerset Archives and Local Studies A\BTL/2/6.

(137) 1806年2月7日。Somerset Archives and Local Studies A\BTL/2/25.

(138) 1790年12月1日。Jameson 2001,p. 271.

(139) 1781年6月8日。Winstanley 1984,p. 140.

(140) 1792年5月28日。Jameson 2003,p. 141.

(141) 1792年6月25日。Jameson 2003,p. 149.

(142) Trusler 1784,p. 83.这段话是对切斯特菲尔德勋爵在信中写给儿子的建议原原本本未经修改的抄袭。

(143) 1778年12月23日。Winstanley 1983,p. 98.

(144) Winstanley 1983,p. 98.伍德福德是一个热爱社交的人,因此这类聚会毫无疑问会使他感到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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