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伯不在身边,海狸更敢穿!2天5套造型不是性感就是贵气时髦
185 2025-01-31
记叙文版正经文案:
生下来就是家生子儿?
为求脱籍进府当差,
又阴阳差错成了凤辣子手底下四大陪嫁丫鬟“平、安、喜、乐”之一
身世一团乱麻,权势富贵之下步步是陷阱,
美貌丫头杜云安的日子可以预想的水深火热!但——
抄书生财、技术发家,春钓鳜鱼秋酿蟹橙、夏做荷茶冬尝锅子……
这是一个身份尴尬的“小人物”在古代认真生活,从无到有的精彩人生。
食用指南:
本文又可称为:
《我蜕变成狐狸精了?》
《致富经》
《二木头和狐狸精很配》
《桃花眼的自我修养》
《自传:我叫人哐哐撞大墙的那些年》
*********
这年头,
丫鬟不好当哇,
凤辣子的陪嫁丫头更不好当,
越长越像狐狸精的丫头简直每日都像活在火葬场。
杜云安天生一双桃花眼,自带波光属性,本来自己还挺臭美。
可有朝一日,她发现长开的自己越来越像狐狸精——严肃时、动怒时,哪怕撒泼甩巴掌的时候,看上去也跟撒娇撒痴一般???
偏偏身材似乎也往……丰乳细腰的方向一路长偏!!!
杜云安:贼老天,这日子没法过了!
一句话简介:我不是狐狸精
立意:自珍自爱、自立自强
作品简评:
杜云安穿进了红楼世界,身世特殊,却阴差阳错成了王熙凤的陪嫁丫头之一。面对嫁入豪门和万贯家财的诱惑,杜云安仍旧冷静理智,始终清醒审慎的走好每一步。抄书生财、技术发家,春钓鳜鱼秋酿蟹橙、夏做荷茶冬尝锅子……本文向读者展示了一个身份尴尬的“小人物”在古代认真生活,从无到有的精彩人生。主角既有对一干姐妹的关怀体贴、细致照顾,更兼有“笑看公府贵族生活百态、旁观百年世家繁华起落”的洒脱大气。全文精致里不乏烟火气,跌宕中带着温馨治愈,将一幅活色生香的红楼图景娓娓道来。
试读:
第1章 小鬼难缠
仲春时节,一宿好雨。
宛平县的李甲庄,远近的点点绿芽皆被滋润一新,嫩生生的惹人喜欢。
天刚蒙蒙亮,李甲庄僻静角落里的一户农家院里,一个身着单薄外衫长裤的少年已例行打完早课,缓缓收势。
杜仲拎起屋檐下挂着的白布巾胡乱擦擦汗水,此时他头顶还隐约能看到氤氲的白气,足见其早课做的用心。轻手轻脚的从旁边水缸里舀出半盆水,少年才要把脑袋扎进去,堂屋厚实的门帘一掀,清脆的声音随着那只迈出门槛的小巧绣花鞋传出:
“灶上水已经沸了,哥哥添些热水罢,缸里的水扎凉扎凉的,省的冰的头疼。”
那绣花鞋的主人好容易举起用木条夹碎皮子在外做了一层罩子的厚重门帘,艰难的把脑袋探出来说话。
杜仲一眼瞧见,立刻上前几步,单手帮她提起门帘,手臂上的肌肉微微隆起,虎下脸撵她:“快进去!外面冷得很,等日头高了再出屋。”
说着,另一只手擎着木盆,也随之进屋去。
杜云安瞄着兄长不算多粗的胳膊轻轻松松拎起小几十斤的‘门帘子’,饶是习惯了也羡慕的紧,瞅瞅自己芦苇杆子似的手腕,只好利索的去灶上舀热水给她哥哥使。
另一边,杜仲看自家妹子柳条似的越发出挑,一张唇红齿白、宜喜宜嗔的小脸儿,心里正经愁的很:眼见安安就快十五了,一日比一日出落的好,他瞅着家附近转悠的小子比往年是更多了,只怕再过段时间,庄头就该上门了。
心里装着事,杜仲面上却不露,迅速洗了头脸,往东间里换了干净衣服出来,一边不住的念叨妹妹:“先前才病了一场,何必起的这样早,胖婶子来了再起也使得,我又不是非得在家用早食。”
胖婶子是杜仲雇的在家帮忙的庄妇,要半晌午才来,杜云安若照他说的等那时候才起,她哥哥必然得饿着肚子出门。杜仲天生神力,拜在京中兴隆镖局张老镖头的座下,他习武向来舍得用力用心,本来饭量就大过常人,杜云安怎舍得让兄长冷着肠胃骑马入京?是以从不理他唠叨,每日五更末就起身操持家事。
杜云安刚把热粥盛进碗里,杜仲几步抢上来端碗:“我来我来,仔细烫着你。”
捡了两碟子腌酱瓜,杜云安勺了点子香油滴上,另一头杜仲已将馒头、碗筷在堂屋当间的桌上摆好了:“妹妹怎么酿的这酱瓜来,香脆入味的很,京中铺子里卖的远不如这个……”
“我分出了一小坛子,哥哥出门时别忘了带上,张师傅爱就粥吃。”
杜仲抬手揉揉妹妹顶着两个包包的小脑瓜,拉拉绑揪揪的流苏带子,忍不住旧事重提道:“看你这操心的劲,依我说,胖婶子还有她自家的事情忙,索性再买两个持重的家人,我出门时也放心。”
杜云安把筷子塞到她哥手里,还是摇头说:“早先是我年岁小,因哥哥你拜了名师时常在外,这才买了陈老娘王老娘在家帮忙,如今我却大了,再买人庄上该说嘴了。”顿了顿,才又道:“咱们家到底尴尬,庄上人多口杂,又恰在这骨节眼,着实不好惹人眼。”
————
这话却是兄妹俩的一桩心病,也是这李甲庄的一件奇闻轶事:原来这杜家自祖上就是金陵都太尉统制县伯王公的亲卫,他家祖宗身上也是有战功的,只不过承平之后留在王家做了家将,后头王家几经变故入了京,杜家的男丁也依旧是府里的家将,享着供奉,并非是那些能随主人买卖打骂的奴才之流。
谁知上一辈的杜家子,即杜仲兄妹的父亲杜栋,摊上一门尴尬的亲事。两兄妹的娘原是府里太太的陪嫁大丫头,云氏生的花容月貌,又做的一手巧活,色色都好,虽是个奴婢,却也堪配杜栋。但偏偏这丫头本已是蒙太□□典开了脸的房里人。庄子上传言是老爷当时的一位姨娘妒忌云氏年轻美貌,趁着家主王子腾酒醉挑唆,王子腾昏沉中不知怎的就把云氏指给了身边的护卫杜栋。王子腾是戎马善战的英雄,最是说话算话,次日醒来也未反悔,据闻后来也处置了那个歪心使坏的姨娘。
若事情只到此,大抵也只算一件主从恩义,美人相酬的一时佳话罢了。
偏只这云氏身份特殊敏感,不仅是王子腾的通房,还关系着王子腾嫡妻李夫人的脸面。李夫人早先已放出话来,只待云氏侍奉时间长些就摆酒提拔她做正经的姨娘,阖府皆知这位陪嫁丫头是板上钉钉的‘云姨娘’,谁知一朝竟被下了这样大的颜面。李夫人气怒非常,病了一场,病好之后身边服侍的亲信家人也再不敢提及云氏,于云氏而言,这就误了顶顶重要的一事:她在李夫人那里的身契,并未能放出。
奴婢们身家性命的大事,在主子眼里未必有眼前的一盆花一朵珠钗要紧。云氏离了李夫人跟前,李夫人病好后自然难以想起这茬,身旁又无人提醒。到此,一桩亲事就变味难堪了。
因本朝律例:良贱不婚,杜栋虽只有云氏一房,可云氏实际上并不能算杜栋之妻,只是个妾罢了,这叫杜仲和杜云安的身份也更不好听了,杜家族里颇多微词。
这长子还好,杜家的哥儿刚生下来府里就按例给上了丁口,那和杜家先祖一样也要当家将培养的,是清白的良籍,每年都能领米粮钱供。可轮到安姐儿出生时,她父亲一病死了,她是个女娃儿又是个遗腹子,并不受府中规矩优待。当时杜家其他远亲嫌弃云氏是克夫的祸水,又觊觎杜栋留下的家产,幸好云氏性敏机变,扯着李夫人的虎皮,求了同是李家旧人的管家嬷嬷,带着一双子女躲进了李夫人在京郊宛平县的陪嫁庄子李甲庄。
深宅大院里,李夫人听闻杜栋死讯才知晓旧事,又唏嘘又可怜。只是时移势易,此时太太奴婢的身份变成了云氏最大的庇护,倘她被放出去,杜家金陵的远亲宗族立刻就能拿下她关进祠堂去,光明正大的祸她儿女吞她财产。她现在能保住儿女和家财不被抢走,完全是假托了李夫人和李家的威势。李夫人深知内情,便只命李甲庄的庄头多多照顾孤儿寡母,分了僻静房屋给她们,却不必劳役。只等日后杜仲能顶门立户,再放云氏归良。
可惜云氏孕中连遭大厄,又殚精竭虑的筹谋生路,自搬进李甲庄,身子骨便每况日下。她也硬气,硬撑了数年,直等到长子十岁上拜入京中有名的武师张老镖师门下,日后有了指望倚仗,才撒手人寰。可彼时幼女安姐儿尚不足五岁,生的粉团一般,如同菩萨座下的玉女似的,云氏生怕自己一死,兄妹俩就全无理由继续留在李甲庄了:小兄妹在外居住,长子倒还不怕,幼女却极可能被偷被拐,落得个悲惨下场。为子女计,云氏临终前只得求了那位相熟的管家,忍痛将女儿入了奴籍,暂在李甲庄上安身立命。
于是就有了这一桩后患:杜云安虽不用像其余庄户那样劳役,却勉强算的个‘家生子儿’。按照王家的规矩,府里满二十五岁、庄子满二十岁的单身小厮,府里满二十岁该放出去的丫头、庄上十五及笄的女孩,在每年春节前或由主子、管家或由庄头指配成婚,好孳生人口,繁衍家奴。杜云安今年就要及笄,即是说:到了年底就得被指配给本庄或别庄上的小子。
娘将妹妹入奴籍本就是权宜之计,杜仲只恨自己当年人小力薄,撑不起门户,现今怎又肯让妹妹胡乱配给某个小子,子孙后代都为奴为婢?
只不过安姐儿越大越出挑后,庄头那里就含糊起来,杜仲私底下打听说好几户有些权势的管事和别庄庄头都去拜会过庄头,想要妹妹做儿媳妇。
杜仲从去年开始就几次求请给妹妹赎身,庄头先前还应承着,近日只说妹妹的身契在府里夫人身边的那位管家李大嬷嬷手里,连杜仲的话头也不接了,怕是想糊弄到年下,好行他那配婚的权。
因杜父早逝,杜仲拜了外头的武师,并未能像祖上那样从小就选入府受教当差,因此除了这小小的李甲庄,杜家和府里的关系一度断了线。幸好杜仲少年老成,早两年借功夫小成与杜父的几个旧相识搭上了线,如今在王家那些家将里也颇有几位肯照拂他的叔伯。
可在这些糙老爷们儿当中有人缘,搁内宅里头却不顶用,杜仲连入二门给李夫人磕头的机会都没有。一并连那位特别体面的李大嬷嬷,自然也见不着。这位李大嬷嬷不像别的管家陪房在府外有家宅院落,据说其青年守寡,无儿无女,只守着她看大的李夫人过活,因此见她一面也如同拜真佛一样难了。
杜家兄妹用罢早饭,一起收拾了家什,随意说些闲话。待灶上的大铜壶里咕噜噜的水滚了,杜云安往碗里舀进些茶沫子,杜仲续入热水,两兄妹捧着热乎乎的茶汤,开始商量些正经事。
杜仲把自己琢磨了许久的法子说给妹妹听:“……事到如今,庄头那儿的路是堵住了,求他无用不说,还得防着他使绊子。虽才入春,但这事拖得越久越险,得在入夏前弄清章程。直接赎出身契怕是难成,只好想法子暂求解困。”
说着神情有些黯淡憾然。
杜云安抿嘴一笑:“哥哥是想找门路让我入府去?那边府里的丫头二十才放出,咱们就有了几年转圜的时候,也不必像现在这么见不着真佛,无处使力。是也不是?”
早习惯了妹妹的聪慧,杜仲不奇怪兄妹俩想到一处去,只觉得心窝里酸涩异常:挂着名儿的奴婢,和真去侍候人怎能一样,怪他无能,才叫妹妹遭这样的罪。
“安安莫怕,最多一年半载,哥哥必然接你回家。”这半月杜仲琢磨过不下百遍:如今那府里人口简单,家主王子腾任经营节度使,位高权重不好女色;主母李夫人出身苏湖大家,性直爽利,颇有手腕;除了这两位顶要紧的正主,还有一位庶出的小姐和隔房的堂小姐养在膝下,那位堂姑娘不打紧,幸而那位正经的姑娘年纪还小的很,也不必担忧。除此之外,并无那等轻薄浪荡的公子哥儿,杜仲又听闻李夫人治家严紧,才敢作做此打算。
一旦安安入府,他这做哥哥的便能进的二门去求赎妹妹,不必像今时今日一般,几番着人传话求请那位李大嬷嬷不成,想是中途出了差错,叫人拦了下来——真正是小鬼难缠。忌惮着李甲庄庄头在那府内的关系,杜仲也不敢逼急了庄头等一干想着得利吸血的人。他在心里憋下气,只待妹妹赎了身契,绝了顾忌,就要好好收拾这起子小人。
“……或逢年节,或待生辰,咱们看准时机,去求恩典赎身,不怕不应。或者以重礼酬那位李大嬷嬷,倘若那位嬷嬷仍记得当日和母亲的旧情,许是只走一遭过场,今年就能成事,不必耽误妹妹的年华,那就大善了。”
杜仲度着妹妹不是那种主子们不愿放出去的从小侍奉的心腹,达官贵人们总爱个宽厚慈善的名声,只要铺垫打点的周全,还是容易如愿以偿的。
第2章 先斩后奏
听哥哥掰开揉碎的说那王子腾宅邸的情况,见他面上是掩不住的心疼,杜云安感动哥哥费心,只笑着宽慰他。
其实云安倒比他知道的还多些,晓得那位堂姑娘小名唤做凤哥,是个极厉害的人物,那府里虽没什么轻薄浪子,但堂姑娘的嫡亲哥哥却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王仁“忘仁”么。不过任凭他再坏,倒也不干自家的事。
却原来这杜家女孩儿有个极奇怪神异的来历:她本是个长在红旗下、根正苗红的独立女性,母胎单身、生活富足,是个喜欢古典物事的业余汉服娘,自认为精神向上、丰满积极。谁知一次往京城参加会议的闲暇,她打扮的漂漂亮亮和好友重游大观园景区,因那日衣饰是华丽风格,好友笑言说“是活生生的琏二奶奶”,杜云安遂擎起项圈上的长命锁,靠近旁边假山上的一株小草,戏回:“左牵绛珠仙草,右擎通灵宝玉……”话还未说完,地面一阵轻晃,杜云安只听好友尖叫让她躲开,接着眼前一黑,再醒来时就成了宛平县李甲庄杜家新生的小囡囡。
杜云安幼时,其母缠绵病榻,生怕过了病气给幼女,多是只年长她五岁的胞兄照顾,因此和杜仲感情极好。没几年云母病逝,小兄妹两个相依为命,彼此扶持,倒真叫两个把日子过起来了,还越发的有盼头。
因此看重杜仲的前程也好,眼馋杜云安聪慧灵巧也罢,不少管事庄头都想和杜家结亲家。但杜仲有个声名远播的师傅为他做主,许不肯叫他娶个归良的家生子,倒是杜家丫头那里有戏,他们是怎么也不愿放过这门好亲的——也无怪乎赎买杜云安身契之事困难重重了。
不然依着杜仲的能耐,王子腾宅邸再严密,也不会给个管家嬷嬷都递不到话去,不过是心有顾虑,只得徐徐图之。
兄妹俩个商议了一回,见时辰不早,外面已日头高照,杜仲便起身出屋,将那又重又大的门帘从门楹上摘下来,换上普通的棉帘子。
杜仲又把养在一侧杂间里的大黑狗放出来,由得它满院里满屋子的撒欢,这才从后面牵出老马,与妹妹说好晚上回来再细说入府的事情,拎上酱瓜坛子骑马出门。
杜云安送他出大门,在木门前伫立,直到看不到人和马了,才用手推开热情地一个劲凑上来的黑黢黢的狗脸,“虎子,咱们回屋了,我给你熬骨头汤喝。”
大黑狗似能听懂,耳朵刷一下立起来,更卖力的凑上来要给个舔舔。
杜云安一边笑着推拒,一边转身,一只脚刚买过门槛,就听到声音:“安丫头,又送你哥哥出门呐?”
“婶子早。”云安笑着招呼。
不远处的一处栅栏打开,身穿褐色袄子的矮胖妇人不错眼地打量杜云安,嘴里啧啧的夸:“三两日没碰见,安丫头又俊了!我家萍儿在家呢,安丫头要不要来玩?”
杜云安还未回答,她身边的大黑犬已经压低了姿势,喉咙里冲着妇人低吼起来,仿佛下一瞬就压扑咬过去。褐袄妇人低骂了一句,水桶似的身子像个溜圆的陀螺,“咻”的移到门栏里头。
杜云安赶忙抱住虎子的大脑袋,边进门边好声好气的谢了那妇人的好意。
见杜云安把那忒凶的大狗弄进去了,妇人没好气的往地下啐了一口:“该死的狗杂种,管起人来比她哥哥还狠!闹得安丫头门都出不得一步!”
她家黑乎乎的门帘子猛地掀起,几乎飞到门楹上去,一个圆滚滚的姐儿撞出来,气咻咻的说:“我不和她顽!你又叫她来咱家干什么,热脸贴凉屁股没够哇?”
“扯你娘的犊子!告诉你八百回,杜家姐儿长得好,保不齐就嫁个管事、买办那样的好人家,你和她处的亲了,人家吃肉你喝汤,也能指望提携提携你!”
见她女孩儿一脸的不以为然,气道:“她哥那样疼妹妹,你听话了也能混个眼熟,指不定、指不定就…看上你了呢?”这话说出来她自个都不信,那闺女倒是红了红脸儿,又一阵风似的轱辘进屋去了。
她娘在后头看着那门帘子飞的跟长了翅膀似的,捂着心口骂:“败家玩意,捂了半晌的热气都叫你放没了!你给老娘站住……”
这娘俩虽在自家院里说话,可都是惯了大嗓门的庄户,不妨话都叫路过的胖婶听个囫囵个儿。胖婶撇撇嘴,呸呸两下,嘀嘀咕咕的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撒尿照照自己配不!安姐儿是枝头的蜜桃,你家的是水洼子里的芜萍,绿沫子似的想得倒美!”
抬眼又看见有几个眼熟的小子在杜家附近探头探脑,胖婶当即平地一声吼:“诶!又皮痒了是不!叫我逮着了非替你们老子娘给一顿狠得!”
几个小子冲这边丢了几块土坷垃,一下做鸟兽散了,不敢真叫这又凶又壮的娘们抓住,她可不知啥叫客气,那是真下力气揍人。
胖婶挎着篮子快步走到杜家门前,边凑到门缝往里瞅,边大声喊:“安姐儿,我可进来了啊,你看住虎子,可叫它晓得我是熟人。”
话音刚落,一只黢黑的狗脑袋从堂屋的门帘里探出来,目露凶光。胖婶咽了口唾沫,饶是在杜家帮忙半年多了,她还是悚这只狗,尤其亲眼见过它咬死叼回来只半大野猪崽子后,更是怕它。
这狗极忠心,只认杜家兄妹,李甲庄的人都知道杜家小院是虎子的地盘,旁的就是只鸟飞进去,这狗都不让。也多亏了这狗,那些半大的混小子只能远远地瞄几眼,连杜家的木栅栏都不敢碰一碰。
胖婶子停住脚,见两只白生生的小手伸出来抱住了狗脑袋,把它搬进帘子里去,才松口气推门进去。
“婶子,快进来暖和下。”杜云安挡住虎子,掀起帘子笑眯眯的说。
胖婶是个勤快的,放下篮子,就开始收拾起院子和马棚:“晌午我家大小子把木炭送来,都是南山新烧的,保管没烟气又烧的久。”
杜云安捧着碗红糖水出来,笑眯眯的:“大牛哥越发能干了,听我哥哥说,大牛哥如今单管着一处炭窑?”
热乎乎的糖水喝进肚,这话又挠到了她的痒处,胖婶通体舒畅,大笑着摆手:“他那算什么能干,不过是肯下些死力气,值不当的夸他。他若真有出息,赶明儿在主子面前得一回赏,才是我一辈子的体面!”
晌午的时候,胖婶家大儿果然带着两个人把碳送来,庞大牛也不叫那两人进门,自己将木炭篓子整整齐齐码在柴房。末了擦擦汗,在窗下告诉一声要走,脚跟却碾着地,动作不如先前利索。
“大牛哥别忙走,忘了碳钱了。”
庞大牛憨厚的“诶”了声,又擦擦汗整了下衣裳,才掀帘子进屋。
胖婶见自家儿子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脸上黑红黑红的,忍不住笑骂道:“咋了,又不会数数啦?看不见你杜妹子给的钱多了!”
杜云安忙拦住:“另外的给大牛哥几个吃碗热茶,多谢大牛哥费心。”她身边的黑狗虎视眈眈的盯着庞大牛。
庞大牛羞窘的更厉害,嘿嘿笑了几声,临走余光看几眼一身豆青色小袄,衬地小脸儿桃花一样的杜云安,逃也似的出去了。
胖婶啐了一口,暗骂声没出息!
李甲庄的小子没几个不稀罕杜家姐儿的,只是想归想,大抵都知道这朵花落不进庄户家,大家伙都猜度着要不然是嫁给管事家,要不然就外聘给地主,或许还能攀上个读书人。
想到这,胖婶一边手里做活,一边探问说:“听说西边吴村的那个吴秀才和你哥哥交好?年前他还请吃酒来?”莫不是杜家小子要把妹子嫁给秀才郎?
杜云安想起那个有些迂的秀才吴烛,他倒真向哥哥露出过求亲的意思,只这不好对外说,再者杜云安也无意嫁他。遂道:“小时给我哥启蒙的田夫子考中了举人,吴秀才想请哥哥引荐一二。”
胖婶这才想起舞刀弄棒的杜家哥儿自小是读过几年乡塾的,不住地啧啧:“你也读过书,你们兄妹都了不得!”
“我们不过认几个字,可不敢说读过书。婶子不知,吴秀才请吃酒的缘故正是这用功读书闹来的烦恼。”她手上不停,缝着鞋面说:“吴秀才的眼熬坏了,托问哥哥哪里能买到西洋眼镜,因这两桩事,才特特置酒请他。”
胖婶虽有个在主子府里做厨娘的姐姐,姐夫也是个小管事,本身也在李甲庄很有地位,但到底是个困囿庄子的农妇,最爱听这些新鲜事物,立刻就问:“西洋眼镜?是个什么金贵东西?”
“就是用玻璃或水晶磨出的透明的薄片,架在眼前,能叫那些看清不近处或远处的人看清东西。有单片的,也有双片的,可受京中老翰林们喜欢。听我哥说如今城中洋货铺子里就有货卖的,只不过一副需要四五两银钱。”
“四五两?”胖婶咋舌:“啥劳什子这样贵,顶的上半年的嚼头!”便只顾打听些新鲜东西,一惊一乍的忘了先前的话头,娘儿们聊得倒也挺好。
至傍晚,杜仲回家来,胖婶忙把自己带来的活计放回篮子里,帮忙喂马。
头一件事,杜仲仍旧先将那搁在青石上晒了一日的厚门帘换上,胖婶不免羡慕:“还是你家这门帘好,又透不进风,夜里还跟多了一道门似的,就是麻烦些。”也是杜小子功夫好会打猎,才舍得用碎皮子弄这东西。
这帘子用木头做框,外面是用木条钉着碎皮,里面是续了棉花的毛毡,可不就是一扇门么。原是因杜家这块偏僻,挨着几座山包,杜仲怕冬夜有黄鼬狐獾小东西爬进来吓着妹妹,特地加了层防护。
杜仲从带回家的筐子里拎出一截肉骨头,用油纸包了给胖婶放在篮子里,才把千恩万谢的胖婶送走。胖婶方才就看见那筐里有几块肉骨头和两根剃的干干净净的大骨,才羡慕杜家的日子好过,就得了这好处,不免更喜欢杜家哥姐的作风人品。
关门闭户,杜仲撸起袖子,把躲进西间妹妹屋里的虎子薅出来,扔去杂物间里。大黑狗嗷呜嗷呜的抗议,惹得杜云安偷笑,跟虎子摆手:“虎子,一会给你送肉汤,瞧见咱哥带回来的肉骨头没?”
把个杜仲气笑:“不知谁说我练武辛苦,给我熬骨油吃,哄得我一早就往肉铺去订,巴巴带回来。这会子倒成了这肥狗的加餐了。”
笑闹一回,杜仲剔肉剁骨头,杜云安洗菜烧火,不一会香味就随着白烟从杜家烟囱里散出去。惹得虎子嗷呜的更欢实,不远处那家黑乎乎的门帘里,胖丫头伸出头来深吸两口,咽咽口水:“杜丫头也忒享福了,仲大哥可真有本事……娘,我想吃肉!”
“喝你老子的血罢,哪有肉给你糟蹋!”
杜云安在灶上忙活,杜仲进东间搬出两个大樟木箱,小心翼翼的放去妹妹屋里。
回头看一眼,杜云安道:“哥,你搬的什么?”
“娘给安安留下的东西,昨晚上我就找出来了。”杜仲眼底隐有水光:“娘去的时候,千叮万嘱我照料好你,将来寻个好妹夫……”
“这两箱子东西是娘留给你的嫁妆,嘱咐哥哥在你及笄后给你,如今这境况,不妨早些。”说着就把两把铜钥匙递给杜云安。
杜云安愣在当场,饶是她重活一世,类如生有宿慧者,也不大记得云氏的音容笑貌了。毕竟云氏去世近十年,幼时并不怎么亲近她,杜云安这会儿听兄长说起,突然一股酸涩涌上心头,眼里滚烫。
“别哭,别哭,安安……”杜仲登时手忙脚乱,安安自小懂事体贴,几无哭闹的时候。
幸而过了一会,小姑娘就被兄长手足无措的样子逗得破涕为笑,只默默按下百千心绪。
杜仲有些小心翼翼的问:“安安还记的吴村的吴秀才不?”
“哥哥怎么忽喇巴的提起这个人了?”云安奇道:“可巧白日胖婶还打听这人来着。”
杜仲似有些作难,半晌才道:“他有求娶你的意思,年前说过一回,今日京中又遇到,我听他言语里很是诚恳。若是两家先商定,等赎出身契再使他来提亲,许是桩良缘。”杜仲既舍不得,又觉错过了这读书人可惜,倒是瞒着那府里先斩后奏,定下亲事的好。
“哥哥快休提这话。”杜云安拧起眉头,并非故作害羞,而是这亲事确有不妥。
“这吴秀才往日言行,是个很好面子的,他上次跟你吃酒的时候再三打听我是否有赎身之意,后来才微微露些文文莫莫之意。倘若我悄无声息的赎出身契,他许是很肯请媒求亲,可我却得入府当差的走一遭,又有许多变故。便是日后看在诸多条件上仍愿践诺,焉知有一日发达时不会引以为耻,觉得娶个婢女出身的污了门楣?”
杜仲大怒:“他敢!”
沉吟片刻,杜仲也觉是自己心急了,只看那吴秀才读书刻苦有前途,又是个文生公子的白净模样,堪堪能配自家妹子,却忘了这世上有许多男人都是那等重面子比天大的。倘或真如此,岂不害妹妹终身?
杜仲自个儿吓出身冷汗,告诫自己得更周全才行,便搁下这事不提,想着日后再试试那吴秀才。
兄妹俩个喝着热乎乎的肉汤,细细商议托谁之力安排云安入府当差。杜仲在家将中处的颇有些情分,只是王子腾府上家将自成一派,管家奴仆一派,庄田畜场一派,后二者又盘根错节。杜仲认得几位大管家,二门的内管家真就是两眼一抹黑了。
“里头的内管家大抵是外管家媳妇,单管丁口差事的有两个,一个柏通,一个任德宣,倒都有个面子情。据闻柏通的门路好走些,任德宣就一板一眼……”
第3章 天降横财
杜云安小心的合上红木匣子,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只觉满腹疑惑如一团乱麻那般没个头绪。
坐炕沿上出了半日的神,杜云安觉得这里尽是蹊跷,还得请哥哥来商议。
“哥哥,你睡了没?”
杜仲霍地从炕上坐起来,趿拉着鞋开门:“怎的了?是老鼠进了屋子?别怕,有哥呢!”
开门却见他妹子还是白日穿戴,一双眼睛熬得泛红,显然还没睡呢。
“哥你穿暖和些,有些事儿……”杜云安已把堂屋的烛台点亮。
杜仲应了一声,草草穿上外袄,从炕柜的抽屉里取出块核桃大小的旧表来一看,果然已快四更天了。
剑眉皱起,显得有些凶。杜仲最见不得妹妹做这伤身多思的事情,只是还未来得及说,就见云安搬着几个木匣子放在八仙桌上,赶紧上前帮忙。
有杜仲在,索性把两口樟木箱都搬到堂屋,摊开来放着。
“哥哥你看,”云安指着箱中鲜艳的料子:“蜀锦、潞绸,还有上好的雪绫。红木匣子里头是一整套金头面,还嵌了珠子……”这是个丫鬟能有的私房?
烛火下,杜仲半边脸藏在阴影中,唇紧抿着,须臾才道:“许是积年攒下的,或是……那位王老爷赏赐。”这话对妹妹实有些难以出口,杜仲不自觉就回想起幼时街坊的小孩冲他扔石子骂野种的情景。
儿时的杜仲过的并不好。那时杜家还在京城居住,四邻多是寻常百姓,看不起云氏这没花轿没拜堂的妖娆妇人,还有传言说云氏水性杨花什么的。
常被邻家孩童欺负的抹眼泪的小杜仲,记忆中最深的一幕就是当他又哭着往家跑时,一扭脸瞥到了墙跟槐树后默默站立的父亲。小小的娃儿委屈到不能言语,不明白为什么父亲明明看到别人推攘自己却不出来,更不明白对视之后那人怎能就那么转身走了呢?
只是很快,他连这个沉默高大的身影也失去了,母亲带他搬了家,后来就把最好的礼物送到他身边了——他有了个特别特别好的妹妹。长大后,杜仲记忆里的有父亲的画面很少,却始终没忘记那个低头离开的背影。
“哥?”
“没事,安安。”杜仲早已释怀,他从不觉母亲有错,只是妹妹年少,给她解释通房什么的实在太难为当哥哥的了。
杜仲换了种说辞:“安安,李夫人出身苏湖,祖上是大盐商起家,财大气粗也不奇怪。”
杜云安什么不懂?对着亲哥也不觉生母的出身有什么好避忌的,当下道:“李夫人断不可能,只这大红的蜀锦,哪家主母肯给妾室?那位王子腾老爷,若是对娘有这份用心,断不会把娘当做个物件似的……况且相比起来,这些又都不算什么了,哥哥只看这个香樟木扁匣里的,才真要命!”蜀锦还有可能是自家置办的,这匣子里的东西却断不是。
那边杜仲端着茶碗的手一顿:“谁在你耳边嚼舌根子了?难怪你往日还有两个一起的玩伴,最近都不见有人来串门子。”杜仲脸沉下来,他最怕叫妹妹受委屈,儿时梦中最想要的父亲是什么样,他就努力长成什么样,只盼能遮风挡雨,叫安安一直如名字那样平安顺心。
如今为了身契要去伺候人,已是憋屈非常,难不成在家里的时候还叫安安受侮——那些排挤诋毁,历来伤人不见血。
哥哥总是这样,杜云安鼻头微酸。
当下拉拉他的袖子,不叫打岔:“没人欺侮我,小红和腊梅长我两岁,年前已经嫁了,我还送了东西,哥哥忘了?”“你看这里啊!十来张方子,有菜谱、有合香的方儿,还有两味药方子!”
寻常富户家小姐都没有这等私房。
倒不是说云氏有多少银钱珠宝,比起有数的金银来,这些方子才是生钱的宝贝。老话说“穷家手艺富家方”,历来只有高门大户有根基陪送闺女秘方,是各家主母们‘仗腰子’的底气。
“难不成是娘偷偷抄录的?”杜云安小声问,她有个不好的猜测:会不会是王子腾发现了娘偷抄主母嫁妆里的配方,才有了那些荒唐的后事?
若果真如此,李夫人知不知道?
杜云安又自己摇头,看往日情形,李夫人应是不知的,但王子腾心腹的总管必然清楚——云氏出府,按规矩应得查检箱笼,许是王子腾不想把事情闹大,特意命人松手放过。
这样一来,入府当差可就平生波折了:在李甲庄住了这么些年,京中高门大户的章程她也知道点,像是添人造册、分配差事的事务最终都要由领管此事的管事报到总管房,由大总管拍板画押才算数。王子腾位高权重,据闻排查人丁颇为严厉,为免因旧事泄露惹出主子之间生出争端来,总管房很有可能不愿要她。
杜仲翻着那一叠方子,面容沉肃,不知在想什么。
‘总不至于是王子腾给娘的补偿吧?’杜云安胡乱腹诽。
“不是娘抄的,我认得娘的笔迹。况且这些方子的用纸……”杜仲捻了捻,“似乎是云母皮纸。”
他解释说:“皮纸就是绵纸,前朝较常用,本朝渐渐少见。云母皮纸光滑有韧性,极抗潮湿。”杜仲的师傅是镖局的当家,镖局接镖要慎重,镖物千奇百怪,好镖师有时堪比古玩行当里鉴宝的能手——杜仲耳濡目染,学了不少本事。
“算不上古物,但也有些年头了,带着些微紫檀香,可能曾在檀木箱里存放过很长时间。”
杜云安脱口而出:“不会真是那个王老爷给的吧?”想来想去,似乎只有这可能。毕竟傻子也不会让个通房把偷盗主母的原物件带出府去吧,岂不是自找无穷后患。
杜仲摇摇头,点点细挑出来的两张:一名“乌金丸”,一是“龟龄酒方”——“这得不识货成什么样,才将这两个能做百年老店根基的配方舍出去?”
两人只觉掉进了乱麻里,思前想后,这对年岁并不多大的小兄妹忽然意识到他们的娘身上有很多从没注意到的疑点。
比如,她做陪嫁丫头,年岁却比主母还小几岁。
比如云氏堪称才貌双全,杜仲现翻出些旧物,兄妹俩盯着那笔极妙的簪花小字发呆。
杜云安记忆里,云氏还会弹琵琶。她有个爱物,是把红酸枝作背料的象牙琵琶,偶尔会谈着唱半曲,后来这琵琶尊她遗愿陪入棺中了。
“哥哥听娘讲过外祖家吗?为何咱们没有任何云家的亲戚?”
杜仲努力回想:“娘曾提过外祖母,说她会谱曲,善为歌辞。”还说外祖母名云鹿,娘她自己的相貌像极了外祖母,几次可惜妹妹不肖似云家女孩儿。
杜云安思忖:这可越听越像是歌姬之流了,与琴筝相比,琵琶历来是教坊的拿手好戏,多有文人墨客为琵琶胡女作诗赋词,那首千古传唱的《琵琶行》就是个中翘楚。
以李家的家世,断不能弄个戏子歌女的给自家女孩做陪嫁丫头的,而且陪嫁丫头大都选知根底的家生子儿:是以云氏出身应该比较清白,那么那位外祖母就很可能是个出身教坊的勾栏女子。可才色俱全的教坊女子就算从良大抵也会做个富户老爷家小妾吧,李家的奴仆能出得起赎身钱?但若非李家仆从,云氏又怎能是李家家生子呢。
大抵是当年出了什么变故。云安琢磨。
杜仲则反复思量母亲那句“云家女孩儿”——母亲随的是外祖母的姓氏,那么外祖父是谁?是不是和这匣子东西有关系。
李甲庄上公鸡打鸣声阵起,杜仲揉揉眉心,劝妹妹道:“把这些收好,仍像以前那样锁起来罢。咱们多猜无用,索性仍按商定的试一试,若真进不去,再设别法。”总不会如了庄头的意、叫安安入火坑就是,大不了带安安逃去辽东。
辽东是杜仲早就定好的万不得已的后路,他随师父压镖往辽东历练过二次,那儿还是两个莫逆师兄弟的老家。
杜云安点点头,两人合力,将樟木箱子收好,依旧搬去东屋,压在各种箱柜的最底下。
难得的这双小兄妹竟都不是贪心短视的人,不仅没将这偌大财物当成天降横财,反更添了一重疑虑,视作烫手山芋一般。
天已五更,杜仲把云安撵回房休息后,索性出屋打拳做早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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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蛰过后,王家每年择选、采买人口的前一日,胖婶的姐姐、姐夫携儿带女的来庄上探望她,胖婶几日前就与杜家告了假。
这天一早就杀鸡炖肉的折腾起来,她姐姐到家,用鼻子一闻就奇道:“好香的味儿,难得不腻得慌。”
“我去帮手的杜家姐儿教的法子。”胖婶颇自豪:“那汤熬出来雪白,才好喝呢!”
“唉哟哟!”她姐姐唤做宋嫂的就拉她小声闲话:“可是那个云姨娘后头生的姐儿?她哥哥好英气模样!”
“什么云姨娘,这又是打哪儿刮的歪风!啥时候封过姨娘,怎的又嚼起这老黄历来?”胖婶啐道。
“嗨,你还不知道哩?”宋嫂神神秘秘的:“自打旬前杜家哥儿在武场赢了好几个护院,府里那群家将老爷就爱的什么似的,好多人私底下说这哥儿像老爷英雄气概……许是老爷的种!”
“我呸!”胖婶气说:“早年这闲话不是没有,仲哥儿若真是老爷的儿,怎舍得流落外头,谁不知道老爷现在还没个传宗的种呢!”
“诶唷!快打嘴,你怎么啥都敢说!”
“依我看,这话也有二分真,不然他忽喇巴的出那个风头,还给他妹子报了名想进府当差去?”宋嫂有些不服气:“还不是想贴着府里。”
“啥?安姐儿要进府去?”胖婶也愣了。
转念一想,胖婶就明白了几分,当即点头:“先前听说仲哥儿给妹子赎身的事没成,这是怕庄头把安丫头乱配了人。”
“我看原先赎身也不是真心的,外头哪有府里好,多少富户员外的还举家来投哩。”宋嫂撇嘴:“个个挤破了头想进府里,你没见那名单子长的哟。若不为这桩难事,你姐夫何必巴巴躲出来……”
提起这话头,胖婶喜笑颜开:“姐夫真升了?进的还是买办房?”
“那还有假!”宋嫂摇头晃脑,“专管一摊儿内院买办的差事,在管家老儿那里也能说的上话啦。”
边说又边扼腕叹气:“只不过你姐夫才升了,还没站稳,不敢掺和这进府的事,要不然好处才多呢!那管人口的柏通,礼物酒钱收到手软……”
胖婶姊妹自是漫天漫地的闲话,相隔半边庄子的杜家,杜云安打了最后几个包袱:杜家兄妹两个的屋子俨然如雪洞一般空荡了,除了大件的家具,其余私物已悄悄运去两年前杜仲在都中置下的宅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