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步,轻松应对无解的早春天气
164 2025-01-23
简介:阮卿捡到一个古代男人。
男人说:“我从业多年,赚得黄金万两,珠宝成箱。”
阮卿问:“在哪呢?“
男人:“……古代。”
“那就成了。”阮卿把拖把塞给他,甜甜地说,“把地拖干净,盘子和碗洗了,衣服记得从洗衣机里拿出来晾。洗衣机就是那个方形会转的东西。然后,乖乖等我回家。”
甩门走人。
男人仰天长叹:还是得赚钱养家才能有地位。
后来,一个飞檐走壁的男人爆红网络,成了神秘的网红。
阮卿皱眉:”你换了新车?哪来的钱?”
“就,留了一点私房。”男人咳了一声说,“其他的都交给你了,这是为夫赚来的家用。”
文章试读:嶙峋的山崖之上,月亮看起来格外地巨大,隐隐泛着一圈诡异的紫色光晕。 而远处天边乌云滚滚,正向这边压过来,间或闪电刹那照亮天地,隐隐听见闷雷阵阵响动。
高崖上跃动着许多道黑色的身影,刀光划破夜色,激烈地交锋。
刀锋和刀锋的碰撞时时迸溅出短暂的火星,又一瞬湮灭在夜色里,快得让人看不见。短暂的片刻间,铛铛声在空旷的崖上不绝于耳,不知道交锋了多少招。
其中的杀意更是激得人鸡皮疙瘩一片片地起。
仔细看,是十余人围杀一个黑衣人。
黑衣人出手狠绝,招招行险,刀刀要命。每一招都是与对方同归于尽的打法,总是能在生死的方寸间硬生生逼退对方。
滚滚乌云转瞬便压到了头顶。其中一处,又隐隐泛着紫光,正是刚才能看到月亮的位置。
只是厮杀的众人此时哪能分神抬头去看。火把都在追杀中掉落了,夜黑如墨,被围杀的黑衣人身形如鬼魅,倏忽便到了眼前。
纵然知道仗着人多,黑衣人最后必死,可自己的生死也只在一线间,没有人敢放松一瞬。
闪电划破大地,天地间陡然亮如白昼。
这刺目的瞬间,黑衣人连杀两人!众人骇然!
可随即看出,黑衣人已经接近力竭,强弩之末了。
众人呼喝着,配合着围攻,一点点地将黑衣人逼到了悬崖边上。
终于,黑衣人退无可退。而来路又隐隐看见火光和人影,更多的追杀者追上来了。黑衣人看到他们持着手/弩,他知道面前再无生路,而背后……背后是悬崖。
黑衣人一刀横斩出去,刀锋在暗夜里划出一道亮光,逼退了近前厮杀之人。借着这一瞬的空隙,黑衣人纵身跃下高崖——
当然不是自杀,急速下坠中,他已经自腰间摸出了精钢爪。精钢爪疾射出去,稳稳抓住了崖壁岩石,减缓了他下坠的速度。
可就在这时,又一道闪电照亮了大地!诡异的白光大作,裹住了半空中正坠落的人。
惊雷响彻世间,黑衣人的身形再看不到,就这样消失了。
而另一个时空里,无风无云,夜空倒是晴朗,有星星闪烁。
远离市区的喧闹,郊外静谧的河滩上斜斜地停着一辆车。
阮卿坐在空旷的河滩上,把最后一口奶茶吸进嘴里。用力把珍珠嚼碎咽下去之后,她站起来,把捏瘪了的奶茶杯狠狠地砸进河里!
“我发誓!再也不会给男人花一分钱!”
“再靠脸看人,我就是狗!”
“不守男德去给我死!”
男朋友小她好几岁,还是在校生,身高腿长有腹肌长得帅。阮卿被他的脸迷住了,养了他两年,吃她的喝她的花她的,学费都是她给交的。
自己美滋滋地觉得是养成小狼狗,结果小狼狗劈腿了。
不管对方怎么花言巧语地认错求原谅,阮卿今天抓了现场,暴怒地把那家伙从自己的房子里赶出去了。
她离开家乡在江城独自生活,这边只有同事没有朋友,明天公司还有个会要开,也玩不来失恋买醉那一套。这一份怒火只能跑到无人的郊外来发散。
情伤倒是不深,原也就是干柴烈火的都市男女。只是做人不能不讲武德,既然吃她的喝她的,就得给她守男德。
否则她钱白花了?
这就跟偶像靠粉丝养活,所以不能谈恋爱,是一个道理。
大学时的校园恋爱靠不住,后来爹妈派的相亲也靠不住,本想着这次自己养成一个,哪知道也是坑。
痛定思痛,她对着无人的河面发誓,再也不养小白脸了!奶狗狼狗都不要!
在空旷漆黑的夜色中喊出来,隐隐有回声。怒气能发泄出来,就感觉痛快多了。
今天开始恢复单身,明天又是一个新的开始。
阮卿长长吐出一口气,情绪发泄出去感觉好受点,准备回去了。一瞥眼,看见刚刚扔出去的奶茶杯卡在了浅岸的石头缝里。
乱扔垃圾好像不太好。
阮卿磨磨牙,终究是抗不过多年的素质教育,甩了鞋子,赤着脚踩着水过去捡。
盛夏城市里的自来水都是温的,可这种自然河流里的水还是冰凉凉的,尤其是晚上。
阮卿麻利地弯腰把奶茶杯捡起来,就赶紧回到岸上。把脚上的水甩一甩,穿上凉鞋。左右看看,这也不是什么风景区,就是郊外公路下面的一条野河,别说垃圾桶,连灯光都是借远处公路上的光。
阮卿只好捏着奶茶杯,想着先放车上的垃圾袋里,待会到家下车再扔。
正朝自己的车走,天上忽然白光大作!
说“亮堂堂的夜”总感觉不对,可这一刻阮卿的眼前的确是亮堂堂得如同白昼——一团紫色的云在半空翻滚,刺目的白光从漩涡中心射出。
在这么清晰的光照下,阮卿眼睁睁看着一个人从云涡中直落而下,“砰”地一声砸在她的车顶上!
然后被弹起,摔落到引擎盖上,继而滚落到地上!
就,感觉……很痛。
随即白光消失、紫云消散。唯一的光源来自远处公路的路灯,黑夜又恢复了它该有的昏暗。仿佛刚才的诡异奇景从来不曾存在过。
阮卿目瞪口呆。
她傻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的夜空,匆忙跑过去察看地上的那个人。
刚蹲下去就闻到了浓浓的血腥气。那个人裹着一身黑衣,脸朝下趴着。
“喂?喂?”她轻轻戳了戳地上的人,“你还好吗?喂?”
一身黑衣的人完全没反应。
阮卿没办法,只好握住他的肩膀,用力把他的身体扳过来。
手腕却突然被一把捉住!那力量大得像铁钳子!
有那么一瞬,阮卿差点以为自己的骨头要被捏碎了。
昏暗中,她看到一双精亮的眸子。阮卿愣住,人的眼睛怎么可以这么亮。
脸上蒙着黑布的男人看清眼前不是追杀者,而是一个女子,有一瞬似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
下一刻,他眼睛一闭,捉着阮卿手腕的手也松开垂落到地上。
这场景特别像电视剧里面交待完最后半句遗言蹬腿儿的桥段,阮卿差点以为他死了。
抖着手摸了摸他的鼻息,确认人还活着,阮卿赶紧掏出手机叫救护车。
交待清楚了位置,挂了电话,再看看眼前横躺在地上昏迷的男人——
这个男的体格修长,穿着一身黑色的……这是汉服吗?反正就是那种交领右衽的古装。全身都是黑色,从头到脚。看起来像电视剧里的夜行衣。
不,不是像,他还蒙着脸,这肯定就是夜行衣了!
再凝目看去,他不仅穿着一身黑色夜行衣一样的古装,他甚至还梳着发髻。
就是那种古代的男人发髻!
阮卿的心脏忽然怦怦跳起来,隐隐觉得,自己这次摊上事了。而且可能是那种只在小说里发生的事!
她站起来走到车子旁边看了看。车顶都被砸变形了。这是得从相当高的一个高度自由落体才能有的冲击力。
但抬起头,今天是个月朗星稀的晴朗夏夜,半空中什么都没有。
再转头四望,这是一片公路下面的空旷河滩。因为是郊外,也不是景区,没什么人工绿化。靠近公路的地方还有些泥土和野草,靠近河边的地方都是鹅卵石。
连棵树都没有。
他连从树上跳下来的可能性都是0%。
刚才也并没有任何的飞机飞过。客机就不可能往下掉人,直升机不可能没动静。战斗机……战斗机就别扯了。
排除了一切的不可能,唯一的答案,这个一身古装打扮的男人,他……真的就是凭空出现的!
阮卿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同时还后退了一步。脚下忽然踩到了什么东西。
她低头看了一眼,俯身把那东西捡起来了。
长长、窄窄的,是剑吗?
不是。剑是直的,双开刃的。这一把整体看着偏直,实际上有一丢丢的弧度,而且单侧开刃。
这是刀。
是的,阮卿知道,真正古代的刀,不是黑白老电影里或者舞台戏曲里那种形状的大刀片子,真正古代具有实用性的刀就是这样的。
这柄刀刀身上还带着血。
阮卿握刀的手微微有点抖。
她看了一眼地上的黑衣男人,抿了抿唇,打开车后备箱,把那把刀先放了进去。
再过来蹲下看那个男的,扯掉他蒙着面孔的黑布,露出一张好看的脸。眉毛长长,鼻梁挺拔,下颌的棱角也非常有味道。
凭空出现,一身古装,挽着发髻,拿着钢刀。
阮卿深深地吸了口气。
会是她想的那种可能吗?
救护车来得很快。这里虽然是郊区,却有一家有名的公立三甲医院为了分流患者在这边建了个分院。居然离阮卿所在的地方还不远。 有阮卿一边打电话一边闪车灯指引,司机很精准地找到了位置,把救护车从公路上开了下来。
医护人员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见过各种惨烈场面都能面不改色。这次倒是因为黑衣人的穿着和发髻多看了他两眼。
阮卿开着自己的车跟着救护车一路到医院,医生接诊,检查判断生命体征,确认是休克昏迷,问阮卿情况。
阮卿迟疑了一下,说:“他是……从很高的地方摔下来了。”
从半空里掉下来,她车顶可都给砸凹了。想想都觉得疼。
男人被推进急救室去了。很快护士拿了一些单子给她让她去交费。
阮卿把钱都交了,在楼道里安静地等着,脑子里天马行空地跑过很多东西。
时间过得好像很缓慢,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有护士出来喊:“家属呢?那个穿汉服的家属?”
“……”阮卿赶紧过去,“这呢。”
进去男人还在昏迷。
大夫给她说明情况:“没有生命危险,有软组织挫伤和一些皮下淤血,后续需要继续观察有没有脑震荡。”
大夫又问:“你是家属吗?”
“不是。”阮卿说,“我是,嗯,路过的,看见他昏迷,就叫了救护车。”
大夫说了句:“这样啊……”
阮卿听话听音,问:“有什么问题吗?”
“他身上有些伤口,我初步判断是刀伤。”大夫说。
阮卿一愣,这个她倒没发现,首先是因为天黑,河边太昏暗,再一个是因为他一身黑衣,她闻着血腥味知道他流血了但黑灯瞎火地看不清伤口。
但阮卿想起来自己后备箱那把长刀,心头一紧:“要报警吗?”
医生犹豫了。
伤口非常齐整,可以判定是锋利的刀刃。
但不是砍伤也不是刺伤,如果是这两种的话,医生就会毫不犹豫地报警了,医院在这方面是有规定的。
但这个一身汉服的人身上的伤口却让人费解,是划伤。而且是很浅的划伤,虽然流了不少血在普通人眼里看着挺吓人的,但都只划破了皮肤,从医学角度来讲反而是非常轻微的伤。
砍伤和刺伤要报警是因为可能涉及打架斗殴或者故意伤害,但这种浅浅的表层划伤令医生感到非常困惑,不知道是在什么情形下在身体的多个位置都出现了这样的伤口。而且还把力量控制得这么好,这样又稳又浅地划几道。
医生没见过乌云蔽月高崖之上的激烈围杀,当然想不到这都是靠着高超的身法在生死方寸间险而又险地腾挪转移,才只留下浅浅的划伤,而非致命的开肠破肚。
“是从什么地方摔下来的?”医生问。
阮卿含糊道:“就是从路边。那个地方在河边,比马路的地基低了挺多的……”
医生奇怪:“那是怎么摔下来的?”
阮卿继续含糊:“我没看见。我看见的时候他已经摔下来了。”
医生最终决定:“看起来应该不是打架斗殴,先不报警。”
医生还有话没说,在处理那些皮外伤的时候,看到那个人身上有很多旧伤痕,都差不多。
但也不可能因为一个人身上的旧伤痕去报警。听到不报警,阮卿吁了口气,问:“他什么时候能醒?”
大夫说:“这得看情况。人体有自我保护机制,该醒的时候自然就醒了。”
“那我要跟这里等着吗?我去吃个饭行吗?”阮卿问。
她今天因为前男友的事闹得她到现在都还没吃晚饭,刚才又一直不敢离开,现在饿得胃疼。
医生说:“你如果不是家属,可以走了。哦,是替他垫付了钱是吗?”
阮卿当然不能说自己不走另有原因,垫付是个很好的理由,而且她也真的给那个人垫付了,就点头承认。
“那你先去吃饭吧。他目前生命体征很平稳。”大夫说,“留个电话,他醒了我们通知你。”
阮卿谢过大夫,离开急诊室,回到停车场的车子旁,犹豫了一下,打开了后备箱。
后备箱杂物挺多的,虽然有灯,但也看不太清楚。她又打亮手机的灯光,弯下腰去盯着看了半天——
刀柄上缠着布条,看那个感觉,应该是用了很久。
在灯光下,刀锋闪烁着冰冷的锋芒。
真刀无疑。
更不要提上面残留的血迹,看着有点吓人。
阮卿忍不住吞了口口水,砰地一声关上了后备箱。一抬眼就看见凹进来的车顶,提醒她今天晚上发生的事不是做梦。
坐进车里,心里还怦怦直跳,冷静了一会儿才打开手机搜索,在附近找家开封菜先填饱了肚子。
医院没给她打电话,说明那个人还没醒。
急诊那里乱哄哄的全是人,连个空座位都没有。阮卿没着急回去,先在餐厅里休息了一下。
今天发生的事,一个糟心,一个离奇,弄得她精神消耗有点大。忽然手机响起来,她一个激灵回神,拿起来一看,已经快十一点了,是个陌生来电,座机。
------
廿七从高崖跳下,突然惊醒!一个蒙面人正把面孔贴近他!
廿七不假思索,反手抄起旁边一根细棍就抵住了对方的喉咙!对方若有异动,他一发力,就可以立刻刺穿对方的咽喉将其杀死!
“干嘛呢!干嘛呢!”有女人的声音拔高了喝斥,“放下!赶紧放下!躺下!给你检查呢!”
口音很怪,但也还能勉强听懂。
关键是……对方语气中这份理直气壮。
紧跟着就有人挡住他的手,还把那根细木从他手里抢走。
动作很麻利,力气也不小——但也只是普通人的力气。其实从对方一动身形,廿七就知道他们都是普通人,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威胁性。
他便不动声色,乖乖地任对方抢走手中细细木棍,又把他按躺下。
一切都很怪。
房子,天花板亮如白昼的光,
刚醒来的一瞬廿七还以为这是白天,可立刻知道不对。即便是白日里,就算是明间把槅扇门全敞开也未必有这么明亮。
那光是来自天花板,是泛着冷意的明亮白光。将房子里每一个角落都照得清清楚楚。
是灯吗?
这若是灯,一盏就得价值千金。怎地天花板里嵌着好几盏?
如此豪奢!
人们的穿着、口音、头发,也都怪。
对方是一男一女。男的穿着白色的长褂,女的穿着粉色的上衣和长裤。
这女子竟然赤果着两条手臂,毫不羞涩。
虽然颇伤风化,但廿七没有大惊小怪。他走过大江南北,见多识广,见过南方的夷人女子甚至穿着短裙子露着小腿的。
刚才喝斥他并抢走手中细木棍的就是这个女子。
她随手就把细木棍扔到地上一个圆形桶里,又把床头小柜上另外一根也扔进去。还对坐在隔壁床另一侧的人吆喝:“家属注意点,垃圾该扔扔啊。吃完的饭盒别在这堆着。”
隔壁床也躺着一个人,另一侧还有个人坐在圆凳上,被吆喝了之后赶紧起身诺诺了应了一句,颠颠儿地绕过来把床头小柜上两个扁扁的怪盒子拿走也扔到地上的桶里去了。
廿七虽躺着,视线却迅速地扫过周围的一切。
白色长袍的男子俯下身来按住他的头:“别动。”
这人的身体是放松的,没有威胁性。廿七没有动。
白衣人从胸口位置的一个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东西,手指按了一下,那东西竟然发出了亮光。
廿七又惊了一下。
这又是什么宝贝?会发光?
白衣人用那发光的东西照了照他的眼睛,把光芒熄灭,放开了他,直起身问:“有什么感觉吗?头疼头晕?恶心想吐?”
他这么一问,廿七立刻明白了他的身份——原来是大夫。
身周环境虽令人震惊,但他却放下心来。
这世上他只对一种人必须完全讲实话,那就是大夫。跟大夫讲瞎话是坑自己。
廿七坐起来,老实回答:“还好,没有恶心。身上有些疼。”
但他的口音与大夫差太多,说了一遍大夫没有听懂,他不得不放慢语速重复了一遍,大夫才听明白。
他又问:“我的衣服呢?”
他赤着上身,显然昏迷的时候这些医馆的人脱了他的衣裳给他上药包扎。
白色的纱布绷带看起来十分干净,包扎的手法也很好,显然是一家医术十分不错的医馆。
只是这里到底是哪里?
他跳崖的地方就在江城郊外的野山里,中原之地,怎还有这样一处口音、服饰如此怪异的医馆?从没听说过呀。
穿粉色露臂衣服的女子弯腰,从床下掏出个不知道什么材质的奇怪袋子出来,竟是透明的,可以看到里面装的东西。
她把袋子递给他:“都在这呢,看看东西有没有少。我们给你处理伤口的时候,脱下来的都塞袋子里了。”
已经可以看出来,粉色衣服女子的身份,应该是给白袍大夫打下手的婢女。
这间房子里有十多张床,好几个粉衣婢女快速穿行、与人交谈,俱都行动十分麻利,一看就是做惯了事的人。
这些都是在视线扫动时,几息之间便收于眼底的。
他干的这一行,快速地观察环境、迅速地融入是必须的生存之道。
廿七道了声“多谢姑娘”接了过来,掏出衣服穿上。
他一边穿一边观察,不知道为何,好像因为他说了一句“多谢姑娘”,白袍大夫和粉衣婢女神情都有些微妙。
是他说错了什么吗?
大夫看着他穿衣服,放慢语速,给他说明情况:“目前看,暂时没有脑震荡的症状,不过得继续观察。如果有恶心呕吐,头晕之类的症状,要赶紧就医。”
廿七点头:“好。”
大夫又说:“身上的伤都给你处理了,再给你开个口服的消炎药,等会交钱取药就没事了。”
廿七已经扎好腰带,又从那奇怪材质的袋子里掏出了自己荷包,在腰间系紧。
听到“交钱”,他从荷包里摸出一个银锞子递出去:“多谢,不必找了。”
这医馆干净整洁,包扎手法精巧,廿七也不是缺银子的人,多的就算是打赏了。
预料中的客套和拿到赏银的欣喜却都没有。白袍大夫和粉衣女子都直直地盯着他手里的东西。
神情非常诡异,难道没见过银锞子吗?不应该啊,单只看着天花板上灿若白日的明灯,就得价值千金,绝不是穷僻的地方。
莫非……是嫌少?
想想头顶那数盏奢华的照明灯,再想想刚才白袍大夫手里那个会发光的古怪器物……廿七又从荷包里掏出一个银锞子,歉意道:“不知贵馆诊费几何,这些可够了吗?”
诊疗外伤,也没有接骨、割肉之类的,再贵也不该超过两个银锞子的价值了。他掏出来的都是五钱的银锞子,两个就是一两,够一家五口人吃喝一个月了。
那两个人却更加沉默了。
粉衣女子先开口,有点迟疑地问:“这是……银子?”
白袍大夫干笑两声:“你是拍X音视频的吗?道具还挺逼真啊。”
廿七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边疆异族也有不通行金银的,但他们说的也都是中原话,按说不应该。
他也真实地困惑了,说:“莫非不够?阁下诊金多少,还请明示?” 他的口音虽然听着别扭,但困惑的眼神和语气中的诚恳都是不容错辨的。
白袍大夫和粉衣婢女面面相觑。 沉默了片刻,白袍大夫又从口袋里掏出那个会发光的东西。
“我再检查一下,是不是头部受伤了?”
阮卿坐在开封菜里,看到是座机立刻接通了电话,果然是医院护士站的电话。 “女士,那个穿汉服的醒了,你回来了吗?”
阮卿:“马上,我就在附近。”
“我问一下,”护士说,“他手机不在身上,在不在您那啊?”
刀,有一把,手机是没有的。
阮卿说:“没有,我和救护车一起把他送过来的,直接就进急救室了。我没有看到他的手机。”
电话那边护士咕哝了一句“麻烦了”。
“护士小姐,”阮卿问,“现在什么情况?”
护士跟她说:“那个人应激性障碍失忆了。他也没带手机,联系不上他家里人。我们正考虑报警呢。”
“别报警!”阮卿脱口而出。
护士:“嗯?”
阮卿定定神,说:“我就在医院附近,马上就能回去。这样,我先过去看看情况,我跟他聊聊,帮他回忆一下受伤时候的情景。不行的话咱们再报警。”
护士有点意外,说:“你还挺热心的。那你先过来吧,跟我们医生先碰个面。”
阮卿说了声“好”,挂了电话,开车回了医院。
找到了给她打电话的护士,护士说:“还挺快。”
她带她去见了医生。
“那个人现在挺麻烦,他不只是失忆。”医生敲敲自己额角示意,“他脑子里信息混乱了。我们都猜他可能是拍X音视频的,现在一创伤失忆信息混乱,就分不清剧情和现实了。”
阮卿问:“怎么确定他失忆的呢?”
大夫说:“他自己说,什么都记不得了。”
阮卿:“……”
哦豁,自己说。
失忆,多么好的一个借口。
如果换成是她,大概在眼前这个情况下也会用拿失忆当借口的。
“那,”她说,“他在哪呢?让我先见见他。先别报警。”
廿七意识到眼前所处的环境很不对,甚至连他觉得毫无问题的回话在那些人看来都是不对的。
糟糕的是,他还甚至搞不清楚问题出在了哪里。
从前无论到哪里都能迅速地融入环境,隐匿于人群中,唯独这一次,融不进去,匿不了身。
于是在白袍大夫说“是不是头部受伤了”的时候,廿七顺势而为地承认了自己脑袋磕到了。
又想到以前也听过一些说人磕伤脑袋忘记事情甚至常识的奇闻,便谎称自己脑袋混乱,很多事都模模糊糊。
白袍大夫又问了他一些问题。
问名字、家人就说不记得了。
又问他身上有没有“手鸡”。廿七不知道“手鸡”是一种什么鸡,与别的鸡有何不同,更不理解一只鸡与眼前的情况有什么关系。但反正他的确没有这个鸡,那就诚实地反问“手鸡是什么鸡”就行了。
大夫和婢女脸上都有了愁容。
“啊,对了!”这时候粉衣婢女忽然想起来,“送他来的那女孩去吃饭了,她说如果他醒了叫我给她打电话。”
大夫说:“会不会是她拿了他的手机?”
“有可能,我去给她打电话,她在护士站登记了号码的。”婢女说完就转身出去了。
虽然“手鸡”、“打电话”等一些词都听不懂,但有个人送他来医馆这件事,廿七听懂了
追问了一下,大夫说:“是个年轻女孩,她还给你垫付了费用。”
廿七的脑海中闪过一张漂亮的面孔。他想起来了,昏过去前,的确有个女子惊鸿一瞥。
大夫叫他别乱跑,先在这休息:“有事叫护士。”他抬手指了指行走如风的粉衣女子们。
廿七恍然,原来这些婢女在此处被称为“护士”。
看看她们做的事,这个称谓从字面上还挺好理解的。
他点了点头。
但等大夫出去后,廿七还是站起来——这里环境太奇特,他想四处看看。
这间屋子很大,看起来有二三十张床,基本躺满病患。还有一些陪护的家属。
隔壁床旁边就坐着个陪护的家人,一直低头看着手里拿的一个奇怪的方块,那东西怎么竟会发光,映到他脸上,还会变幻色彩。
这怪异地方,会发光的东西太多了。
神奇。 太多太多的疑问堆在廿七的心头,他却必须佯装成云淡风轻、镇定从容的模样。
压着这许多疑窦,他走出了这个大房间的门。
看到外面景象,他顿住脚步,忍不住轻轻抽了口气。
好长的长廊!
这得是多大的房子!
灿若白昼!价值千金的明灯一个个嵌在天花板里!一眼望过去不知道到底嵌了多少盏。
豪奢得令人发指!这医馆主人身家定然丰厚,可能是本地巨富?
不知道他有没有什么仇家想做掉?如果他需要取别人的人头,廿七可以给他个新客优惠价。
殿里专门负责接生意的管事就说过,他们接的生意有三成是回头客。这么肥的客户,要稳住,长线发展。
廿七一边琢磨着给多大的折扣合适,一边力图在长廊里走出一副“眼前看到的一切于我都毫不惊奇”的模样,没有放弃尝试融入此间环境。
奈何,一路走来,长廊里那许多委顿病人、陪护家属,却齐唰唰地都把目光投到了他身上。
廿七没有办法,因为他的衣着、发型实在和这里的人不一样。他心里也觉得纳闷,这里的人说话虽然口音有异,但也是中原话。就算是异族,那也该是有教化覆盖之地,对中原人应该不陌生。怎地看到他一个正统的中原人,大家眼神都这样怪异?
为什么有些人看到他第一反应是先笑?
再想想,其实最不可思议的是,他跳崖的地方是江城城外几十里地的山里,也是中原腹地,怎地睁开眼会来到这么怪异的地方?
救助了他的人是怎么把他从江城城外送到这里来的?为何不在江城本地就医?
想不通,想不通。
只能等那个人来再问问。
好在走廊里的人对他适应得很快。大多数人都是看到他忍不住多看两眼,有些人会笑一笑,更多人是看一眼也就转过头干自己的事了。
倒没有表现得特别大惊小怪。这让廿七重拾了融入环境的信心。
他一边走一边观察四周的环境和那些人。
忽然,一个东西吸引了他的视线。廿七停住了脚步。
护士带着阮卿往急救室去,结果半路上两个人就看见了走廊里的廿七。
个子高高,一身黑色古装。腰带一束,勒出了后背和腰身劲瘦好看的线条。
侧脸有棱有角,英气硬朗。在一楼道萎靡不顿的病人中,特别扎眼。
他站在一个共享充电宝的Led广告屏前,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一动不动,好像被定了身一样。
阮卿看到他这个模样,脚步顿了顿。
“穿汉服的,穿汉服的!”护士却径直走过去,招呼他,“你不是说想见见送你来的人吗?人过来了。”
廿七正沉浸在震惊中。
天花板上亮如白昼的明灯也没能使他这么震惊。男人女人露着手臂露着胸口也没让他这么震惊。
因为他走南闯北,去过许多地方。越是见多识广的人,越是知道世上各地风俗迥异,也有许多听都没听过的奇珍异宝。
但这个,眼前这个东西,已经超出了“奇珍异宝”的范畴了——
廿七探身过去看过了,就是四指厚的一个平板,里面决不可能藏人。
可他的眼睛不骗人,不仅仅看到了说话的、唱歌的、跳舞的活人,还看到了山川河流和一些拔地而起的高塔似的房子。
密集如林,耸立于大地之上,构成了庞大的城市。
而这视角,简直如仙人从高空飞行俯瞰。
不可思议。
正震惊着,被护士一嗓子拉回神,廿七倏地转头。
护士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女子。
头发脑后扎成一个蓬松的小包包,斜斜挎着一个小包,裙子很短。不仅露着手臂,一双雪白又笔直的腿形状漂亮,也这么大胆地、光溜溜地暴露在衣物之外。
一双眸子明亮有神,正盯着他。
“就是人家好心把你送来的。费用也是人家给你垫付的。”护士絮絮叨叨地说,“你现在想不起来也别着急,放松点,慢慢想。你跟人家聊聊你被发现的时候是什么环境,看看能不能回忆起什么。”
她又对阮卿说:“你们先聊聊,看看有没有用。有事护士站找我。”
说完,风风火火地就走了。
夜间急诊就是这样,忙得脚不沾地。
两个人目送护士离开,再看向彼此。
廿七上前一步,目不斜视:“敢问,可是姑娘送我来此处救治?”
一个路过的人正好听见,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憋着笑走过去了。
【敢问】
【可是】
【姑娘】
救命!阮卿脚趾开始抠地了!
比这更让阮卿头皮发麻的是,眼前这个人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淡然。
他是怎么做到这么淡定的?他知道自己现在什么情况吗?
明明从头发丝到鞋底子都跟周围格格不入,换作别人早就惶惶然不知所措了,他怎么浑身带着一种“我就是本地土著”的自信?
见阮卿神情微妙,却不回答,廿七正打算再开口,又有人从身边走过。
阮卿大声“咳”了一声。
廿七立刻闭上了嘴巴——他现在一说话,就总有人笑,大夫、护士、路人,都有发笑的。他知道自己肯定是说错了什么,可寻不出错处来。
阮卿这一声“咳”,明显是叫他闭嘴。
果然,等路人过去,阮卿微微倾身,放低声音说:“这边人太多了,咱们换个地方说话?”
廿七点头道:“好。”
阮卿左右看看,看到了天花板上垂下来的指示牌。
“走,我们去那边。”她指了一个方向说。
廿七对这里一无所知,自然无有不从,跟在阮卿身后向长长的走廊的另一头走去。
一边走,一边感叹这建筑之大。
这不是庭院里的游廊可以长度随意,这是室内走廊,走廊的长度就是整体建筑的长度。
阮卿走在前面,廿七跟在后面。
他尽力控制着自己的视线,不能落在比阮卿肩膀更低的位置。
他干这行的,手上尽是人命,也不敢放言说自己是什么正人君子,但他廿七也绝不是欺人暗室的登徒子就是了。
阮卿带他走过长长走廊,离开了急诊,来到了门诊大厅。
急诊有自己的挂号、收费窗口,也有自己的药房,独立于门诊。门诊大厅现在是下班的状态,对外的大门已经锁了,空旷的大厅里一个人都没有,正适合私下谈话。
两个人在角落里站定。
廿七已经意识到自己说多错多,不再主动开口,闭上嘴巴等阮卿说话。
阮卿先发制人,说,“你跟他们说失忆了,是不行的。”
廿七眼中精光闪过:“请姑娘指教。”
他没有否认搪塞,肯坦诚就好沟通了,阮卿问他:“你知道你这么说会是什么情况吗?”
廿七承认:“不知道,正感迷惑。”
阮卿把眼前的情况告诉他:“你自称失忆了,但是医院的人要对你负责,不会随便放一个失忆的人走。他们会报警,警察就会来调查你。”
廿七问:“警察?”
阮卿立刻流畅地切换了说法:“就是官差。”
廿七恍然,点头表示明白:“然后?”
阮卿说:“你肯定没有身份证,就是这个……”
阮卿掏出自己的身份证给他看了看。
廿七接过来这个小卡片,手指摩挲了一下。
他做这行的,除了杀人,还得学习易容、变声、仿造,哪怕不精通,多少也得会一些,就算会得不深,也得有会看的眼光。但这张小小的卡片拿在手里,竟看不出来是什么材质的。
他确信,自己仿造不出来。不仅是他,恐怕殿里专事仿造赝品的高手也仿不出来。
他问:“没有这个,会怎样?”
阮卿告诉他:“有可能会被带走,或者至少,他们会在身份信息库里检索信息,想找出你的身份。嗯,身份信息库就是所有人的身份信息汇总的地方。”
“然后,事情就会变得更糟。”
阮卿其实也不知道具体警察会怎么处理,但她是按照逻辑去推,就不难得出结论。
她盯着廿七说:“因为他们会发现……你是一个没有身份的人。”
廿七闻言,眼中精光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