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谈中国鞋史系列篇之三十

神奇的靰鞡鞋

靰鞡鞋原指用靰鞡草编的鞋，因鞋内充有靰鞡絮御寒而得名。

靰鞡鞋之所以神奇，因为与完颜阿骨打的神话故事、乾隆的巡视故事结缘，闻名遐迩；因为与訾贵江的抗战名将纪念馆结缘，美名远扬。

完颜阿骨打其人，是女真族的部落盟长。女真族，是满族的祖先。在古满语中，“女真”的意思是一种叫“海东青”的雄鹰。女真族首领完颜阿骨打，从小酷爱骑射，力大过人，23岁开始披挂上阵，显示出卓越的军事才能。1114年，因不满辽国的统治，46岁的完颜阿骨打揭竿而起，发动了反辽之战。

在茫茫林海的冰天雪地里打仗，皮衣皮帽虽可抵御严寒，但裹在脚上的单薄的皮鞋无法保护冻伤的双足，令完颜阿骨打十分苦恼。相传，是北海王子赐与了完颜阿骨打可抵御严寒的靰鞡鞋。说的是有一天夜里，他刚刚躺下，竟遇到了一个自称是北海王子的英俊小阿哥，告诉他说脚冻伤了不必苦恼，只要不怕艰难险阻，一直往北走，就能找到一种神奇的暖鞋。完颜阿骨打喜出望外，拔腿就往北跑，不小心被一块大石头绊倒而惊醒。原来是南柯一梦。

完颜阿骨打坚信这是吉祥之梦，一定是仙人在为自己指明可获得暖鞋的地方。天色刚亮，他就带着几个精兵向正北方向跋涉。走啊走，走了七七四十九天，忽然发现在平坦的雪地上有一堆凸起的集雪，出于好奇就用双手将其扒开，原来躺在雪地上的就是他梦中遇到的那个英俊的小阿哥。完颜阿骨打见小阿哥已冻得昏了过去，就迅即解开了自己的皮袄盖在他的身上，并紧紧地与他搂抱在一起。被完颜阿骨打体温暖和了的小阿哥慢慢苏醒过来，有气无力地对完颜阿骨打说：“你要真的能救活我，就赶快打来两只乌鹿，两只乌鹿，快……”说完就又闭上了双眼。

为救活小阿哥，完颜阿骨打立刻脱下了自己的皮袄为小阿哥盖好，匆匆带上弓箭去寻找乌鹿。说来也巧，没走多远就看见两只飞奔的乌鹿，便立马拉弓射箭，只听“嗖嗖”两声，两只乌鹿应声倒地。当他飞奔跑过去一看，神奇的事情发生了，两只乌鹿竟不见踪影，留下来的却是一双奇特的黑皮鞋。说它奇特，是因为比寻常的女真族的鞋形肥大，伸手一摸鞋膛，竟温暖异常。完颜阿骨打双手捧起黑皮鞋，一边惊叫“暖鞋！暖鞋！”一边往回狂奔跑。当他气喘吁吁地回到刚才小阿哥躺着的地方时，哪里还有小阿哥的踪影，见到的却是完颜阿骨打自己的皮袄。完颜阿骨打于是朝正北方向摆正暖鞋，与他的几个精兵一起跪地叩头，拜了三拜，千恩万谢北海王子赐鞋之恩。

完颜阿骨打怀揣暖鞋回到军营，如无价之宝般将其供奉起来，并令负责军需的部下找来鞋匠进行仿制，以解燃眉之急。鞋匠双手捧起暖鞋，左转右转，前看后看，觉得这双皮鞋的外表与女真族世世代代穿的靰鞡鞋并没有太多区别，也是用整块皮革缝合而成，只是外形更加肥大，鞋头更加圆润，细褶更加均匀。当他小心翼翼地将手伸进鞋膛，只觉得里面软软绵绵温暖异常，不觉好生奇怪。再小心翼翼地翻开鞋帮，只见宛若细絮的东西展现在眼前；再小心抽出少许如絮之物细细端详，如丝如绵；再贴近细细一嗅，似如草香；再小心抽出一根细絮端详，似当地的护腊草一个模样，只是更细更软。聪明的鞋匠断定，这柔软之絮之物，一定是用护腊草捶制而成。

护腊草，是东北广袤大地、荒野水边的丛生细草，因其所处地域不同而俗名极多，或称青根子草、红根子草、白根子草、羊胡子草等。聪明的鞋匠赶紧找来一些干燥的护腊草，用木棰轻轻反复捶打，直到与鞋内如丝如绵的絮物一样，用手一摸也温暖异常。再按照女真族传统制鞋工艺将黑皮革裁切成块，提拉成帮成底，前帮拿褶成型，前后左右缝成整体，再配以前盖与鞋带，最后将捶制的护腊草絮入鞋膛。

当完颜阿骨打端详着呈上来的新暖鞋时，竟与北海王子所赐暖鞋一模一样，就重重赏赐了鞋匠，并令其即刻组织人力物力，加紧赶制暖鞋以备军需。令完颜阿骨打遗憾的是，北海王子赐予了暖鞋，并没有赐予暖鞋的大名。于是就问鞋匠道：“这暖鞋可有大名？”鞋匠回答说：“我看这暖鞋的模样与女真族传统的靰鞡鞋差不多，只是没有神奇的暖絮。这暖絮就是护腊草。”

完颜阿骨对鞋匠说：“老祖宗的鞋名不能丢，还叫靰鞡鞋吧。鞋里的暖絮可是北海王子赐予的，也随鞋名叫它靰鞡草好了。”

当一双双崭新而温暖的靰鞡鞋穿在将士们的足下时，北海王子赐与部落盟长温暖靰鞡鞋的神奇故事，就在全军和部落传得沸沸扬扬，完颜阿骨打也因此被神化而名声大震，跟随他打仗的人也越来越多，所向披靡，战无不胜。1125年灭辽国，次年克北宋，建都中都（北京），后又迁都汴京（开封）。疆域东邻沿海，西至西夏，南接淮河，北达黑龙江，与南宋、西夏鼎立，历时百年。

帝王大业，神奇的靰鞡鞋功不可没。从此，神奇的暖鞋有了“靰鞡鞋”的美名，靰鞡草也成为“东北三宗宝”之一而风靡白山黑水千百年。

就靰鞡鞋的名字而言，还有另一个传说。在乾隆年间的一个冬天，乾隆皇帝巡视关东，看到许多百姓穿着大草团站在雪地上行走竟毫无寒意，觉得十分好奇，就向身边的随从问道：“这些百姓脚上穿的草鞋，为何竟如此不怕严寒？这鞋叫什么名字？”随员即刻向百姓求证后答道：“他们说是用靰鞡草编的鞋，鞋内充有靰鞡絮御寒，是没有鞋名的普通草鞋。”乾隆喜道：“草鞋竟能如此御寒，可谓神奇之物，那就叫它靰鞡鞋吧！”从此，草编靰鞡鞋就成了“皇封之鞋”，从此闻名遐迩。正如《长白汇征录》记载的那样：“靰鞡草，蓬勃丛生，高二三尺，有筋无节，异常绵软……其功用与棉絮同，土人珍重之，辽东一带率产此草，出自白山左近者尤佳。”

无论源于神话故事的靰鞡皮鞋，还是源于皇封故事的靰鞡草鞋，都令靰鞡鞋久负盛名。当皮制靰鞡鞋在东北抗日联军的足下“再立新功”，并由訾贵江珍藏于抗战名将纪念馆后，不但东北人为之自豪，更为全中国人世世代代所铭记。

靰鞡鞋“再立新功”，说的是“九一八”日本侵占东北后，由东北军、农民武装、游击队和义勇军等组成的东北抗日联军，与日本侵略者进行了长达十四年的浴血奋战，牵制日军七十万，作战十万次，消灭敌人十八万，有力支援了全国抗日战争和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被誉为“在冰天雪地与敌人周旋的不怕困苦艰难奋斗之模范”。难以想象的是，抗日联军将士就是穿着靰鞡鞋战斗在茫茫林海雪原之中，最终取得了抗战的伟大胜利。在新中国六十华诞前夕，抗战名将纪念馆开馆迎客，在两千多展品中靰鞡鞋赫然在列。

馆长訾贵江说：自己是抗战老兵的后代，出资创建抗战名将纪念馆源于父亲的一个夙愿。当父亲得知位于香山脚下的佟麟阁故居已破败不堪，墓地沦为荒冢时，便要用自己的养老金为其修葺。他为父亲的义举所感动，但区区养老金犹如杯水车薪。为满足父亲的心愿，他选择了“下海”经商。当掏得的第一桶金时，便将佟麟阁故居和墓地修葺一新。然而，父亲并不“满足”，还要为更多的抗战名将树碑立传。为满足父亲新的心愿，他又在佟麟阁故居之侧创办了全国首家抗战名将纪念馆。在名将纪念厅和佟麟阁纪念厅，佟麟阁的毛毯和军刀，赵登禹的《光荣纪念证》，东北抗日联军战士穿过的靰鞡鞋等三千多件实物和老照片，逼真地彰显着中国军人十四年英勇抗战的尘封往事。

在《九一八事变》展区，那双式样古拙而陈旧的靰鞡鞋，就是当年东北抗日联军在林海雪原抗击日寇时穿过的靰鞡鞋。无论完颜阿骨打的靰鞡鞋，还是抗日联军的靰鞡鞋，都演绎着一个个可歌可泣的传奇故事和历史变迁，述说着鞋履的文明和发展。解说员说，这双身经百战的靰鞡鞋，是馆长訾贵江千里迢迢寻觅而来。靰鞡鞋用整块皮革缝制而成，将捶打后的靰鞡草絮入鞋膛，可抵御四、五十度的严寒。在民间，也有传唱“有大有小，农夫之宝，皮里没肉，肚里有草”的歌谣。

凝视这双底部平滑、前帮纳褶、帮口褶边、后帮与皮舌间贯以皮条的靰鞡鞋珍品时，参观者的崇敬之情不禁油然而生。如果说完颜阿骨打的靰鞡鞋是个神话传说，那么东北抗日联军的靰鞡鞋则是见证战胜日寇的现代传奇。

东北人常常自豪地说：“东北三宗宝，人参貂皮靰鞡草”。一宗宝人参，被称为补脾益肺安、安神益智之“灵丹妙药”；二宗宝貂皮，被誉为色泽光润、毛绒丰厚之“裘中之王”；三宗宝靰鞡草，自从与女真族的“古喇哈”结缘后历经战事，方赫赫有名。正如《吉林外记》记载的那样：“北地最寒，冰雪深厚，凡穿靰鞡或穿塔塔马者，必将靰鞡草锤熟垫于其内，冬夏温凉得当，即严寒而足不觉冻，之所以居三宝之一也。”

作者：全岳

编辑：王克林

原载：《西部皮革》杂志2015年10月